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也許。 — Chapter1 來路不明的女孩 (3)

虽然是高以云说要出来散步的,但是跑跳在小路上的叶霜霜看起来却比高以云还要疯还要高兴。即使是在春天,下午两点的阳光还是酷辣的很,高以云一边用手遮着阳光,一边在後面慢慢走着。

「以云你是乌龟吗?怎麽走那麽慢?」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山丘,叶霜霜早已领先他爬到那上面,双手围在嘴边对他大喊。

「来了。」高以云对着叶霜霜回话。过去几年从来没有感觉这样的自由,一瞬间的喜悦让高以云开始小跑步起来,直到胸口传来一点点的压迫感。

回头却发现自己不过才走了一小段路,左心微微的疼痛。

「等我一下。」蹲下张开口大声的喘气,右手紧紧的抓着自己左胸,想感觉里面的跳动,却分不清楚是心脏在跳还是自己的手在颤抖。

口袋里有药。脑袋闪过这件重要的事情,哥哥总是强硬的在他的口袋里放一两片硝化甘油片,今天也不例外。手已经颤抖到没办法直接伸进口袋了,只能用仅剩的力气弱弱的挤压着口袋,想让药掉出来。

在山丘上等着以云跟上去的叶霜霜回头看见以云蹲在地上,不禁有点好笑。就算被她损了一下也不见得要蹲下啜泣吧?叶霜霜笑笑的跑过去,跑得近一些就发现他的脸色发青,五官痛苦扭曲,「以云?」内心开始不安,脚步开始加快。

他给了一个微笑。

还好没事。叶霜霜原本还想是不是发生什麽事情了。

「以云,走吧。」她也回给他一个微笑。

高以云没有站起来,反而倒下。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情,只能睁大眼睛加快脚步跑近。「以云!」但跑近了也不知道能做什麽,双手旁徨在剧烈起伏的胸膛颤抖,不敢触碰。

要怎麽做?这四个字不停的回响在叶霜霜的脑袋里,没有带来解决方法反而只有带来更多的慌张。高以云的脸色越来越青,双手握拳也握的越来越紧,她却没有办法做些什麽。手无助的向後碰,指尖触到一盒不知名的东西。

硝化甘油片,放在舌下,用来扩充血管用,效果明显且快速……

双手无意识的跟着脑海浮现的记忆动起来,当回过神来以云的脸色已经好多了,却是自己的头开始抽痛。

她以前是医生吗?为什麽会知道该怎麽用药?

可是看自己的年龄也没有医学院了,还是她只是个实习医生?

不是,她身边有一个人曾经也有这样的症状,谁?

虽然头不至於到剧痛,可是大阳穴不停的跳也让她没办法思考。皱着眉头想揉开眉心和太阳穴的焦虑,徒劳无功就乾脆让它痛。

「以云,你还好吗?」很吃惊自己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把以云从地上拉起来,他有这麽瘦吗?

打量着他瘦弱的身体,叶霜霜的心里突然很难受。抬头看向高以云的眼睛,那一双璀璨的黑曜石却用冰冷回报她热切的眼神。

「你别管,反正死不了。」轻描淡写的说。高以云推开扶住自己的那双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什麽东西呀。

摸不清楚对方的思绪,叶霜霜的心里满是莫名奇妙。很想冲上去问清楚,可是又因为他的冷脸所以却步,只敢小心翼翼的在身後跟着。稍微近了就停下,稍微远了就追上。

拉近了,就不知不觉的疏远,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没有远离。

───她害怕坦承後被拒绝,他害怕拥有过後失去。

────

「徐炀,别闹。」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挣脱了徐炀,高以风拍拍他的肩膀说。转身不再理会徐炀,走下地下室。

「高以风。」徐炀在身後很认真的叫他,没有嬉笑,很严肃的口气。

「你有去看过子昕吗?」

脚步声一顿,高以风停住身形,右手手指不断的摩娑着左手无名指上小巧却称不上精致的戒指,连回头都没有回头的沉默。

"这是什麽?"

"戒指呀。"

"为什麽要戴戒指?"

"傻瓜。"带着他看过最美的笑容,她单膝跪下,"娶我好不好?"

那个勇敢跟他求婚的女孩,把自己用铁丝做的戒指套在他的手上。

"我爱你。"

「高以风你说话呀!」徐炀大步走来扳过他的肩,直视着他的眼睛。

高以风只是笑,空洞的笑。

「没有。」

徐炀在他的脸上打了一拳,使尽全力的。

「懦夫。」

"我不适合你。"把戒指拔下放在她莹白的手心。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看着那枚戒指,垂着头轻声问。

"没有。"他的工作太危险了,不少人想要他的命,实在不太适合有家庭。

"那没关系呀。"她站起来,比他矮一个头气势却丝毫不减。"我等你喜欢上我。"又再度把戒指套回他的手上,彷佛认定他就是她的良人。

失之交臂的幸福,毁在一声枪响和自己的固执。

是,他懦弱的不敢去见她,懦弱的逃离一切熟悉的事物。

如果今天换成是别人,也许她会幸福的活着。

徐炀怒红着眼瞪着他,他知道,徐炀一直爱着子昕。

「对不起。」他能说对徐炀的,也只有这三个字。

就像子昕倒在他怀里的时候,轻轻对他说的。

『对不起我没办法陪你了。』

"戒指在哭泣,静静躺在抽屉它所拥有的只剩下回忆

相爱还有别离像无法被安排的雨随时准备来袭……"

断断续续的歌声是凄凉的,每个地方都沾满了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白裙,刺痛了他的心。

"要替我,好好的去看看这个世界喔。"

他以为以後会有很多的时间,所以他总是把工作摆第一,才会让子昕被绑架。最傻的是他在子昕被绑架後,还执着於要抓到另一窃案的歹徒。

犯了那麽多错,他也只能说对不起。

对子曦是对不起、对徐炀是对不起、对子昕也是对不起。

「带我去看她,好不好?」

就算他能说的只有对不起,他也想再看看她。

想对她说他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

「不准。」

是黎子曦。

「我不准你去看她。」一字一顿带着怨恨,「你没有资格。」

他没有被原谅,徐炀和子曦都是。

就像子曦说的,他没有资格。

他只是被找来办案,就这样。

「就这一次,案子结束後我会走的更远。」

黎子曦别过头,无言的回答,徐炀的脸转向别的地方,沉默。

这里不欢迎自己。

那就走吧。

可是他,找不到一个属於自己的地方呀。就连以云,都对他有着疏离。

他还能去哪里?没有了没有了。

他现在应该走出去,应该潇洒的留个背影,可是他不够洒脱,不敢孤身一人。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可是我想看她,就算是我要道歉好吗?」

黎子曦轻哼一声,徐炀倒是正视他的眼睛。

「没有办法,子昕的墓被盗了。」

────

墓塚被挖开,棺材盖移开了一个够人通过的缝隙。周围没有脚印,乾乾净净的像是没有人来过。

「两种可能,第一种,凶手撬开棺木。」高以风闭上眼睛,「另一种,子昕从棺木里自己爬出来。」

「不要闹了,第一种说法还有可能,第二种真的太荒唐了,棺木都会钉起来不是吗?」徐炀嗤以之鼻,蹲下看着棺木,「爬出来这种说法也太好笑......」他的脸色丕变,吃惊的瞪大眼。

「棺木没有钉起来,所以第二种说法是有可能的。」

「不可能,棺木是我自己钉的。」徐炀摇着头不肯相信,再检查一次棺木。

「盗墓的人留了一张纸条。」黎子曦拿了一张纸条给他,「刚好是你家地址。」

「这里是沙地,抹去脚印就好;纸条是用电脑打字,看不出笔迹;似乎有戴手套,所以指纹验不到,没有任何的线索。」徐炀分析着线索,「这个人懂得警方办案的方式。」

「太多巧合了,别墅有两具屍体、子昕的墓被盗、你家又突然出现一个女孩,不觉得很让人怀疑吗?」黎子曦眯起眼睛,「那个女孩哪里来的?」

「我亲戚。」高以风下意识的就撒谎,「她的父母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然後她自己出车祸失忆了。」

「有人报案说有女生跳楼,结果没找到那个女生,反而在你家里出现一个?」

「那也不代表什麽不是吗?她只是刚刚好在这个时间出现而已。」

「高以风!你在维护什麽?」黎子曦对他大吼,「我妹妹被你害死不够,我现在只想让她好好的安眠、好好的沉睡,你可不可以配合我一点?!」

「她只是我的亲戚!就这样!」高以风也吼了回去,拳头习惯性的握紧,但看见黎子曦眼里的悲伤又放了拳头。「她真的不是你们想的......」

「她跟子昕好像,白色的裙子、长长的黑发。」徐炀打断他。「气质也很像。」

咄咄逼人的质问全部都是他没有办法回答的,高以风动动嘴巴想说些什麽,却只能喃喃自语说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话。

留住她是因为她跟子昕很像吗?可是子昕是不能被任何人替代的......

但是叶霜霜是除了那枚戒指以外,唯一可以让他想起子昕的人。

之前他一直说是因为以云留住她的关系,可是这个理由现在变的好薄弱。

─他在叶霜霜身上,看见了黎子昕。

所以他不能说叶霜霜就是那个跳楼的女孩。

「我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就算说出叶霜霜是跳楼的女孩,子昕也不会活过来,她只会冰冷的躺在那边,凌迟着他的良心。他自私,所以选择留住一个相似的幻影。

─高以风你醒醒好不好?这不是只有关於子昕,还有别墅里的两具屍体呀。

良心还在苟延残揣的挣扎着。

「高以风,只要你诚实的回答我,我什麽事情都可以不计较,你还是我最好的兄弟,还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是我们第四小队的队长。」黎子曦的语调放柔了一些,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斯文书生,那个疼爱自己妹妹的好哥哥。

回到过去是多好的一个词、多美的一个想望。

可是那不真的,他们都因为子昕的死而改变了。他变的懦弱,子曦变的冰冷。

套一句八点档说的名言─回不去了。

那说实话也没有必要了。

「叶霜霜是我的表妹。」

那个『表』字方一出口,黎子曦就带着冷笑走远了。

「你不说我总查的到的。」黎子曦最後一个眼神里,满是厌恶,「不是只有你有天赋,我也有。」

「高以风,你自己选择的路就不要怪走的太艰辛了。」连徐炀都抛下一句话就走了,「想清楚,你要保护的秘密值得你跟我们决裂?」

子昕的墓碑前只留下他一个人,现在完全没有想到该如何回去的问题。他轻轻抚着墓碑上的小小照片,然後把头抵在上面。

「不值得呀。」

只是,他已经不知道什麽才是值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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