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昊坐在机场大厅,把玩手上的护照和机票,想起上个礼拜林承伟的建议。
日本有个摄影展,选了几个摄影师的照片作为展览,展览的第一天只邀请几家出版社以及中小型企业的老板前往参观,还有摄影师本人,但有个明确的要求,就是每个人都要携伴参加。何家昊也是被邀请的其中一人,他是出版社代表之一兼摄影师,一想到这个要求,他郁闷的在心里咒骂。消息一出,出版社许多女人总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她们的目的,除了装傻和婉拒,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在他想放弃前往日本的机会时,林承伟问他要不要跟吴以槿凑一对,反正她也是被邀请的人。听到这个建议,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记得吴以槿,聊过天发现,她并不如看起来的文静,姿态却依然优雅。其他人看似他俩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她的摄影展上,连她本人也这麽认为,但他记的非常清楚,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巴黎的左岸。那时他跟朋友要去找莎士比亚书店,因为是有名的独立书店,也很有历史性,想一探究竟。在寻找的过程中,沿路的露天摊贩让他们不自觉停下脚步,而他算是职业病犯了,拿起相机要拍下塞纳河美丽的身影。
下一秒,他看见一位穿着休闲的女孩闯入宁静的画面,她停下脚步,似乎在查看相机中的照片。对许多人来说,女孩称不上是漂亮的,他也不想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她,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是纯净。那是他过了长久的时间,再次以人为主角拍下照片,女孩盯着相机的侧脸和沦为背景的塞纳河畔。
直到他被林承伟和叶欣怡神秘兮兮地拉去参加他们出版社其中一位作家,末未的个人摄影展。他才惊觉那张被他设定为电脑桌布的照片,上头的女孩就是她。在介绍之下,他知道她的本名叫做吴以槿,是个年仅二十三岁却已经小有名气的作家,目前正与朋友准备开咖啡店。
他的话本来就少,没想到她的话更少。庆幸的是,他们之间的交谈比想像中的迅速且热络,什麽都谈,琐碎的小事也谈。谈到关於旅游的事情,他并没有说出曾经在巴黎见过她的事实。这场摄影展主题叫做GiraConMe,是义大利文的伴我流浪之意,好奇便问出口。
「其实也没什麽原因呢。或许是因为过去的一年,我一个人在国外旅行,那种方式有点像流浪,所以就这麽取了吧。」她顿了一下,露出淡淡的笑容说:「而且JoshGroban的这首歌也确实好听啊。」
那瞬间他才懂,这个年纪小他七岁的女孩比想像中的大胆且坚毅。一个女孩独自到国外旅游,会碰到的事情肯定比一个男人旅游来得多,再加上吴以槿当时也不能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外表看起来挺瘦弱的。听到答案时,他不明白为什麽她的父母敢放手让她一个人去旅行。
「他们不太管我的。」
他明显感觉到,吴以槿微愣几秒、眼神复杂的抿抿嘴,才淡淡地回答。从这些反应来看,家庭对这女孩来说并不是太好的话题,他将注意力转到展览的照片上。
每个人都有秘密,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用去逼迫谁一定要说点什麽。这是何家昊的想法。
「家昊。」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便看见三个人拖着行李箱向他走来。吴以槿对他点点头代替打招呼,好像回到刚认识的时候,她又变成那副认生的模样,明明他们还蛮聊得来的。在经过海关和一连串的检查後,叶欣怡提议要去免税商店逛逛,林承伟几乎是被拖走的。吴以槿和何家昊两人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前,她的手机响了。
「以槿!」蔡思涵的声音从电话传出来,她反射性的将电话拿远一点。
「怎麽了?咖啡店失火还是你家猫咪交女友不理你了?」吴以槿无奈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着。倏忽,手上的包包被拿走,她怔然的望着何家昊和他手上的包包。只不过那人一副无所谓的将她拉到附近的椅子坐下,余光还见他抿着嘴偷笑的模样。
「不是啦!欸欸,宜静生气了,可是又不告诉我她生气的点在哪,你说怎麽办?」蔡思涵满满失望的语气,吴以槿很快了解这两人发生什麽事情了。
「你跟别的女人搞暧昧吗?还是有女人跟你要电话?」她脸上带了一点歉意,从何家昊的手上拿回自己的包包:「要不然就是你们什麽纪念日要到了,她都做一大堆提醒,你却像个傻瓜一样什麽都忘了?」
「痾……以槿啊,我怎麽觉得我们比较像情侣啊?」蔡思涵听她的话,不由自主的开口了。
蔡思涵是个同性恋,在感情中扮演男生的角色。虽然在高中时被母亲发现後,就坚决说自己已经不是同性恋了,但那也仅仅是说给家人放心的。在她们面前,她很放心的做自己。她的女友就是在同个咖啡店打工的谢宜静,只要两人之间有什麽问题,咖啡店内的其他人就会给建议。至於她们四人之中,最熟悉彼此的大概就是不小心是同所高中的吴以槿和蔡思涵了。
她很喜欢找吴以槿说说工作上的不如意、感情和家庭,有时她会给意见,有时当个聆听者,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以一个旁观者给予这个好友最大的支持。不过,刚开始两人要好的关系确实有被误会过,在蔡思涵追求谢宜静的期间,被追的女孩很认真的问过,但她们举双手喊冤枉,不过就是比一般朋友再更好的朋友,仅限於此而已。
「谁要跟你当情侣啊!」
「你有必要反应过度吗?跟我当情侣不好啊?」
「你到底想不想解决问题啊?」吴以槿可不想再跟她斗嘴了,每次两人聊天都会转移重点,最後什麽都没谈到:「有没有想起来什麽啊?而且如瑄她们不在吗?」
「在是在啦,可是我觉得你比较懂我啊。」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
「靠,你是一定要跟我吵就对了啦!」
吴以槿边跟蔡思涵斗嘴边帮她解决问题,完全忘记身旁的男人正认真听着她们的对话。虽然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模糊,但还能听出是女生的声音,从吴以槿的话中也能猜测,是感情出了问题。虽然知道她应该不是个安静的女孩,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她伶牙俐齿的模样,每说一句就让电话那头的人找不到话反驳。
「希望我回来时,你们两人的感情还健在,掰掰。」在她按下结束通话以前,手机传来蔡思涵说不要诅咒她们的声音。她发出淡淡的叹息,这时她才意识到身旁的男人,正当她在想要用什麽表情面对他时,却听到男人少数发出的爽朗笑声。
「虽然明白你不是个安静的人,但还真不知道你的嘴上功夫了得啊。」何家昊边笑边说着。
吴以槿愣愣的看着眼前因为她露出笑容的男人,他起身对她伸出手,说时间差不多该进免税店找人了。她将略为冰冷的手轻放在他温暖的手掌上,接着就被拉起来。连林承伟和叶欣怡看到他那一副挂在脸上的微笑也觉得不可思议,还纷纷问她是不是发生什麽事情。她觉得有点无辜,只不过是跟蔡思涵斗斗嘴而已。
但是何家昊刚刚像大男孩般的模样,确实深深地烙印在她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