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止戈為武 — 11.1 征塵暗

风皇的暴政早已引得民怨四起,一有人揭竿起义,自是倍受拥戴,为首的正是一名带着面具的紫衣人,处处与朝廷作对、劫富济贫,逐渐形成压迫当朝的一股庞大势力。

又加上风声谣传,风皇弑父灭兄,皇位乃强取豪夺而来,非受之天命,一时之间朝廷动荡、军心涣散。

趁着这个机会,炎军横扫,连下数城。

这一日,行军至磷泽,道路本就泥泞不堪,难以行走,又逢漫天的雾气,湿黏的叫人心烦。

怕迷失了路,炎军只好就地紮营,静待大雾散後方能启程。

尉迟沁正在沼泽边监督士兵割草铺路,和时行乐脸上皆是掩不住的忧心忡忡。

「若敌军有心偷袭,现下这情况对我军着实不利。」时行乐天生上扬的嘴角虽看似含笑,但却遮不去眉间的忧虑。

「确实如此,逢此大雾,入夜後伸手不见五指,我军若遇敌袭,必定伤亡惨重。」尉迟沁沉着一张脸,着实苦恼,沉吟了半晌,「不如这样吧,今晚让弟兄们着装就寝,各营保持在哨声可以传达的范围内拉大间距,应变起来机动些,敌军若要包围也较不易。」

「此计可行!另外也吩咐下去,各哨备足火把,若当真有人偷袭,火光方可指引方向,大夥才知该往何处去。」

虽是想出了应变的方式,但两人依旧眉头深锁,风雨欲来的阴霾密密笼罩心头。

是夜,尉迟沁仍旧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刚浅浅睡去,没多久就教一阵刺耳的哨音给惊醒。

「有敌袭,全军备战!」

自己和战力较弱的工程部队在战术的考量下,被安排在最易撤退的地带,让她一时掌握不了战场的情况。

只见雾气浓厚,人影幢幢,根本分不出敌我,只听得尖锐的哨音、纷乱的脚步声,全交织成诡谲的送魂曲,惊恐人心。

心跳如鼓,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传令,鸣金撤退,点起火炬,引领我军撤退方向。」

「禀报尉迟参军,若点燃了火把,怕是暴露位置,引来敌袭。」

「非点不可!一旦失了方向,人群推挤,一旦落入沼泽只怕损伤更重,敌军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伏在此,势必数量没有我方众多,一时要杀到这里来也不是容易的事。」她眼神凌厉,声音稳了下来,有着无人能敌的气势。

号令一传,火炬一支支燃起,在浓雾里透出一线生机。

但漫漫长夜,彷佛永无止尽的绝望覆盖,尉迟沁只觉得此生都要耗尽,方才见朝阳缓缓升起,驱散了雾。

炎军狼狈退至安全地带,放眼望去是屍横遍野,残缺不全的屍块散落,已分不清属於谁,只看的出生前的激战。

运气好些跌入沼泽之中的,好歹能留个全屍,却因被泥淖掩住口鼻,窒住了呼吸,显得面目狰狞。

红、遍地的红、遍地怵目惊心的红。

血染蓬蒿紫,腥味弥漫,连一片莽泽都隐约透着暗红,格外阴森。

尉迟沁在人群忙碌指挥,意外发现一道熟悉身影呆坐。

那人稚气未脱的脸庞满是惊恐,似乎尚未从恶梦中醒来,另一手捂着左眼,汨汨的血渗出指缝,流得满脸血污,几乎要看不清他的长相。

「大牛!」她喊,疾步奔向前。

「尉迟参军。」少年缓缓回过头,看见是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向止戈一营向来强悍,故部属在最危险的外层区块以应敌袭,既然大牛已出现在这,代表全军已撤退的差不多,偏偏遍寻不着向止戈行踪,她心忍不住一沉。

「风军来的又快又猛,二头子当机立断,要我们快点离开,带着几名弟兄断後,不知…」

「没事的。」她一把将他揽进怀中,截断他的话,不愿让他徒增伤悲。

将士缓缓聚集,仍不见向止戈,甚至连黎将军都失去了踪影,最後归来的是同样浑身是血的时行乐。

「行乐兄,後头还有人吗?」她低声问着,尾音克制不住的颤抖。

「我和止戈殿後,最後一批的弟兄里有人说黎将军受了重伤,止戈便往更深处去寻,让我先回来会合。」

闻言,尉迟沁狠下心,当机立断,「我们不能空等下去,让将士们准备,再多候一刻,若再无人归来,全军就动身返回焰城。」

「但将军和二头子…」

「尉迟说得没错,虽然方才激战我方多少也消耗了敌军的兵力,但每拖得一刻就更危险一分,我军得尽快撤回焰城。」大局为重,时行乐也沉痛下了决定。

当初浩浩荡荡出发的大军如今剩不到一半,垂头丧气的走着,更因为伤员众多,行军速度缓慢,队伍拖得老长,一如割舍不下的牵挂。

尉迟沁在队伍最後方,一双美目定定的望着远方良久,不肯移开。

锥心的寒又渗入骨髓,她畏冷的缩了缩身子。

他那日才说要做她的家人,为她珍重,也要与她风雨同路,话犹然在耳,他竟就要失信,幸好她压根不相信,因为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过是个说话不经大脑思考的莽夫。

她没信了他的话,可是为什麽…止不住心痛?

「尉迟参军,再不走,怕是落了单。」一旁的护军牵来了马,眼中也满是哀戚。

「走吧。」她伸手接过马鞭,深深的、深深的再望了不知噬了多少人的大泽,蓦地瞠大了眼。

远方一点黑影缓缓移动,吃力而蹒跚。

她动弹不得,只能愣愣的望着黑点膨胀,形成一个人影。

那是向止戈。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他高大的身影已站再她面前,据满她的视线,肩上负的是伤重的黎将军。

「你…」她一时说不出话。

「我回来了…」向止戈虚弱扯开嘴角。

话音未完,他下一刻竟就昏倒在她身上。

娇躯根本撑不住他和黎将军两个大男人,她一下被扑倒在地,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背也因猛力的撞击而疼痛。

但她不恼也不怒,颤巍巍的伸出藕臂环着他,又哭又笑,「来人,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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