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芝没有哭，但也没有笑。雷程宁不是第一次陪雷芝睡着，长假的时候偶尔也会住在宜兰的别墅，雷芝小时候最喜欢窝着听他说故事，长大了，也没有少过这方面的兴致。
雷芝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雷程宁却觉得这没有什麽不好的，他喜欢雷芝的天真。
但是这几天，雷芝的活泼却消失了，漂亮的脸庞失去血色，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也失去光芒。
这让雷程宁有点慌张，逗着对方笑，但雷芝偶尔对他笑了一下，过了没多久又把笑容缩了回来。
太反常了，雷程宁虽然身心疲卷，在沉痛之余还是很关心雷芝的情况。
雷震和Алла最终安排在同一天出殡，但不同墓地，程筠同意让Алла的葬体一起办的原因就是如此，她的墓地离雷家祖坟极远，她似乎不乐见就算已经死了，这两人可以葬在一起的可能性。
冗长繁重的葬礼，出殡的那一天，雷程宁才松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国乐送葬的音乐很奇怪，才刚刚弹奏，他就知道那是离别之歌，乐音哀愁吗？雷程宁说不出个所然。
他就是知道，那是在告知离别了。告知所有听见的人、所有不想听的人、还有不想面对的人。
火化之後，他看到雷芝抬头看着Алла的遗骨，他原本想让雷芝出去外头，毕竟这样的最後一面，太过於残酷。
雷芝看了，只是抬头望着他，那双漂亮的冰蓝色双眼让他印象深刻。
「妈咪呢？」
雷程宁的心震了一下，他想拉过雷芝的手，但对方退了一步，不敢也不想接近那些遗骨。
「Михаил……过来，我们先出去透透气好吗。」
「妈咪呢？」
雷程宁看着一脸惊慌失挫的雷芝，才刚刚发育的娇小身子抖动着，他何时看雷芝这麽害怕过。明明刚刚还像没事的人的，也许他不该由着雷芝在这里。
「Михаил，乖，你先去外头……」接下的事他还要处理，也没办法一直和雷芝待着。
「妈妈刚刚还在的……妈妈呢？」
雷芝远远的看着被烧的黄黄白白的遗骨，摇着头，这不是记忆中的妈妈，这是什麽？他曾待在冰柜下看着妈妈的遗容，她不像平时一样笑着，而是睡着，再也叫不醒了。
「爸爸呢？」
雷芝掩起面，非要到了记忆里记得的容颜，变成了白骨，他才发现四周真的不是恶梦，是现实。「爸爸……妈妈……」
稚嫰的哭声在火化厂的半室内回荡着，雷程宁何曾听过对方发出这麽痛心疾首的哭声。是呀，对他而言，失去了父亲，但是对雷芝而言，他失去的是父母。
「为什麽都见不到了……？」
他不明白，那天早上母亲还摸摸他的头，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兜兜风、去玩玩水。为什麽他没有跟上呢？为什麽再怎麽等，都没有人会回来了？爱开玩笑的父亲也不会突然跳起来，告诉他都是骗他的。
真实为什麽这麽痛，痛到像是心脏被挖开，放回去时却不像他的了。
雷程宁走向前去，抱着失控发抖的雷芝，心也好痛。他怎麽会觉得雷芝的反应只会如此？他失去的比起他还更多，也更多的惊慌失挫。
「Михаил，我在……」
顺了顺孩子的背，雷程宁几乎想低下头，把对方抱起来，但是雷芝不愿意，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西装外套。
「哥哥在，别怕，我会陪你。」
他才发现，小小的雷芝，真的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