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们是公会认可的正规袍级,此番前来是为了……」
不知道为什麽,她的目光好像在学长身上停了一下,冰炎顿了顿,开口说明。
等等,我好像听到一个很不妙的字眼。
那女的刚刚说了「我族圣地」四个字。
我慢慢往後移动,实在是很怕她会挑最弱的下手,这一退才发现,其实根本就没有什麽退路,因为四周也都是人影,而且由於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人数。
我说,你是打算把我们就地处决喔……不需要这样吧大姐。
不过很显然,那位大姐一点也没有同情心,她冷冷说:「公会与我族无关,绿色山脉并没有与公会签约。」
她的眼神实在是太冷了,看得我都麻麻的,戈看了冰炎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不是在看冰炎,反而比较像是发现了什麽。
戈开口,以一种十分轻松但慎重的姿态说:「就算这样,一见面就偷袭并非待客之道吧,拜卡列雷德在上,我们绝对无意惊扰绿色山脉的种族。」
那女性一点也不领情,依旧冷冰冰的说:「我可没看见什麽客人,只有一群擅闯圣地,莽撞无理的入侵者。」
她停了一下,冷冷看了学长一眼:「我们不欢迎你们,即使是冰牙与焰兽的族人。」
学长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很想揍人,不过他没有回应那女性的话,这个人半边脸上都有着奇异的刺青,目前为止也只有她一个人露脸,发言更是全权代理,看起来也有一定身分地位。
只是看来好像真的很难搞,我在旁边光听都觉得胃痛,这种与世隔绝的种族怎麽都这麽不讲理啊……不对,这麽说好像也不太对。
感觉有点不妙,好像最後还是会打起来的样子,这样子最後不就变成逃命回公会吗!
那女的冷冷扫了我们一眼,她的目光很像是在看蟑螂,比被摔倒王子瞪还不爽,然後她往後退了几步,後面其他一样颜色斗篷的人立刻一拥而上。
「入侵者,格杀勿论。」
战斗,开始了。
「……与我签订契约之物,让敌人见识你的凶狠……」
只是我实在不擅长打斗,所以……只能先试试看了,「米纳斯,准备」
我连续朝地上开了很多枪,有几个人身形一顿,倒在地上,有些人晃啊晃的但还站着,为首的那女的只是微微一摇,随即像没事人般,锐利的目光瞪了过来,杀人一般。
×××
为首的女性挥了挥手,攻击停止。
所有的人转过去看那位最不起眼的黑发少年,褚冥漾。
可能是这种「攻击」漾漾以前就用过一次(在此沿用第二部的剧情),所以我并不是太惊讶,只不过……是刚刚红袍的咒术给他的灵感吗?
以我方的角度来看,对方就算没有倒下,动作灵活度也大不如前,我方只要补上一刀就行了,确实是十分节省力气,也很节省时间。
不过那位领导的女性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这些人并没有死喔,只是昏过去了,一段时间就会醒。」
我看了漾漾一眼:「对吧?」
漾漾有一瞬间愣了一下,好像不明白为什麽我这麽快就知道,不过看冰炎的样子也不惊讶,漾漾也真是,不管多麽危险的情况下都能露出那种表情呢。
他回答:「嗯……睡个几小时就会醒了。」
「睡?」
有着美丽刺青的领头女性微微皱起眉,得到她示意的手下上前去检查,一会儿其中一个用低沉的声音说:「睡。」
真是惜字如金呀。
就在那女性已经开口时,另一个声音说:「既然没杀人,应该没关系吧?」
放眼看去,一个身影拉下斗篷的帽子,是一名男性,那女性一听,首次出现了冷冰冰又平板以外的语调:「你……」
不知道是为了什麽原因,女性并没有反驳他说的话,只是看了那男的一眼,朝我们冷冷说了句「稍等」後,连我们愿不愿意都没有问就这麽往另一个方向走,那男性也就露脸几秒,瞬间就从高处消失。
在这段期间,九澜已经一一看过每个人的伤势,不管怎样,能不打最好是不打。
「阿利。」
冰炎转过来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换我了,我笑着举起手说:「我没中毒,你们治疗吧。」
九澜有点迫不急待的晃了过来,自顾自地放了好几个检查术法,然後向我推销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说:「你的胃跟内脏都很不错,有没有兴趣签个死後契约呢?」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目前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冰炎过去和漾漾说话,嗯,也好,漾漾从来到这边之後就一直十分紧张,刚刚也是,冰炎的话,应该能让他放松下来吧。
这种时候,真有点羡慕他。
「阿利,发什麽呆?」九澜一边治疗我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一边问。
「没有,有点走神而已。」
「是~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妙,「为什麽不过去呢?」
我一愣,笑着说:「现在不太适合吧,绿色山脉对我们整体来说还是很敌视的。」
对於我的话,九澜学长倒是没有多说什麽。
不过……有点奇怪,如果之前的袍级都「罹难」了,为什麽我们没有遭受到单一的攻击?
漾漾的攻击并不能说明一切的原因。
看起来,这才是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
「阿利?」
这声音……漾漾凑过来,忽然亲了我一下,这让我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我抬眼,看见冰炎就站在他後面:「你在想什麽?」
「他什麽都没有想,只是不动而已。」
冰炎开口,语气有点恶狠狠的,颇有威胁的意味。
「受伤了?」
漾漾在这点上还是满单纯的,上下看了我有几秒钟,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没事,只是想早点回去罢了。」
这麽说的同时,我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他也没有反抗,只是颇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22】
──目前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褚冥漾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大约两公尺的距离,原本闭目养神的人(恶鬼?)涮地睁开眼睛,绝红的眼眸里似乎还看的见淡淡的血丝,「褚?」
「啊,抱歉,那个……」
被冰炎那麽一看,褚冥漾气势大减,可能又觉得什麽都不讲很奇怪,於是学着冰炎动作就地盘腿坐下:「你在休息啊,有吵到你吗?」
不对,其实冰炎本来就在休息,而且他也打扰到人家了,这麽说也很奇怪,说不定又会被扁……「阿利……」
褚冥漾神智突然被拉回来,看着冰炎,满脸问号。
他听错了吗?
不过冰炎起了头之後,停顿了好几秒,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褚,你觉不觉得,阿利有些怪怪的?」
真难得冰炎会问他这种问题。
冰炎在公事上说话向来不会有间隔这麽「久」的停顿,除非……可是,学长是问阿利耶。
褚冥漾想了一下後,摇摇头,把「两个学长是不是吵架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摇出脑袋:「我想,可能是在任务中,阿利学长比较严肃吧。」
他顿了顿,抬头问冰炎:「不是这样吗?」
只是冰炎不知道在想什麽,那双绝红的眼眸始终深邃,这种思索的如此认真的冰炎的表情他很少见到,「那个,学长,你们是第一次一起任务吗?」
冰炎回过神,摇摇头,「不是,以前曾经合作过。」
他的回答很简短,褚冥漾听不出来冰炎是否不想多谈,他微微将身子倾向前,认真想了想说:「我还以为冰炎跟阿利感情很要好。」
冰炎一秒抬头起来看他,眼神就好像是在问他为什麽。
褚冥漾被那种表情一看,顿时有点慌张的解释:「因为我看你们话都很少,好像马上就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麽。」
不知道这算不算解释?
冰炎听了露出一抹笑,说:「不是那样。」
褚冥漾仍然疑惑的脸,冰炎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那种要好。」
「那,阿利学长怎麽了?」
冰炎看了他一眼,乾脆地说:「我也一阵子没见到人了,不了解实际状况。」
他的话大有「我怎麽会知道」的意味。
「那……」
冰炎知道褚冥漾想什麽,打断他说:「只是,就是觉得现在的阿利怪怪的,不知道又在想什麽。」
冰炎这麽说完之後,就看见褚冥漾一脸思索的表情,然後他转过去看了一下阿斯利安跟九澜,又转回来,好一会儿才伸手握住冰炎包着绷带的手,说:「我有点在意阿利有没有怎麽样,想去看看。」
冰炎点点头,「我跟你去。」
「欸?」
褚冥漾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褚,你真的有必要这麽惊讶吗?
冰炎忍不住揍了他一拳,冷冷地说:「怎麽,我不能跟?」
「没、没有啦!」
你爱跟就跟,我又拦不住……
褚冥漾反射性这麽想着,随後一愣,脱口而出:「学长,你不会是在闹别扭吧?」
「罗嗦,你欠打是不是!」
冰炎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怒气冲冲地抬起一只脚,往褚冥漾脸上招呼。
×××
褚转过来看了我一眼,那神情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扭捏,他难得在不是很亲近的状况下脸红,不过就算是我,也猜不出他想做什麽,只好对他点点头。
他慢慢走过去,虽然刻意放轻脚步声,但如果是平时的阿斯利安,根本不会没发现,然後……然後褚亲了他一下,就像那天阿利突然亲我一样。
阿利好像也被吓到了,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在任务中露出有些发傻的表情:「阿利?你在想什麽?」
阿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褚,我心里忽然觉得很烦躁,我为什麽要为了这种不明确的事情那麽在意!
「他什麽都没有想,只是不动而已。」
阿利听了之後,我很清楚的看见他有一瞬间犹豫的神情,我很确定那绝对跟任务无关,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在这方面跟夏碎简直可以当兄弟了。
「受伤了?」
褚有点担心的问,不过九澜刚刚已经看过了,我想他再看也看不出什麽。
半晌之後,他苦笑了笑,说:「没事,只是想早点回去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平常的褚,应该会回答「是吗」或「哦」,然後问一些其他的问题,不过他这时忽然开窍了,他看了阿斯利安一眼,有些奇怪的问:「阿利,你有一点奇怪。」
阿利露出笑容说:「是吗。」
褚冥漾回头看了我一眼,转回去说:「冰炎很担心你。」
阿利听了之後,不说话了,他看着我,说起了别的话:「我很好……只是这里,有点寂寞呢。」
「寂寞?」
褚来回看着我们两个,那个表情就像是,他听不懂但我们却懂。
我挑了挑眉,坐了下来:「狩人不喜欢这里吗?」
阿斯利安的表情有些难以解释,褚也不说话,我知道这家伙有时候也会闹别扭,但是阿利向来都分的很清楚,我相信他应该不是会被扰乱的人。
他的脸色有点差,但是语气还是尽量保持得跟平时一样:「这里到处都……充满了一种很不舒服的味道。」
褚有点迷惑地看着我,我敲了一下他额头说:「你身上不是有带护符,当然感觉不到,」
然後我转过去,右手抵在他胸口检查,问:「给你一个?」
褚看起来欲言又止,阿利看着我,歪歪头笑着问:「冰炎,那有用吗?」
我忽然知道为什麽阿斯利安这麽说,「刚刚九澜帮你检查时就已经这样了?」
他点点头,没有回避的意思,「九澜说这不会影响正常行动,不过有点透不过气,我想多休息就没事了。」
阿利握起拳头敲了敲我,笑着说:「先别担心我,我好的很。」
也是,在这里实在不适合做什麽繁琐的治疗,九澜没有进一步袪毒,最大原因应该是阿利自己知道那个很花时间吧?
褚看了看我们两个,然後转过去看其他人在做什麽,我拉起阿利,「学长,他们出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嗯。」
绿色山脉……真的是一个很麻烦的地方。
【23】
我是褚冥漾。
学长跟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漆黑的夜色下,一开始出言阻止那个女性的男人带着轻松的姿态走出来,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皮肤有点黑,脸上大半的刺青几乎让人看不出他的面貌。
他笑嘻嘻地说:「走吧,我带你们去见长老,『罕见的入侵者』。」
可娜神色有点疑惑,她很不客气地开口问:「你是什麽意思?」
还用一种有点挑衅的语气。
你确定等一下真的不会又开打?
那男人挥挥手,周围的黑影立即散去,只留下五六个不露脸的斗篷人跟那女性,他耸了耸肩,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意义:「字面上的意思,我族的圣地判定你们为入侵者,不过事实上,『入侵者』已经有五百年没出现过了……如果几天前的那个也算的话。」
……「几天前的那个」?
他看了我一眼,指着阿斯利安补充说:「穿着一样的袍子,大概也是公会的吧。」
是我多心了吗?总觉得他是特意在解答我?
但是,再来他就无意再说更多了,抬脚就是一直走,那女的脸色像冰一样,我猜要是随便跟她搭话,说不定只会得到一刀或是一剑之类的攻击。
一路上没人说话,连脚步声都非常静,夜色很暗,那男人在身手几乎看不见五指的地方走的熟门熟路,完全没有会被石头绊倒之类的问题。
「到了。」
他停了下来,说是这麽说,但是在我眼里,周围景色还是一片乌漆麻黑,还是旁边的黑色仙人掌拉了我一把,才没有一头撞到前面的……树。
每个人神色都很严肃,不过那个男的还是笑嘻嘻地,他的笑不是像雷多那种笑脸神经病的笑,而是一种让人摸不透的笑,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对了,我必须先告诉各位一件事,」
他转过来,笑嘻嘻的表情不变:「如果各位大老远来到这里只是要找其他一样属於公会的朋友的话,恐怕结果会令各位失望。」
他的脚下,一道淡淡的光芒开始延伸,然後,周围能够看清楚的地方渐渐变广,我这时才注意到,四周其实还是有很多黑斗篷,完全只看的到一坨一坨的,会蠕动的生命体,完全只看的见上半部分,硬要形容的话,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四周围站满了围观的……虚之类的,只是没有那张面具。(注:参照漫画《bleach死神》)
说真的,有点恶心。
「事实上,我族目前正有些事务待解决,若是平时,或许还能送各位离开。」
他说到这边,一旁的人群(斗篷群?)就自动分开,男人的表情还是变也不变,笑嘻嘻的敬礼:「敬安,长老。」
令人意外的是,我本来以为会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不死……我是说,老人之类的,结果不是,是一个面貌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目光扫了我们一眼,说:「在多,就是他们?」
原来他有名字啊……那干嘛不介绍!
在多笑嘻嘻地指着我,说:「他们是一夥的,至於入侵者嘛,就只有他一个。」
瞬间,我觉得除了原来就在一起的同伴之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干,今天是怎麽了,从学院到这里,一直被看是怎样!
再看!再看我就……其实也不能怎麽样。
我怎麽这麽可怜……
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种目光,幸好,他们只看了一下就移开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的长老。
他开口,居然自我介绍了:「我是涂仁˙阿克斯。」
阿斯利安与黑色仙人掌、学长跟戈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善如流地说回应:「阿克斯长老,幸会,我为信奉忒泰安之使者,在天空之下只要是良善者都是朋友。」
原来如此,不提公会而单只提种族,释出善意。
阿克斯长老闻言表情也是变也不变,依旧是一号表情,实在看不出来他有没有比较放下戒心,依我看,如果他们这种族的个性有一半重柳族像的话,等一下大概还是难逃再打一场的下场。
阿克斯长老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回应还是啥,开口直接切入正题:「虚礼就免了,我就直说了吧,不管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都带不走,听懂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会让人引导你们离开。」
他顿了顿,语气超级嚣张地看着我说:「不过,那一位请留下。」
他的语气不只嚣张,说话间还有一种好像是我们求他放人那样,我严重怀疑如果现在我谢恩的话,他还会点点头。
靠腰,我又不是来这边观光的,都还没干嘛就要我们走是怎样!
等等,我盯着他,大声说:「我不要!」
长老微微眯起眼,突然用一种非常诡异的语气说:「小朋友,这可由不得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要是我没听错的话,我强烈怀疑我姊是因为这样才会重伤。
而且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代表其他人下场也没有很好,换句话说,他所谓的「引道我们离开」,我看是离开人世吧!
「抱歉,」
学长一只手横在我面前,冷不防开口,「我们并无恶意,而且并不打算在此久留,不知阁老这话意欲何为。」
他的语气冷淡,那双血红的眼直盯着对方,只是那位长老不为所动,用着一样平板的语气冷笑了一声,直接公布答案说:「很简单,因为我们正需要妖师的力量。」
听见这句话,我微微一震,然後才意识到自己退了一步。
我可以想见,如果这次又搞出像上次乌鹫那样的事来,绝对会被然教训的啦……(原来比起被暗算,然比较可怕是吗?)
妈妈我後悔了我要回家啦!!!!!!!!!
该不会又是阴影吧。
他们的眼神让我觉得毛毛的欸。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拿出米纳斯的时候,黑色仙人掌的声音就说:「很遗憾,我们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
「真可惜……」
阿克斯长老顿了顿,许是想说什麽,站在他旁边一直板着脸的冷面女性这时突然插播说:「长老,我请求,那件事可以让他们试试看。」
……现在是什麽状况?「那件事」?
本来是你攻击我们,现在换成阿克斯长老,该不会等一下又要换人了吧?
一直笑嘻嘻地在多仍旧满面笑容,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又不是赌徒,这种事也能拿来说吗?」
阿克斯长老没露出特别不悦的表情,只是沉吟了一下,那女性又继续说:「上次让那妖师跑了,下次要等一个妖师又要等多久?难道再等上几百年吗?所以他们,一个也不能走!」
在多这次一句话也没说,就耸肩,摊手,阿克斯长老没说什麽,来回又看了我们一眼,如是沉默又是好几分钟。
阿斯利安跟冰炎及其他人不知不觉都站在离彼此一定的距离上,我突然发现我一直盯着学长们看,有意无意间,冰炎跟阿斯利安好像微微往我这边看了一下。
但是没有,那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24】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手机。
不知道如果在这边传简讯,姐收不收的到?
不过现下气氛这麽紧张,拿手机出来打简讯会不会太没神经了啊?
长老表情不变,「在多,还有多少人?」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问,那女的脸色一变,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活活打了她一个巴掌。
在多笑着回答:「都散出去了,只剩下几十个人维持殿里的日常运作。」
那女性冷冷插话,完全把我们当空气:「人手不够的话,那也容易,都杀了就是,反正不过是要个人,是死是活无所谓。」
我的妈妈咪啊,这位大姊,你不觉得我们还站在这里,你说那种话不好吧。
不过显然那位大姊根本不甩我们,直直看着长老,好像很希望赶快把我们干掉那样。
「好了,那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你别迁怒。」
长老淡淡道:「在多,你说。」
「是,长老。」
在多笑嘻嘻的转过来说:「各位是公会来的人,姐姐也说了,我族不欢迎你们,我想各位跑这麽远,不会只是来套交情,此番前来是为了搜索其他同伴吧?各位也看见了,目前我族并没有多余的人手可堪使用,若你们同意找到人就走,我们倒是非常乐意。」
他收起一点笑容,缓缓补充:「如果屍体也算的话。」
我一愣,「慢着,你们对他们做了什麽?」
这句话是可娜问的,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可怕。
这句话问得很不礼貌,但是在多的姿态仍旧很轻松,「『擅闯我族圣地,罪不可赦,格杀勿论』,记得吗?那些人是被神给带走了,即使我们也没有办法从神的手中带回来。」
这句话很玄,我听不太懂,不过大概猜得出他的意思就是人都死了的意思。
他的话说得很明白,实际上我却听得很模糊,戈伸手拉住了可娜:「可可,住口。」
可娜哼了一声,可能碍於搭档的斥喝,没再说话。
在多转过去询问:「长老?」
那位长老看了那对黑袍跟紫袍搭档一眼,摆了摆手:「尽快把人送走,还有,口风紧一点,这件事别让北边的人知道,否则又要热闹了。」
那个长老的声音还是很冷很平板,不过这个时候听起来却没有那麽生人勿近了,我发现他跟摔倒王子有神奇的共通之处,说不定都是面恶心善型的。
那两个人一听,微微一愣,异口同声垂首动容道:「我们办事,长老放心。」
然後那位长老就一挥手,很帅气的转个身,然後……然後没有然後,人就不见了。
真是太神奇了,这招我也想学。
「又发呆?」
冰炎冷冷的声音传来,我立刻回神了,摇头,看见学长的脚底板後一边退後:「没有,只是在想他说的是什麽意思……而已呜……」
痛……
那位女性神色一动,她忽然开口:「你们不是一夥的?」
「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
从刚刚开始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红袍情报班英也是忽然说话:「这其中或许有什麽误会。」
长发大姊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我们,在多转过去低声说了什麽,那女性最後又看了我们一眼,然後就跟那位长老一样,转个身就消失了。
我注意到,周身的黑斗篷好像少了很多。
「你们需要时间讨论吗?」
在多满面笑容的问。
冰炎回头问:「你们怎麽想?」
「好像开始变得有点麻烦了……」
黑色仙人掌伸出右手手掌,不知道在把玩什麽东西,笑了几声这麽说。
红袍照例带着禁咒面具,不发表任何意见,他真的是很沉默。
可那好像想说什麽被戈阻止了,戈代表发言说:「也不能就这麽回去吧,看样子这里面的族系分支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复杂。」
在多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有没有耐心,倒是阿斯利安接话道:「我认为现在还是先配合这里的行事风格比较妥当,最好的结果可能……」
他顿了顿,看了众人一眼,说出自己的推测:「只是将公会其他同伴的屍体带回去而已。」
「那个……」
好像这里最没发言资格的人是我?
我有点怕怕的问:「那些人要怎麽带回去?」
我的问题换来一阵沉默。
是我的问题太笨?还是?
「请不用担心这个。」
感觉连红袍都看不下去了,他慢慢开口回答我的问题:「这正是我同行的目的。」
「喔……」
冰炎点点头,乾脆的做出结论:「如果没有异议,那就先这样。」
阿斯利安露出苦笑,摇摇头。
黑色仙人掌还是发出那种阴森的笑,「小朋友在紧张吗?」
「啊?没有。」
头上伸来一只手,原来是阿斯利安,我看见冰炎已经走去和那个叫在多的人说话,黑色仙人掌笑嘻嘻的说:「你自己可能没有发现,不过全身都很紧绷呢。」
是这样吗?
冰炎这时往回走,我并没有注意到他有看着我们这边,英在跟那对搭档说着话……或许应该是娜对搭档问他话,阿斯利安笑着说:「不要紧,以初次任务同行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只是点点头。
黑色仙人掌凑过来,手掌微微发光的贴在我额头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流进身体里。
很温暖、很放松的感觉。
「有好一点了吧?」
我回头看了阿斯利安一眼,才转过去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很好,谢谢。」
可娜走过来问:「那家伙问你们好了没,要走了。」
「都准备好了。」
阿斯利安笑着回答。
在多微微一笑,伸出双手连续比了什麽手势。
「你们也不用移动了,我们送你们过去。」
……「我们」?
四周围站出了八个黑斗篷,他们同时对着我们摆出某种我看不懂的手势。
咒语的声音响了起来,法阵慢慢的在地板上亮了起来,是一种红色,说不出感觉,在这种黑夜里面……显得十分怵目惊心。
只有在多的手势跟其他人不同,也只有他站在法阵里面,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站在外面。
冰炎走了过来,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那神色实在猜不出来是什麽意思,任务时严肃的脸庞这时微微有点卸下。
但是我希望冰炎说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
冰炎什麽都没说,就只是拍了我两下。
我突然心里冒起了某种感觉,伸手抓住冰炎要收回去的手,这让冰炎微微一愣。
当时褚冥漾所说的那句话,让他回味了很久。
……
只一下子,褚冥漾就放开了手。
阿斯利安好像也听见了,他回头,看了冰炎一眼,耸了耸肩。
神色似笑非笑的有些揶揄。
但那只是很快的一瞬间,快的冰炎也没有看清。
──冰炎,没事
──不用管我
【25】
我拿出手机,开始打简讯。
反正这些人在念咒语也念了有五分钟了,利用一点时间应该没关系。
脚底下,那种诡异的红色愈来愈亮,渐渐地变成了亮红色。
按下「传送」键时,我顿了顿,忽然感觉到某种……熟悉的气息。
──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熟悉却想不起来的气息。
×××
──地点变换。
是一个看起来像是殿堂的地方,宽敞,但太宽敞了,我有点想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但这样也不太恰当,只是这里真的感觉很空。
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
「就是这里。」
在多的声音响起,我吓了一跳,而,好像察觉到我急促的呼吸,冰炎低声开口:「别大惊小怪。」
话虽如此,可是大家都十分警戒。
在多拍了下手,以他为中心点向四周顿时明亮了起来,说是明亮,其实也就是看的见而已,光线其实还是有点暗,我本来还有点在意那些看不见身影,只是跟着我们的黑斗篷……但,这样的状况之下,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这是……」
可娜惊呼了一声,然後摀起嘴。
一具一具,各种不同的伤痕,伤口,有很多眼睛甚至还没闭上。
带着一种莫名惊惧的表情,还没计算,只一看就知道至少有二十人。
我错了,刚刚那个诡异的传送法阵不算什麽,这个景象……才真的是怵目惊心。
我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待在这里都觉得很窒息。
那一具具的屍体,排列的很整齐,有一半左右缺手断脚的,只是没有味道,一点腐烂的味道也没有。
──你是……谁?
我抬头,这里真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是一种很细微的流动……我下意识的在地板上寻找,可是除了黑漆漆的颜色外,什麽都看不到。
在多表情还是没变,微笑着介绍:「这里过去是祭祀前殿,现在则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只有大型仪式时才会使用,这些是我们保留下来的,各位公会的夥伴,虽然你们可能不会相信,不过我还是要澄清,这不是我们做的。」
那到底是什麽声音?
後面他们好像谈了些什麽话,我没有听清楚。
你是谁?
──你是……谁?
你在哪里?
你是谁?
──为什麽……带着那些多余的东西,你难道不是回来接我的吗?
你是谁?
──我是……谁?
这种熟悉的感觉,那些人脸上惊恐的表情……我忽然回过神,愣愣地问:「这里有阴影?」
在多的表情瞬间定住,下一刻又恢复,不管前面说了什麽,大家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去看着在多,在多也不在意,「进来不到五分钟,就能感觉到阴影存在,果然是继承了先天之力的妖师後代。」
靠,还真的!
对不起我不该脑残。
我微微低头,不理他,开口:「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不知道
──很久以前就在了
听到阴影两个字,冰炎的脸色微微沉下,我抬起头,伸出手,「你的声音很像……你……是那个圣地里的声音?」
手掌中,微弱的光芒飘着,我听见可娜皱着眉头的声音说:「本来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牵扯出阴影?」
下一句话,她说:「幸好要提交报告的人不是我。」
「喂喂……」
「褚同学是妖师,应该不会受到侵蚀,不过我们就很难说了。」
那边那位仙人掌发出某种诅咒。
「这种时候自乱阵脚也不好,还是想想怎麽处理那些人吧?」
阿斯利安开口,很实际地询问:「这些屍体,我们可以带走吗?」
在多点头:「可以,但是我们要求,有关於我们种族的情报不要流传出去,这是我们的古老传统,希望各位能够答应。」
然後他转过去看着情报班:「红袍是收集情报吧?特别是这里的天然资源,请不要做纪录。」
红袍实在看不出他有没有表情,英连点头都没有,就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会注意。」
「事实上,我们希望公会近期都不要再有任何外人进来,」
在多顿了顿,仔细解释:「我们的圣地确实是阴影没错,只是如你们所见,和你们所熟知的阴影并不相同,他是守卫我们绿色山脉得以存活的重要力量,否则各位在那里待了这麽久,早该魔化,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最後一句话,他的语气甚至有点开玩笑,「如果我刚刚提的条件你们接受的话,我们很乐意护送各位出去,而且愈快愈好,至於绿色山脉的诸多相关事宜,也请转告贵公会,我族的回应是『到此为止』。」
他再度停了一下,这次收起了一点笑容,「『请不要深究绿色山脉的种族事务,这与公会无关』,你们待得愈久愈危险,可以的话,请现在就决定。」
我又听见那个声音。
──你是来接我的吗?
我缓缓开口:「对不起,但是你可能认错了人,这里我第一次来。」
──但是你身上……有一种不讨厌的味道
──你不属於这里,和他一样
「我不认识……你在等谁吗?」
──等一个人
──我不知道
──或许是父亲,或许是母亲
「对不起,我帮不上你的忙。」
在多一口一个「请」,和刚刚比起来,他的态度开始有点强硬。
而且不知道为什麽,我觉得他好像有点焦急。
──你
──不是属於这里的血缘者
──必须……
──走……
我回过神,阿斯利安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跟那个对话完了?」
他的询问语气平常的就好像是在说「你讲完电话了啊」那样,其他人虽然是没有一直问,显然也在等我。
我想了一下,说:「他跟我说,我们不是这里的人,要赶快走。」
「我有一个问题。」
不知道什麽时候晃了回来的黑色仙人掌用一种好像有些讶异的语气问:「他们似乎还没死?」
在多笑着点点头,「确实如此,我们无法处理这些人的伤势,因此用了古老的方法暂时停止他们的时间,一旦离开绿色山脉最外围的河流,这种术法会立即失效……虽然时间可以停止,但是生命的流动在这里是持续的,所以过不了多久,他们依旧会死亡。」
这句话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那位医疗班的黑袍笑嘻嘻地问:「意思就是只要动作够快,人还是可以救活的对吧?」
「正是如此。」
那你一开始还说些什麽「屍体」的话来吓我们!
手机响了起来,我一愣。
手机的简讯似乎最後还是有传到,回复只有很简洁的一句话。
『想死就不要回来!』
「在多,准备好了。」
突然,那个冷面大姊不知道从什麽地方冒出来冷冷说:「谈好了没有?要死要活?」
你的问题真的很简洁……
这也让我意识到,这位大姊……唔,好像也没那麽坏嘛。
──於是,绿色山脉的搜索任务就到此告一段落。
──褚冥玥是对的。
後来,我终於明白那时她为什麽看见我会勃然大怒。
因为真正麻烦的,并不是在绿色山脉,而是在我们顺利回到学院之後。</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