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匪友也,永以為好也 — 19

那晚邵鹏一做完,用湿纸巾粗略擦擦下身,便以虚浮的脚步蹒跚着回家。郁子坚持说要送他,他也拒绝了。霎时间由朋友变……这是什麽关系?炮友?做过一次的朋友?邵鹏身後的隐痛提醒他,刚才有多荒唐,第一次性经验是跟个男人也算,他是零号也算,他享受这事……也算了,但对象竟然是郁子。而郁子那麽漂亮的一个少年,到了床上便手段熟练而霸道,又使邵鹏一脸滚热。

星期六日他直接关了手机,也不知郁子会怎想,可是他就是想暂时避开风头,到了星期一见了郁子的脸再算。可是这便更麻烦,万一郁子直接诘问他,他也不知怎答。邵鹏当然不是不喜欢郁子,若真讨厌便不肯跟他做那事,可是要跟郁子变成情人,日後还要向身边人出柜,邵鹏自觉未有这心理准备。

幸好平时郁子很少用MSN,除了手机便没有其他方法联络邵鹏,他又知邵鹏有心避他,就没有跑到邵家楼下寻他。这两天,倒是邹从透过MSN找过邵鹏,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柠檬跟我分手了。」

「啥?中五才来搞分手?你俩不是很恩爱的吗?」邵鹏飞速敲了一串文字回覆邹从。本来邵鹏打字的速度极慢,可是自中四再跟邹从同班、两人之後又和好了,便几乎每天聊MSN,聊个三四小时、深夜两三点才睡,也是常事,如此邵鹏打字的速度便突飞猛进,现在快得跟普通人的语速差不多。

「说到底是我不好。她瘦了後,我就很没安全感,她随便跟个男生笑着聊天、打骂,我就不高兴,很多次用分手来恐吓她。她每次总会让步,先跟我道歉,因为她爱我,比我爱她更多。可是前几天,我再说分手,她很淡然地说,那就分。所以就分了。」

不知怎的,当邵鹏看到邹从跟柠檬分手後,竟隐隐有种心凉感,未至於高兴,却是适然。他平常看见这二人在班上出双入对的样子,便觉刺眼,可那时没有往感情的方向去想,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大概嫉妒邹从比他更早交上女友。由中一开始,他便很在乎邹从这人,因为这个人跟他一样,都是胖子、都被人歧视跟杯葛。

不知不觉中,他把邹从看成了最好的同伴,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明白对方的一切,很多话不用说出口,对方已早一步想到。所以当他看见邹从瘦了、交上女友了,便油然觉出一种背叛感,才不断改变自己,又是跑步、又是减肥节食,就是想追上现在的邹从。可是,他始终没有女友。邹从被另一个女生霸占着。

但现在,邹从跟柠檬分了手。他跟邹从无形中变得更接近。因为这两天见不上郁子,那件事暂时被邵鹏抛诸脑後,星期六晚便跟邹从在MSN上聊了个通宵。隔着电脑,也不知邹从的表情如何。他主动问邹从要不要翌日出来吃个饭,他也拒绝了,说人累,想在家里睡一睡。

到了星期一,邵鹏还是第一次兴起逃学的念头——郁子一定会怪他,一定知道他在避他。然而邹从不知会怎样,总得回校看他一下。这也尴尬,邹从跟柠檬是同班,分了手後还要天天相见,想着就别扭。

不过,论到尴尬,邵鹏觉得他跟郁子的关系更尴尬:在邵鹏看来,那一晚只是一时冲动,但要说他对郁子全无感情,又绝无可能。如果那晚引他做爱的人不是郁子,他一定不会肯跟对方做。可是邵鹏就像个初下手的杀手,杀了第一个後,那种残虐的快感与血腥的视觉刺激结束,阵阵恐怖成了一个个有形的气泡,充满了他的身体,他握着手里的刀,他盯着刀刃上深红的血,脑袋发昏,完全想不起那时怎麽有勇气去做那件事。

可是,他那晚跟郁子说的话并不假——他希望郁子不要再跟别人做,如此郁子就不用再飘泊、再受伤害。是郁子对感情也不认真麽?这些年,他的对象全都是一路货色,外表不错,能上床,但也仅此而已。这种快餐式的交往很方便,可长久下去,郁子会空虚吗?会受伤吗?会爱上一个不爱他的、只想要他身体的人吗?

那时,邵鹏并未可知为什麽他那麽关注郁子、那麽的不想他受到伤害,只是清楚知道,他对郁子的感情一定不是男女之爱,更不可能是gay之间的爱——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个同志。

在上学前,邵鹏就做好心理建设:他想郁子得到幸福,所以他必须表现得自己是喜欢郁子的,这不难做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甚简单,比一般朋友多了那麽点东西。只要回到学校後对郁子撒下娇,暗示下说:「我这是第一次跟男人做……不,是第一次跟人做。之前我又以为自己是个直男,现在忽然被你拗挛了,你总得给我些时间接受自己。就算我现在你说:『我喜欢你,我很爱你』,你也知道我只是在骗你。」

回校後,他真的这样跟郁子讲了。郁子双眼比平日更闪亮。那时他们在男厕的一个厕格里,在放小息。郁子按着邵鹏的肩,两人身高相约,差不多平视,邵鹏心里奇怪,他第一次被人以这种眼光凝视:郁子的眼好像精密的测谎机,可是他实在并不精密,因为在那双黑瞳背後,有执着、有慾望,这使郁子虽然内心敏感,判断力却实际上比平日低。

邵鹏以为郁子会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後来一回想,郁子当然不会那样问。可能,在那时候郁子就看透了他,只是一时间自己放不开邵鹏,难得有机会先攻下他的身体,自当不会放过。也可能,郁子真的相信了他的话——但邵鹏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说谎,或是什麽,他只是知道他不能让郁子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又可能,郁子知道,问邵鹏那话是真是假,只是孩子气的表现,邵鹏当下这麽说出来,自然是希望郁子听了後会相信,要是立即问他那话是不是真的,就是个白痴也会信誓旦旦地说:真的。

「那如果我要你吻我,你做得到吗?」郁子稍为退後,两人的身体分开来,中间隔着极细的缝隙,看似仍然很接近,但他们的身体没有一部分是连接的、是相互碰触的。

邵鹏的答案是拉过郁子的脖颈,低着头,贴上了郁子的唇。接吻并没有像爱情小说写的那般奇妙,也不会从对方口里尝到甜美如糖果的味道,但当两个人口里的味道交融,便催化出一种性慾,渐渐的他们的胸膛贴起来,他们的腿卡着对方的,尽可能摩擦对方身上任何一部分,裤裆处硬起来,舌头胶起来像两条交配中的蛇。那其实是一件很赤裸、很生物性的事——在邵鹏看来,接吻使他兴奋,但跟浪漫没有太大关系。

同一个吻,对於郁子来说显然有别的意义。接吻後,郁子会脸红,那张本来就白嫩的脸庞显得更青涩。邵鹏很害怕这时候郁子的双眼,太亮,太直接,彷佛不在他身上狠狠搜刮些什麽出来,他就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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