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之後,显就怪怪的,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算在我面前刻意装出平常的模样,但是他以为这样能瞒得过我吗?我还真是完全被小看了。
尽管如此,我也无法问出口究竟发生什麽事,按显的个性八成也不会跟我说。
我……终究没办法成为他的猫吗?
大约是考试的前一天,是显在派出所最後一天上班,我跟往常一样看家,同时大略准备考试科目,然而接近中午时,门铃却突然响起。真奇怪,会是什麽做推销的吗?我在这里生活也一段时间,也没见过或听过显提起会有什麽人来找他。带着疑惑的心情,我在还锁着防盗门链的情况下打开了一点空间。
「抱歉抱歉,不要害怕,我不是什麽坏人,这里是汪敦显的家没错吧?」
眼前是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气质跟显有些相似,不过给人的感觉比较开朗。
「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他以前还是刑事警察时的同事啦,啊对了对了,不相信的话,这是我的警察证。」
他把证件直接从门缝递过来,看起来没什麽问题,而且还知道显以前当过刑事警察(虽然显之前跟我谈这段过去的时候讲得很含糊),应该能够信任。
我把证件还给他说道:「很抱歉,他现在不在家,你改天再来吧。」
「等等,我不是来找敦显的啦。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我记得……显应该是教你『芳』没错吧?」
他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是显告诉他的吗?真难想像他会告诉别人这种事。
……还是说,我的存在对显来说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
「突然来访希望没有吓到你。话说回来,你可以让我先进去吗?外面有点冷……」
「我知道了。」我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显过去的同事找我会有什麽事?看着对方满脸笑容地跟着我走进客厅,我怎麽也摸不着头绪。
「那个……是潘先生对吗?」我回忆了一下刚才在证件上看到的名字。
「直接叫我钧顺就可以了啦,啊,还是里面温暖多了。不过没想到敦显那家伙会搬到这种地方来。」
他放松地坐上沙发,自在的程度反而好像我才是外人。
「所以说,钧顺先生找我有什麽事?」这家伙到底知道多少我和显之间的事啊?
「你知道显要调去警察局的事情吧?」
「嗯,这件事怎麽了?」
他意味深长地对我露出微笑,说道:「那你知道他为了自己养的猫不惜走後们也要换到警察局工作的事吗?」
……等等,他说什麽?
没给我反应过来的时间,他又继续说。
「敦显他啊,是我见过最适合当警察的人,总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虽然因为过去的事件让他消沉,不过这样的他竟然会打电话来拜托我,让他能尽快调到警察局工作,也实在让我够惊讶的……啊,抱歉,能给我倒杯水吗,有点渴。」
抱着混乱的思绪,我起身去帮他到了杯水,在这过程之中,他仍没停下话语。
「因为太突然了,我追问敦显原因後才知道,他最近养了只猫,而这只猫又特别怕寂寞,没有他在身边的晚上会睡不着,所以说,我就很好奇到底是只怎麽样的猫,可以让敦显做到这种地步。」
言下之意就是显为了我失眠的事刻意去做了完全不符他风格的事吗?
我打翻倒好的水,溅得满桌都是。
这个事实固然让我惊喜,但他的语气也让我感到不甚愉快。
「所以呢?你今天是打算责备我才来的吗?」
我怒视着他,没想到对方反而哈哈大笑。
「警觉心真重呢,还真的是很像猫呢!放心吧,我还没无聊到做这种事,其实我也是费好一番功夫才问到关於你的事还有这里的住址,要不是我用不说就不帮他要胁,敦显可是压根不想提。那家伙还特别警告我不准来找你,还有说出走後门这件事,你……对敦显来说很重要呢。」
不知为何,他最後那句结论反而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如果我对显来说很重要的话,那他为什麽不愿意看着我、碰触我呢?
我收拾好桌子,重新倒了一杯水给钧顺先生。
「你虽然未成年,但看上去比实际还要成熟呢。」
「大概是因为我援交经验丰富吧。」
我这句话让他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老实说我满喜欢看到别人那种哑口无言的表情的。
「先说好我喜欢的可是女性,而且已经结婚了喔?」
「不用担心,我对钧顺先生也丝毫没有兴趣。」我故意笑着说。
「……我好像能理解你怎麽有办法跟敦显一起生活下去了。其实我今天来也不为别的,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有事拜托我?」
「是的,我——想请求你成为显的支柱。」
他直视着我瞪大的双眼,我的脑袋像瞬间当机了一样,没办法思考他现在说出的话语。
支柱?我成为显的支柱?我吗?
「抱歉,突然说这种话吓到你了吧?我也不是马上要你答应,毕竟显他有一段沉重的过去,我想他应该完全没提过吧?」
钧顺先生苦笑道,这个人对显的个性非常了解,既然显会找他帮忙,那就代表他们彼此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就算知道对方喜欢的是异性,而且已经结婚,但我还是不禁有些嫉妒他和显之间的亲密感。
我点点头,说:「我看得出来他最近经常沉浸在回忆哩,偶尔也会说一些梦话,不过即使我问他是不是有什麽烦恼,他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打算。」
这让我很受伤,我越想靠近显,却反而被推得更远。就像看着显一个人站在远方,我却怎麽样也跑不到他的所在之处。
「我可以告诉你敦显的过去,不过那是在你做好心理准备的前提下。显因为过去的影响曾经一蹶不振,断掉所有联络,一个人躲到这里来,如果这次不是他主动打给我,说不定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钧顺先生说得很轻松,不过他的眼神里却尽是感慨,是真心在担心显的朋友呢,显他明明有如此关心他的人在,却拒绝了一切把自己关在自己砌起来的牢笼你,跟拚命渴求温暖的我其实截然不同,亏我还以为我们很相似。
「可是我很意外,因为显在提到你的事情的时候简直变了一个人。」
「肯定都在抱怨我比较多吧?」我可以想像到他都说了些什麽。
「哈哈,虽然是这样,但是就连我这个老同窗也从没见过他那麽丰富的表情,过去我总是看见他一脸忧愁的模样,所以我才会说你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大概连敦显自己都没有察觉,不过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也许能让停滞原地许久的敦显,重新有想前进的动力吧。」
那是指,让我来成为拉显一把的角色吗?
「……钧顺先生,你太高估我了,我并不觉得显他对我有那种程度的兴趣。」
想到被拒绝那麽多次,我实在没把握自己能成为显重要的存在。
钧顺先生听到我这麽说反而捧腹大笑起来,让我突然之间相当尴尬。
「我不觉得我刚才是在说笑……」
「抱歉抱歉,我是觉得啊,一般来说,真的没兴趣的话,会愿意只因为你会失眠就大费周章,不惜走後门也要到警察局上固定日班,就为了回来陪你睡觉?」
而且是什麽都不做,单纯的陪睡。
光想到这里,再想起显的脸,我不禁满脸通红。
「我猜显他现在肯定很挣扎要不要对你出手吧,一方面是因为你还未成年,另一方面是因为过去的事件还束缚着他。」他拿出纸跟笔来,在上头飞快地写下东西,同时继续说着:「显是个倔强的人,可能会在毫无意义的地方很固执,即便如此,如果你仍愿意陪伴在他身边的话,就连络我吧,我会告诉你显过去的一切。」
他站起身来,递给我那张纸,上头有他的联络方式。
「不好意思对你做了奇怪的要求,不过我很期待你的来电喔。对了,可别告诉显我来过这里,他会杀了我的。」
钧顺先生苦笑着留下这些话,便匆匆离去。
我看着纸上的电话,心情很是复杂。
由於钧顺先生的来访,害我直到隔天的考试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好险考试意外的简单,我便比预计时间还提早完成了。
回家的路上,我仍想着那件事,不知不觉走错了路。
正想着要赶快折返才行时,我却在对面的咖啡厅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同性之间、男人跟男人什麽的……你难道不觉得有些恶心吗?」
刚推开咖啡厅大门,我就隐约听到姊姊这麽说。
啊,果然姊姊是这麽想的呢。没关系,就算姊姊不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也不恨她。对於一个毫无血缘的弟弟,其实她真的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也是不想让她为难才离开的。
然而先撇开显怎麽联络到姊姊的事情不谈,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情况似乎不太对劲,我便一个跨步接近。
「姊姊?你们会什麽会在这里………?」
固然场面因为我的出现有些混乱,显突然牵住我的举动反过来吓了我一跳。
「我知道了,那孩子之後的人生,就由我来负责。」
咦?怎麽回事?这种像告白一样的台词……
我被显一个劲的拉出去,只能不知所措地问「怎麽回事」,然後又被突然停下脚步的显全力抱住。
这个拥抱跟之前的完全不同,显的力道之大,让我非常难受。
「好痛,你抱太紧了,显,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不管我怎麽问,显都不发一语,我只好回抱显的身体,在他耳边说道:「我知道了,我什麽都不问,我们先回家吧。」他这才松了手。
现在的显就跟受伤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发一语,也不吃任何东西,唯有仅仅我这我的手,我想离开一步他就露出很紧张的样子,彷佛一放手我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样。
显他到底在害怕什麽呢?
「……你姊姊想要放弃你的监护权。」
过了半晌,他才挤出这句话。他仍低着头,才回家到现在都不肯和我对视。
「是吗?」说真的,姊姊现在才提出来我还觉得晚了。不过她会跟显提的话,就表示她有意思要让显来做我的监护人吗?
原来如此,所以最後显才会说那样的话啊。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猫吗?」
我问道,但显没有答话,只是加紧了握住我的手的力道。
——「我猜显他现在肯定很挣扎要不要对你出手吧,一方面是因为你还未成年,另一方面是因为过去的事件还束缚着他。」
钧顺先生的话不断在我耳边响起,等到显疲惫地睡去後,我扳开他紧握的手指,悄悄溜下床。
站在公寓外,我拨出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