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毫无预警落下的雨,似乎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而那个拿着深蓝色雨伞的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我的身旁,直直的盯着对街的行人号志看。
刚刚说话的,是他吗?
这个拿着深篮色雨伞的他与我之间离了大概有两步的距离,他看起来似乎只是单纯在等待着要过马路;大概比我还要高了一个头的他,有着稍长的浏海,瘦削的脸庞,虽然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是他的眼睛和那长长的睫毛,美丽到令身为女人的我都忌妒了起来。
另外在他的耳朵上还挂着某种东西,本来还以为是耳环,但等我眯起眼睛一看,才发现他正戴着耳机在听音乐,心里头突然有种松了一口气却也带有几分可惜的感觉。
真的是我听错了吗?
「果然是想太多…」我不自觉的喃喃小声说着。
号志灯上显示了正在行走的小绿人和倒数中的三十六秒通行时间。我有些无奈的想说要直接冲过马路,一口气跑进对面骑楼下,不过就在我准备跑出去的时候…
「怎麽了,怕这把伞有问题吗?」深蓝色雨伞的他整个人转了四十五度过来看着我。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那深邃的眼瞳,彷佛像是黑夜中闪耀着光芒的星辰一般。
「再不回答我的话,我就要过马路了喔。」他一面说着,脸上还浮现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被他这样看着,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大概愣了几秒钟後…
我点了一下头…
那把深蓝色的雨伞,有一半罩在了我的头上,这个陌生人与我之间几乎是没有距离的,每走个几步,都会互相碰到对方的手臂,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会不会是想要搭讪我啊?
打在伞面上那滴滴答答的节拍,彷佛变得越来越慢,我一面走着一面偷看他的侧脸;虽然也有过几次和异性朋友共用一把伞的经验,但通常我都会有一边的肩膀是淋湿的。
不过走在他右侧的我,右边的肩膀上没有一滴雨珠,而他似乎正配合着我那穿着高跟鞋後变的既奇怪又缓慢的步伐,就好像一切就是那麽的自然…
此刻在他身旁的我,心跳变得快了起来…
他默默的向前走着,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不时偷看他的目光。
在号志灯只剩下最後两秒时,我们步入了对面的骑楼下。
他是不是想要以为我撑伞为藉口,来跟我要电话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跳又变的快了一些,却也同时伴随着些微的不安。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把伞收了起来之後,便直接转向左边走去,他没有跟我要电话、没有藉机关心一下我那一拐一拐的脚,甚至连一句话也没多说就顾自的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深蓝色雨伞的他走的离我越来越远,而我只是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我…
「谢谢你!」我稍微放大了音量,让渐行渐远的他能够听见。
而他还是一步又一步的向前走着,那句道谢似乎没能传进他的耳朵里…
就在我感觉有一点点沮丧的时候,那个拿着深蓝色雨伞的他把右手臂举了起来,挥了两下,像是在说…
不用客气。
心里头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等我回到离住处最近的西湖捷运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附近的马路上还残留着刚刚下过雨的痕迹。
这间位在环山路上的套房,是我来到台北之後租的第二个地方,虽然离最近的捷运站或是公车站都有一段距离,但是当初的考量就只是离学校很近;还记得我刚到台北的时候,第一个租的地方是一户和人分租的公寓,那时心想房租便宜就可以了,而那一户公寓就住我和另外两个同校的女生,都是一起上台北来念书的女孩子,应该很容易就能当成朋友了吧?
但是谁想的到,其中一个室友整天在家里抽菸不说,还经常会带朋友回家开趴,有时我打工完,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时,却还看到一堆陌生人在家里喝酒跟吸水烟什麽的,真的是乌烟瘴气,喔…不对、不对,那应该叫做妖气冲天!
後来我也没等一年的租约到,就认赔了押金,搬离了那个房租便宜到出奇的房子,而另一个室友则几乎是搬到男朋友家里同居了一整年。
推开了房门,换上加菲猫室内拖鞋後,我走到了窗边把米白色的窗帘给拉了开来,透过窗户照耀进来的日光,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渐渐的清晰了起来,当然也包括我刚进门时赤脚踩在白色磁砖上留下的脚气印子。
整个房间扣掉浴室,大概只有三张双人床的大小,这样大概是六坪、还是七坪吧?虽然活动空间并不大,不过我很喜欢这种小温馨的感觉,找到这间套房的时候,虽然房间里除了冷气和电视之外,什麽家具都没有,但我一眼就喜欢上这里了,租金也比我预想的还要再便宜一些,大概是因为附近连间便利商店都没有的关系吧?
我自己添购了一张双人床垫,一张用来代替书桌的小矮桌,另外还有那种DIY组装的衣柜和用来放小东西的三层架,在窗边我还特别摆了两盆看起来命悬一线的仙人掌盆栽。
下午的时候,我会把窗帘拉开来,和我最喜欢的加菲猫布偶一起躺在床上,悠哉的欣赏韩剧,而这就是我所喜欢的那种温馨。
把面试的套装换下来之後,我拿了几本比较厚的书本把衬衫上那渐渐消失的线条再压的明显一点,才吊回了衣架上;换上了休闲服、拿下了隐形眼镜之後,我整个人倒在了床上,踩了两个多小时高跟鞋,脚踝和小腿上传来一种快抽筋的感觉。
面试还真是累人啊…
我把棉被拉的盖住了脸,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好像有个面容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个有些稚气未脱,还有着单眼皮的温暖面容,他好像在跟我说些什麽?
「希望有机会可以跟你当同事喔。」
应该是没有机会了吧…
只好再继续加油了,一定要赶快找到工作才行!
脑中好像有种嗡嗡的声音在回荡着,大概是因为今天太累了吧,我原本不以为意,不过那个声音又持续了好一会儿,有时候还会中断一阵子後又再度响起,我这才发现那嗡嗡的声音,是从我摆在床边的包包传出的,正确的来说是放在包包里的某样东西发出的。
「喂,李轻照你也接的太慢了吧,我都打五通了!」手机那端是我最要好的姊妹葶娟。
「干嘛叫我本名啦!」
「谁叫你一直不接电话,李轻照!李轻照!」她明明就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叫我本名了。
「我下午去面试的时候把手机切成震动了啦。」
「喔,是吗?」
「真的啦!」
「好吧,那就算了,那你今天面试的怎麽样?」
「唉,大概可以排上面试最惨纪录排行榜第二名了吧。」
「听起来还真是不太愉快的样子…」
「你才知道,居然还故意叫我本名…有够过份的…」
「好啦,不然我等等下班去找你吃晚饭赔罪喽…」
「这是你说的喔。」
「我差不多七点会到你那边,不要又不接电话了喔。」
「好。」
「先这样喽,我主管回来了…」葶娟她话才说完,就立刻挂断了通话。
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半,那就…再睡一下吧…
我整个人没入了被窝之中,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我站在忠孝复兴站斜对面的街角,在人群之中等待着要过马路,在我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时,我发现就在右前方的另一个街角,一个有着单眼皮和温暖笑容的男孩站在那里,而他似乎早早就发现了我。
就在我和他对视的时候,一丝又一丝的细雨,悄悄的落了下来,但我的身上却没有一处是淋湿的,我有些疑惑的抬头一看,在我头上的是深蓝色的伞面。
带着些微的吃惊,我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下左侧,就在那里…
是他…
当我想要仔细的看看他时,那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他的模样瞬间变的模糊了起来…
<待续>
“为我撑伞的你,是谁?又叫做什麽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