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4.lie
就这麽……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吗？
被男人激烈得令双腿发软的吻作为出门前的告别之後，Ichigo捂住火辣辣的唇，梦游一般回到了男人为他而设的书房，窝进了舒服厚实的圈椅里，发着呆。
秋天……快要过去了……
草木凋零，原本郁郁葱葱的庭园也显出了一股子颓败的气息，虽然收拾得很乾净，每天早晨一片落叶也看不见，但冬日苍冷的气息，还是一天比一天浓了起来。
这座殿室之内，却总是温暖如春。
厚厚的纯羊毛地毯柔软密实得叫人不忍心下脚，赤足踏上去宛如踩在云端，暖意直从脚心传上来，而地毯之下，据说是有什麽装置，可以为房间内加温，却闻不到一丝的呛人烟气，也不会觉得乾燥。
Ichigo往昔只听说过却从未用过的各种奢侈品源源不断地送来。
吃得，穿的，用的，把玩的，装饰的，观赏的，无不精美异常，就是在再小的细节上，都有引人惊叹的巧思和特色。
真的成了豢养的金丝雀了……
是，或许会有人说他这样想实在是不知道好歹，但是……即使被锦绣簇拥着，精心地喂养着，想要他开心的各种小东西摆满，男人对他也悉心备至，不失温存，可依然改变不了，至今他仍旧无法走出男人所规定的范围的事实。
一切都是来自他的给予，於是一切也都可以随他的意愿而剥夺。
Byakuya．Kuchiki对自己的用心，不是看不到，但是没有自由，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苦闷。
难以纾解的苦闷。
令书架上那些凝聚着先哲智慧的书籍也失去了吸引力。
──汲取知识和思想的精华可以一时忘忧，但是无法带来真正的安心和快乐。
该怎麽办呢？
逃？要在精明过人而且对自己可说是严防死守毫不松懈的Byakuya•Kuchiki眼皮底下逃走，到了今天，Ichigo终於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没那个本事。
忍？忍耐下去，也许过上几年，Byakuya．Kuchiki对自己的兴趣淡了，说不定就能去到他给自己的领地上过活，说不定那时候就自由了……
究竟还喜欢着我的什麽呢？他曾经说过，爱自己的坚持和执着，可是，在经历过被男人占有的极致的欢愉之後的自己，差不多已经放弃了──不知名姓也不知面貌的爱人，本来就渺茫在人海彼端，当初的失约，之後的寻而不见，说不定，对方早已经放弃自己了……或许是可笑的藉口，但确确实实，即使相遇，面对一个冠以爱人之名的陌生人，现在的自己，也没有信心能给予对方幸福了吧？
而失去了执着的自己，还有什麽特色呢？从前天真的信念如今已经差不多崩塌，却还迷茫着无法在废墟中建立新的心灵家园，性格不够坦率也不活泼，更远不够勇敢和坚强，这样的自己，压根就称不上可爱吧？多的是多才多艺，各有可爱之处的小姐的倾慕，也许过上几年，Byakuya．Kuchiki对自己的执念，也就慢慢褪色了。
於他，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执念，於自己……却是毁坏了人生的道路的翻天覆地。
那之後……又该如何收拾这面目全非的人生呢？
深深的绝望从内心泛上来，像一个不见底的黑洞一样，不停吞噬着Ichigo的体温。
也没有朋友在身边……
Renji即将出发去上任，每天忙个不了，Rukia也回了家族，据说这桩婚事虽然并不太如家族的意，但鉴於国王陛下的态度，又觉着Renji即便如今爵位不高，却是被陛下信任赏识的人，以後前程可期，倒也接受下来，如今Rukia只用专心备嫁就行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未来的道路，交集并不会消失，但不可能长久停留。
“昂……昂昂……”正发呆间，一团雪白的小毛球儿嫩嫩地叫着窜了进来，绕在Ichigo的脚边，蹭来蹭去。
圆脸的小侍女怯怯在门外道，“陛下……Toby它想您了……”
“没关系的，Lillian。”看着脚边活泼的小东西，Ichigo愁怀稍解，俯身抱起了小东西举在面前，跟那双清澈无邪又热情的眼对视，感觉到小家夥那纯净无瑕的依恋，顿时感动地将小雪团儿抱入怀中，抚摸着它的脑袋，搔着它的耳朵，小东西也伸出舌头来舔着Ichigo的手，还将指尖含到口里轻轻咬嚼──尖利的牙没有用力，只含着微微咬合，弄得手指痒痒的，Ichigo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坏东西，别咬人啊！”
Toby是前阵子男人给他弄来解闷的小宠物，一只狐狸犬，雪白的毛没有一丝杂色，脸型漂亮身体娇小，性格活泼聪明，非常讨喜，所有的礼物中，要数Toby最得Ichigo喜欢了。
Lillian是专门负责照管Toby的侍女，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一旦看到Ichigo独自发呆或者闷闷不乐，就放出Toby来，Ichigo虽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也无法说什麽。
毕竟是好意。
或许……比起这些时刻需要察言观色以求生存得更好的人们来说，被一国之主费尽心思宠爱着的自己，并没有无病呻吟的资格吧……
只是，求生存有求生存的痛苦，不愁衣食却并不意味着就能与痛苦绝缘，更不能说生存的痛苦就在求自由而不得的痛苦之上。
但是至少，Ichigo是绝不会为难这些时刻谨小慎微的人们的。
“Toby想我了吗？”Ichigo抓住小东西的两只前爪，脑袋顶着脑袋地逗它，在湿漉漉的鼻子要嗅上之前快速地躲开，逗得小东西急得直叫，才凑过去任它添了两下脸颊，又痒得受不住地缩了回去，“好了好了……不能再舔了，很痒的……”
叫Lillian弄了点小点心来，揉碎了一点点逗着Toby跳起来要吃，玩了好一阵子，见Toby也累了，就让Lillian去拿了篮子来，将小东西安置在里面。
Toby来回挪了好一阵，幕孺的黑眼睛还凝视着Ichigo，Ichigo摸了摸它，它就用脑袋蹭着Ichigo的手心，显出心满意足的样子，“你这样真好……”无忧无虑的，专心依恋着主人，享受主人的宠爱和照顾……
但我做不到呢……
做不到安心成为宠物，将喜怒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
再度陷入了沈思的少年，眼睛越过了睡着了的小狗，望向了窗外的庭院。
似忍耐着长久的痛楚而微蹙的眉心，凝聚着一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坚硬，却又似脆弱的一触即碎。
长长的发丝流淌在细致的颈间，一丝一绺光华流溢，是不假外物的璀璨，却益发衬得他侧过去的脸颊的苍白清瘦。
琉璃般清澈明艳的眼失去焦距般沈入自己的世界，仿佛在一呼一吸间透出飘渺到惊艳的光华。
像那阳光下流动的风，清澈，透明，却难以捕捉。
即使他就在这里。
Lillian踌躇了半响，见四周无人，终於开口打破了他的凝思，“陛下……您总是不开心……”
Ichigo一怔，这小女孩，倒是胆子挺大的？敢跟自己多话……自己是不会生气的啦，但Byakuya．Kuchiki要是知道了，八成不会给好果子吃！
不过确实是说得上话的人太少了，Ichigo摇摇头，“没什麽好开心的……”
“那……什麽才能让您开心呢？”小女孩忧虑的眼凝视着Ichigo，“如果有什麽可以为您做的……”
“不知道呢……或许，如果能坐上船，到遥远的国度去看一看，或许就会开心了吧……”
如果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後自己还是那个无依无靠，但自由自在的自己……就好了……
“东方啊！”小女孩因为说到自己了解点的东西而开心起来，“据说那里出产的丝绸，是一种虫子吐出来的，真的好奇怪啊，不过我不明白，既然是虫子吐出来的，又怎麽拉成线，然後制成丝绸呢？”
“那叫做蚕，吃了足够的桑叶就会吐丝做茧，人们将茧子抽成丝，再编织成丝绸，具体工艺就是不传之秘了。”Ichigo耐心的解释──小女孩的好奇心让他想起了毫无记忆的时候的自己，也是如此如饥似渴地拼命吸收着知识，仅仅是出於不愿继续做一个无知的人的想法……
“陛下您懂得真多。据说东方的瓷器是用泥土烧出来的……”
“对啊，不过不是普通的泥，某些特别的产地才有……”
闲扯了一通，就打发Lillian抱了Toby出去了，临近中午，得到了男人不回来吃的准信，Ichigo也就随便吃过了午餐，在寝宫里小憩着度过了午後的时光。
好闷……什麽也不想做，但什麽也不做的话，时间就长得可怕……
金丝雀被豢养得久了，就会忘记怎麽飞了……
懒懒起来的时候，下午茶的时间也快到了。
横竖每天见到的人就那麽几个，有什麽好打扮的？也不召唤侍女帮忙，自己将长发梳顺了随意束好，穿上衣服就爬了起来。
踏出房门，外面也没有人，侍女们一般都得待在小小的隔间里等待召唤，Ichigo用得着她们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她们在里面做做针线聊聊天Ichigo都不会管，Byakuya．Kuchiki虽然很重视这里的防卫，对於这些小事也倒也不在意。
没人来跟着正好。
阳光挺好，秋草开始枯黄了，踏在脚底软乎乎的很是厚实。
Ichigo还发现了一朵开在角落的小雏菊。
白色的小小花朵在风中摇曳，朴实，却自有一份自在招展的美丽。
曲折的回廊尽头，是他未曾涉足过的地界，因此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小小的白色身影一闪。
“Toby？”Ichigo反射性地叫道。
“昂……昂……”小狗嫩而高的叫声回应了几声，停了下来在走廊那里望着他。
“小调皮，怎麽甩开Lillian自己跑出来了？”Ichigo上前几步要去抓它。
小狗却在他上前的瞬间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别跑！Toby！那边不能去！”
Ichigo不假思索地追了过去。
小狗气息咻咻地跑得越发快了，Ichigo觉得不妥地想要回去，又担心小东西迷了路，回头就更不好找了，踌躇着又往前追了一段。
但是真奇怪，Toby今天怎麽跑得这麽快？追也追不上！
结果小雪团儿消失在一丛灌木後面不见了。
沮丧地叹了口气，还是回去叫人来找好了。
四向里张望了一番，奇怪，怎麽这一路距离也不算短了，居然一个侍卫都没有遇见？
所见的宫室有种荒芜的气息。
到底是哪里啊……该怎麽回去？
发现不辨方向了的Ichigo有点着慌起来。
这个时候……那人就要回来了啊！要是发现自己不见了……
应该是这个方向！定了定神，Ichigo努力回忆着着适才仓促间留下的印象，往回走去。
过了一道长廊，周围的景物却越发觉得陌生。
走错了？好像真的是错了！
糟糕了！
还是回到刚才那里……
东绕西绕，本就浮浅的印象更是被搅得模糊不清，彻底迷路在层叠的宫殿和花园深处。
累得脚都有点发麻了，隐隐不远处似乎有动静传来，Ichigo心中一喜，循声找了过去。
果然是来找他的侍卫。
Ichigo跟着侍卫回去的时候，却听说是Byakuya．Kuchiki被他的失踪惊动了，谴人四处寻找的时候，心中不由忐忑起来。
不会……以为我是要逃走吧？
觉得眼前顿时浮现出男人不会将怒火简单表露在脸上，却越是压抑越是气势迫得人无法呼吸的可怕反应，Ichigo只觉脊背都开始发凉。
待会……一定要好好解释……千万别任性起来就乱说！
但是在看到男人沈凝如山的背影时，Ichigo还是很有转头逃走的冲动。
侍卫们都退了下去。
门关上了。
诺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男人转过身来，每日里见到Ichigo就散发出来的，近似愉悦的气息荡然无存，面无表情地，“回来了？”
“Bya……Byakuya，你听我说，我只是……看到Toby跑掉了，身边正好又没有人，就追了过去，没想到就迷了路。”心中发怯，Ichigo赶紧一股脑儿把事实说出来，“我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狗？那……那只狗呢？”男人淡淡地问道。
“追丢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丢了啊？”意味莫名的拖长了尾音，男人垂下了眼帘，扬声道，“叫Lillian进来。”
“是！”门外的侍卫应道。‘
Ichigo升起不祥的预感。
不一会儿，门打开，那个总是笑得怯怯的圆圆脸的小侍女，走了进来。
她的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毛团儿，正从小侍女怀中探出脑袋来，对着自己欢喜地叫唤呢。
Ichigo愕然瞪大了眼睛。
“刚才……Toby和你，都在哪里？”
Lillian恭谨施礼後回答道，“回陛下，从中午喂了食後Toby就一直在睡觉，我一直都在看着它。”
“一直看着？没有离开过？”
“是！没有离开过！”
不可能！Ichigo不敢置信地瞪住Lillian，“Lillian，你为什麽要撒谎？”
“我没有啊……真的没有！”小女孩立即惶恐躬下身，小小的身子颤抖着，“我发誓，我绝不敢欺骗陛下。”
“不对，我明明看到……”
“你退下。”
男人拦住了Ichigo，挥手让Lillian带着Toby退下了。
Ichigo眼睁睁地看着门关上，心里闷得发痛。
“Byakuya，我真的是追着Toby才……”
“够了！”
男人压抑的低喝声惊住了Ichigo。
“别把我当傻瓜……Ichigo！”
“你才是傻瓜！”Ichigo气急不已，“你就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要我怎麽相信你！”
男人的声音转冷，“等待传唤的侍女，守卫的侍卫，这麽多的人，你却一个也没有惊动地消失了，回来的时候说是追着狗出去的？不是刻意避开的话，总该有一两个人看见的吧？”
“我怎麽知道！如果我想逃的话，还会跟着侍卫们回来吗？”
“找到你的地方，是废弃已久的北宫，那里应该是封闭了的地方。”男人上前一步，“你怎麽解释？”
“我哪知道……就那麽进去了。”
“我替你说吧，Rukia以前送你的那本书里面，可是有王宫的大致格局介绍的，你是想从那里离开王宫吧？拿准了我不会在Rukia的事情上出尔反尔，一旦解决了，立即就动起了心思了！”
“我……我才没有……什麽北宫东宫的，那时候我根本没注意方向！”
“撒谎！”
男人扳住了Ichigo的肩，手指一根根收紧，“总是这样……对我的心意视而不见，每天只渴望着自由，你闷闷不乐，苍白消瘦，以为我看不出来麽？你的心……不想停留在这里！自始至终！”
“为什麽？！”
“我这麽的爱你，这麽的想要守住你，为什麽？！”
明明是压抑得那麽低，那麽沈的声音，却像是……野兽受伤的嘶吼……
“囚禁会让你越来越不快乐，我明白，但是怎麽能不这麽做？你是受害者，你时时刻刻想着要跑，要自由，要尊严，就是不要我给你的一切，就算是把世界放在你的脚下，你也不稀罕，就算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也根本不在乎吧？我所做的一切，换来的就只有你的鄙薄和冷淡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这麽坏，没想要这麽冷酷，我只是………喉咙哽咽了，在男人毫不掩饰的伤痛和愤恨面前，Ichigo拼命摇着头，“Byakuya，请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Ichigo，我真该教训你一顿，然後把你锁起来。”男人亲昵般的低喃灌注入耳朵，让脊背在发凉的战栗中震动，“这样，你就那里也去不了了！”
Toby：托比
Lillian：莉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