当初为求省钱，也想着洗澡换衣服时能方便些，他们订了两间双人房，父子一间，母女一间。来到伦敦这几天以来，一直相安无事，但是，这显然不适用於今晚。
雨音回到房间的时候，庄蝶儿已经躺在床上，还把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完全看不到她的脸孔。
对母亲的这种反应早有预料，所以虽然难过，雨音也没多说什麽，进浴室作了临睡前的梳洗，然後爬上双人床，占据了另一边的床位。
两人中间几乎空了一个人的位置，但明明身处床的边沿，甚至一个翻身就有可能掉下床，母女俩还是没有要靠近彼此一点的意思。
因为她们都明白，即使身体靠得再近，已经支离破碎的心，也没办法让她们之间的距离重新癒合如初。
有些事，说出口也就毁了……
隔天清晨，第一道阳光透过窗帘射进来的时候，雨音抬手抹了把脸，这才发现泪痕在时间的催化下早已乾透。还来不及收回手，身後的窸窣声便让她吓得一顿。
她不敢回头，却也清楚一定是庄蝶儿起床了。
庄蝶儿在日常生活上向来大大咧咧，似乎从不懂「体贴」为何物。以早上为例，仅仅几天的同住，雨音便知道了，虽没有恶意，她这位母亲从不考虑会吵醒别人的问题，起床後的梳洗整理完全不会降低声量──当然，她昨晚根本没睡着，也没有「吵醒」这回事就是了。
待庄蝶儿走进了浴室，她才掀开被子，下了床，从行李里拿了衣服快速换上，然後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左边的书桌旁，抽了一张旅馆提供的便条纸，速速写下两行字，便背起包包离开了卧房。
***
在旅馆的公用洗手间随便洗了把脸，也稍为漱口之後，雨音很快就离开了旅馆。
梳洗并不会花太多时间，虽然她相信庄蝶儿会明白她离开的原因，但若果可以，她还是想尽量避免和家人碰面。
在她想到怎样才可以完美解决这事件之前，就先容她逃避一下吧。
微微叹了口气，她苦中作乐地想，这两天以来她所叹的气，大概已足够让她提早死个十年吧？
抖开地图，雨音边走边计划着今天的去处，但才走出没几步，她便听到一把似曾相识的嗓音，让她不由停下了脚步。
那声音有点模糊，似乎离她所在的地方有些距离，而且还有些什麽阻碍声音传播的环境因素。她四下张望，最後将视线定格在三步之後的那条暗巷。
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跳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快，响亮得她几乎以为心脏都要撞出胸膛来了。
靠着墙，她维持着极小的步距，小心翼翼地接近那条巷子。当她终於停下，暗巷里也再度传出声音，大抵是较接近的关系，这回要比刚刚清晰不少。
「大清早，故意跑来这边做什麽？」
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但乍听这话，她还是惊了一跳，不只因为说话者的身份，更因为他使用的语言。
纵使对方的声音因为距离的关系而稍稍模糊了，但她绝对没听错，那就是她的母语。
可是，那个人应该不懂中文的吧……
顾不得被发现的可能，她悄悄探头，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瞠目结舌，差点没忍住欲要冲口而出的尖叫，甚至把原先的疑惑都抛诸脑後，脑海里留下的，只有那幅太过震撼的画面……
暗巷里的人，赫然是林父和林安薇。
因为及时捂住了嘴巴，那两人并没发现自己的存在，但雨音实在没办法为了这件事而高兴，毕竟刚刚看到的情景着实太吓人，虽然勉强控制住情绪，但她的呼吸还是不自禁地急促了起来。
暗巷里的两人还在对话，纵使巷里灯光不足，但有一点雨音非常确定──那对男女的暧昧姿势，和父女根本扯不上关系。仅仅惊鸿一瞥，她却看到了，林父放在林安薇臀上揉捏磨蹭的右手。
那根本不是一个父亲会作的事。
「薇薇……」完全没注意到巷口已多了一个旁观者，男人轻笑，笑容温文儒雅，动作却是与之完全搭不上调的猥亵；而林安薇虽稍有象徵性的挣扎，但看反应也早就习惯这种待遇，没多久就安静下来，一双棕眸里毫无波澜，只有紧抿的唇说明了她的不自在。
注意到女儿的紧绷，男人笑意加深，左手从林安薇的脸颊往下移，轻碰她的嘴唇，毫不意外地引来了她的轻颤。
「这里附近就是他们所住的旅馆吧？早上七点便跑来这里，薇薇想做什麽呢？」他的语气极尽温柔，彷佛在安抚自己的情人，但只听了一句，林安薇的脸色便变得像白纸一般，即使是身体自然反应带来的热流也无法驱散那苍白。
随着男人持续往下移的动作，林安薇也愈发僵硬，但她始终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该不会……想说出真相吧？」
乍听这话，林安薇全身一震，原先还强作镇静的表情顿时崩塌，眼神惶然又惊慌，却没能引起男人的半分怜惜：
「薇薇长大了，变得不听话了……」男人爱抚的动作愈发温柔，语气却也愈加危险，「爸爸明明那麽喜欢那女孩，怎麽可以阻止爸爸带走呢？薇薇这麽不乖，是不是该惩罚？」
「……」
「不说话，那就是认错了？怎麽没听到声音？」
「……爸……」
她终於开口，话中却满是连身在巷口的雨音都能听出的恐惧。男人笑容不变，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四目交接，林安薇也因而看清了，父亲眼底藏得极深的狠戾。
「这样才对嘛。想当初我特地花时间去学中文，不就为了听你最自然的叫床声？」
暗巷里的对话还在继续，男人的台词也一句比一句露骨，但雨音已经无力细听。
事实太过惊人，突如其来的接收让她几乎反应不及，只能维持着捂嘴的动作，制止自己发出声音。
只能尽量阻止自己的哭泣声传入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