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刚回到家,萧晋良便迅速冲进房里,我也回自己的卧室更衣,听到外面传来几声仓促的碰撞声,接着他大喊:”我去打工了!”碰的一声甩上大门.
我的扣子才扣了一半,急忙追到门口想问他几点下班,就听见那台老爷车的脚架被踢开的声音.
想必追不上了...那小子骑车的速度快得不像话.
他什麽时候又去找打工了?也没跟我商量过,就算不把我当老师,好歹现在住在一起,有事也该互相照应一下吧!
可恶...老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又没亏待他!甚至...我对他已经比其他人好很多了!
一气起来就特别容易肚子饿,我烦躁地抓抓头,到厨房翻东西吃,这才注意到有东西正在微波炉里热着,我靠近点,是个便当盒.
”...混小子还不错嘛!”看着那个便当,我不禁笑了.
他,其实还不错.
空了的便当盒摆在桌上,我在看完了一个小时的报告新闻後,开始察觉到屋子里的空虚.
他话不多,我也不是个聒噪的人,即使两人待在家里一整天,事实上也都只是在做各自的事情,不会聊到什麽话.可是至少听的到除了自己以外,屋子里另一个人所发出的声响.
光是这样,感觉就有种微妙的好.
记得自己还是学生时,有好一段时间父母两人都因公事出差,家里时常只有自己一个人.因为太寂寞了,所以捡了一只放学途中偶然遇到的小猫回家.
个性有点冷淡的我,总让人有种老成ˋ无趣的感觉,但我对喜欢的东西还蛮有热情的.
小猫得到了我的青睐,牠看过连我父母都没机会见到的开朗表情.或者该说,因为只让牠看到,所以才能露出那样开心的笑脸.
不过,自从牠生病走了以後,我就决定再也不捡任何东西回家了.
大学毕业後,在一群吵得要命的学生群中工作,学会了所谓”应付用的社交表情”,学会了用漠视来面对一直存在的孤独感,却在遇上他之後动摇了.
他身上所散发的那种特殊气息,老实说,的确勾起了我心里某个地方异样的情愫.
--虽然我还不是很明白那是什麽感觉,但似乎是危险的...
没有把这样的警讯放在心上的我,很快的,就会嚐到後果.
***
某天,改完了自己班上的考试卷,我把萧晋良叫到办公室里.(其实不用叫,他现在几乎每节下课都会来.)
”这是怎样?”拿起其中一张没什麽红笔涂改的考卷,我不大高兴地问站在一旁的人.
考卷右下角,用阿拉伯数字写着九十三分.
他的视线瞄向打着分数的地方,接着移回我脸上.”不好吗?”
”你明明可以考得不错,之前怎麽还会不及格?”
相对於我有点火大的语气,那家伙冷着一张脸吐出的没什麽高低起伏的音调,更让人不爽到极点!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玩味我的表情.
”...之前想退学,所以随便答题.”他说,但我可不是这麽好打发的人.”那可真奇怪,我的科目可以随便答,别的科目就没见你考得多糟糕,这不就是只针对我?”
我的脾气一上来,音量就无法克制地升高,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不知何时都已经纷纷走避,大概是怕被扫到台风尾.
而我,在和眼前这个越来越温驯,甚至每天都睡同一张床(因为老是忘了买床的事,所以乾脆不买了.)的家伙相处这段时间之後,竟天真的忘了对方原本是个肉食性动物的事实.
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萧晋良微微眯起眼,露出那种很久没看过的ˋ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犀利眼神,我心里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想知道?”
我没有答话.
”...如果我说,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他继续说着,自从和他住在一起後,他的话比以前多了.
这是不错的进展,至少他现在说话比较能让人听懂...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尽管他没对我做什麽动作,我却有种现在最好别开口的感觉.
两人之间,流淌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後,萧晋良从容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留下我一人.
我看到了...那家伙转过身前,露出了某种不明所以的笑容...总之,绝对不会是什麽好事.
压在手心底下的考卷,留下一块不明显的汗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