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盛馆从一大早就很热闹。
当纲吉匆匆忙忙跟在云雀身後走下楼,狱寺现宝似的向纲吉介绍今天由他料理的美味养生粥,却被云雀冷冷地数落了句『看起来就很难吃』时,暴走的人便忘了自己的所在地,使出华丽的炸弹特技──天女散花,却被云雀几个拐子全打到了墙边,轰的一声後墙壁上便多了个通风口。
一脸阴沉的里包恩穿着圆点状的睡衣站在管理员休息室门口,对狱寺说了『今天之内将它恢复原状』後,默默地回到房内。
虽然是没什麽起伏的平淡语气,在场三人除了云雀外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恶寒,让狱寺的抱怨说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没时间让纲吉为狱寺默哀,云雀完全不受影响地照自己的步调走,纲吉也只好赶紧跟上。来到屋外的停车棚,呆看着云雀熟练地牵出那台拉风的重型机车发动,停在他面前。
「还站着做什麽?快点上来。」
见纲吉还杵在原地不动,云雀不耐烦地催促。
「可是...我没有安全帽...」
「要那种东西做什麽?」
云雀理直气壮地对他的问题提出质疑,愣了三秒钟之後,纲吉认命地爬上那台对他而言感觉相当遥不可及的重型机车。
脚才刚离地,连坐姿都还未调整好机车就突然冲了出去,差点摔下车的人惊叫了声,原本抓着云雀衣服一角的手像是发现浮木的溺水者般死命抱紧。
双眼紧闭感觉风从两侧呼啸而过,冷风吹得耳朵有点疼痛,只有与前方人的後背紧密贴合的地方传来温暖,纲吉不自觉地抱得更紧了些。
其实并盛馆到并盛高中的距离并不远,云雀通常都是走路去学校,然而今天不知怎地就想骑摩托车,向来顺从自己想望的人也没有多加思考便付诸实行,被牵着走的人更是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明明走路只要十五分钟的。
意识到根本没有必要如此招摇地骑重型机车去学校这件事,是在纲吉感觉机车完全静止下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停在校门口旁的机车引来了众师生的注目时。
受不了被众人投以惊恐目光的纲吉窘迫地拿书包遮住自己跟在云雀身後走,但这样的举动在别人眼中实在是相当多此一举,而且看来诡异极了。
小心翼翼走在云雀身後距离六公尺远的地方,看着一路上朝云雀恭敬问好的学生,他就有种来错地方的感觉。
直到走廊上已经没看见任何学生的踪影,再往前一点就是风纪委员长专用的『应接室』。
纲吉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早在开学前他就曾跟着云雀来过,只不过拿着书包不是前往教室,而是直接过来这边倒是第一次。
云雀迳自坐到办公桌前开始阅读摆放在桌上的文件,被忽略的纲吉不晓得自己现在该做什麽,忐忑不安地站在门边。
门板突然传出两声不大不小的敲击声,纲吉赶紧移到一旁,门接着被打开来。
「委员长,早餐送来了。」
顶着飞机头的副风纪委员长草壁提着一袋东西这麽说,办公桌前的人却毫无反应,他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纲吉,便将东西递给他後关上门离开。
提着塑胶袋的人还在疑惑对方怎麽会把要给云雀的东西给他,云雀就放下手边的工作站起身来。
「坐下,吃早餐。」
「...咦?」
纲吉一愣,低头看见装在塑胶袋里的两份早餐,犹豫了会才走到沙发坐下。
拿出袋子里的两个汉堡包,看着云雀拿走其中一个兀自吃了起来,纲吉才明白对方竟然帮他准备了早餐。
有点受宠若惊地吃着自己那一份,心情莫名雀跃,感觉就好像一直不肯亲近自己的宠物突然肯给摸头了那样难能可贵。
脑海里浮现出云雀学长猫化时让他摸头的模样,实在过分可爱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云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为是因为汉堡好吃他才会边吃边笑,便没有理会。
两人独处的室内气氛如此和平,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纲吉静静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祥和。
可偏偏越是这种时刻,老天爷就越是不给你宁静。
敞开的窗户突然袭入一道强风,纲吉被这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得睁不开眼,和着呼呼风声进入耳朵的还有强烈的金属撞击声。
着急地揉了揉被风吹得乾涩的双眼想看清楚发生什麽事,却在视线恢复前被一道外力扯过,一阵天旋地转後,他发现自己被某个人禁锢在怀中。
「我来接你了,亲爱的纲吉。」
对准焦距,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张有着异色双瞳的脸,依旧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六六六六道骸!」
如此近距离看那张脸实在太过惊骇了,纲吉急着想推开对方,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连惊叫都还来不及就再次跌入对方怀里。
一抬头,视线便不偏不倚地对上了那对带着强烈杀气的凤眼。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草食动物,过来!」
云雀沉声说道,视线停留在骸抱住纲吉的那只手上,手势一转,双拐尾端便落下两个用铁链衔接着的尖坠子。也因为这个动作,纲吉才注意到云雀所站位置的旁边,黑色的皮沙发椅上多了个洞,那是他刚刚坐的位子。
纲吉下意识地向後缩了一小步,仅仅五公分的距离。
但这五公分看在云雀眼里,就像是被人拿拖鞋重重打在他头上那麽样的罪大恶极。
同样瞥见纲吉那一点退缩的骸更火上加油地添了句「你被讨厌了呢」,纲吉觉得他似乎听到什麽东西断掉的声音。
下个瞬间云雀提着拐子冲上前,地面突然凭空窜出数条绿色藤蔓,像是有生命般朝云雀袭去,有了上次经验而早有准备的云雀双拐一甩,形成两道圆形的银色利刃,轻松地突破藤蔓包围,只几秒时间就来到骸和纲吉面前。
低估云雀战力的人啧了声,将纲吉推到一旁後全力应战,突然被推开的人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惊慌地看着打得如火如荼的两人。
云雀方才朝着他们冲过来时脸上的表情有多麽愤怒,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全身都在打哆嗦。
完了完了六道骸如果打输了随时可以落跑,那他不就要独自面对盛怒中的云雀?
纲吉害怕地想,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跟骸走...不过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实在非常糟糕,不但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还是云雀的仇家,整体评估起来比云雀还让人避之唯恐不急,所以还是作罢。
毕竟,面对待会结束打斗的云雀,和跟着骸走之後再被云雀逮住,下场比较起来似乎还是好那麽一点点。
──他的人生竟然沦落到要在两个下下签中择一,老天爷未免太欺负他了。
就在他为自己的悲惨遭遇哀叹时,战场中心的两人似乎已经分出胜负。被云雀猛烈攻击的骸自知不敌,趁着防守间隙使用幻术朝云雀喷出一道巨焰,云雀向後一跃避开攻击,正准备再次冲上时骸就凭空消失了。
「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骸在消失前留下这麽一句话,见猎物逃跑的云雀咋舌,转过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人。纲吉被那双仍蕴着满满愤怒的凤眼一瞪,手脚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刚刚是什麽意思?」
知道云雀指的是他刚才不小心退缩一小步这件事,大眼睛骨露露地转来转去,不敢对上云雀的视线。
这叫他该怎麽说?那个是下意识的举动啊!并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
感到不耐烦的云雀走向前直接将拐子架在迟迟不给回应的人的脖子上。「再不说,咬杀!」
被云雀毫不掩饰的怒气吓得直打哆嗦,他不敢再犹豫,只能老实坦白。
「因、因为刚才...很可怕...所以不小心、缩了一下...」
结结巴巴说着,小心地抬眼看云雀的反应,发现那双凤眼也正盯着他瞧,赶紧低下头。
将对方怯懦的模样全看在眼里,皱起眉看似不高兴地冷哼了声。
以为云雀生气了,纲吉颤抖得更加厉害,殊不知前方的人只是感到疑惑。
明明刚才可以不用理会草食动物,两个一起咬杀掉就好,为何当时会暂停攻击?他不应该会对一只如此没用的草食动物的安全有所顾忌。
拉回思绪,看着瑟瑟发抖的人,他突然想起那两只从棕色头发中冒出的兔子耳朵,心念一动,伸手摸了上去。
感觉到来自头上的触摸,纲吉愣着,也忘了颤抖,他抬头看着云雀像是在抚摸小动物般的模样,眼中的怒气已然消退。
注意到纲吉带着疑惑的视线,云雀停顿了手边的动作,接着收回手,若无其事般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因为方才那场骚动而略显凌乱的办公桌。
「那家伙说还会再来找你,所以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丢下这麽一句命令,云雀就没再搭理对方,拿起手机吩咐风纪委员过来收拾,顺便叫草壁去订一组新的沙发椅。
还没回过神的纲吉仍坐在地上,愣愣看着云雀打电话,一群飞机头兵团进来清理残骸,只不过破了一个洞却面临整组淘汰的沙发椅被几个人搬了出去,不久後又搬了另一组新的进来,而且还是同一个款式。
直到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平静,他才缓慢地站起身,走到那组新的黑色皮沙发椅坐下。
不自觉地伸手摸着云雀摸过的地方,感觉脸上热辣辣的。
他是被云雀的奇怪举动影响了吧?好像连他都变得奇怪了。
只是被摸个头竟然会这麽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