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宸玺猛烈的灌着烈酒,试图让自己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那梦里,身袭素白缇花柔锦裙,头梳略为松散的垂堕髻,且簪上一朵淡雅浅蓝芙蓉,星眸闪烁、容貌清丽绝伦的少女,正伫立在一株盛开的白玉兰树下,对他浅浅一笑。轻柔温婉的嗓音,机智聪颖的回话,让身拥後宫三千佳丽的炎宸玺,顿时陷入情网,无法自拔。繁云大陆第一美人,贵为澜沧华阳郡主的欧阳静婉,在他的心里,留下无法抹灭的身影。
澜沧的帝位变故,欧阳夫人的婚事,炎宸玺多少是知悉一些。纵然明白华阳郡主失败的姻缘,是澜沧那无能先帝所安排、设计而成,可他仍忍不住恨着太皇太后,当初为何不阻止这一切。「静婉…」悲痛的轻喊,炎宸玺知道,他们毫无可能,可终是忍不住想再见她一面。夺过烈日帝手中的酒瓮,赤霄现身在侧,没好气的骂道:「主子,别再喝了。你想死在澜沧,让晨国陷入一片大乱吗?」
「把酒还来!」「你就是这付德性,欧阳静婉才会看不起你!」赤霄字字刺在烈日帝心头上,苛刻的将实情道出:「我可不记得是这般教你的。当初我早说过,收敛你那贪好美酒之色的习性,你不听我的劝,一意孤行。就算你贵为一国之君,可名声那般狼藉,谁会愿意将掌上明珠嫁给你?更别说欧阳静婉身份尊贵,才华洋溢且有天人之姿,嫁给你当宫妃岂不浪费!」「住嘴!」烈日帝充红着眼,嘶哑的吼道:「寡人问心无愧!寡人不後悔!」
赤霄气的直接给了炎宸玺一拳,厉声大骂:「帝位岌岌可危,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发酒疯!我就直接了当的告诉你,欧阳静婉快、死、了!她快死了!与其在这里灌酒,不如学学人家凤天青,将缓解剧毒噬骨之痛的良药给备妥,送给欧阳静婉,顺便卖了欧阳寒玥一个人情。这才是一位帝王该做的事,而非像你这般落魄!」「你说她快死了?」猛然抓住赤霄的手腕,烈日帝难掩慌张绝望的神情,抖着声再次询问:「她快死了?是真的吗?」
「这下冷静了?」赤霄冷哼一声,将酒水全数倒进一边的松木景盆中,语气冷漠的道:「欧阳静婉已是病入膏肓之际,现下能撑着,全仰赖名贵汤药和技术高超的针灸吊着命。」「这不可能!」炎宸玺恢复了理智,皱紧眉宇的说:「当年我一得到消息,立刻让你去寻能调和嗜魂散的解药,并且让内探送至静婉手中。虽说解药拖了些时日才完成,可毒解後,绝不可能会像她这般短寿…」抬起布满锐利的瞳眸,烈日帝与赤霄相视一眼,立即明白了一切。
「有人暗中破坏寡人的协助。」「那名内探还活着吗?或者该说…」「那名内探是不是本人才对。」炎宸玺沉下脸,想再多和赤霄讨论时,门外响起沁瑶公主的求见声:「皇兄,智雪替您炖了碗热羹汤,好解解您的酒性。」「进来吧!」炎智雪端着一翠绿松柏白瓷盅,小心翼翼的放到烈日帝面前,软声的道:「皇兄,您快趁热喝了,好早点歇息。明日一早即要启程回国,若是宿醉了,可是万分难受。」炎宸玺微微颔首,略显冷淡的说:「寡人待会儿再喝,你先出去。」
炎智雪不悦的噘着丰唇,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道:「皇兄,您还在生智雪的气?智雪都说了,那日对华阳郡主的言语是有些过激,毕竟她都说的那般狠心,让皇兄您伤透心神,智雪才想替您出口气嘛!」炎宸玺厌烦的摆了摆手:「寡人知道了。」「皇兄!」跺了跺脚,炎智雪忍着怒气,好声软语的劝说:「皇兄,请您千万要喝些热羹,智雪先行禀退。」「嗯。」见烈日帝冷淡的神态,炎智雪撇了撇嘴,随即行礼退下。
待沁瑶公主的脚步声远去,赤霄才平静的相劝:「公主说的没错,你多少该用些热食,好缓解酒性。」烈日帝冷哼一声:「寡人看她是想高攀成后,就她那一点心眼,当寡人是蠢了,看不出她对欧阳亘轩有意思吗?」直接掀翻那碗热羹汤,炎宸玺不屑的嗤笑:「在这儿演戏给谁瞧,耀天帝根本看不上她,哪管她是死是活。被人当面拒婚威胁,还在那儿妄想什麽,耀天帝何时给过晨国面子。」
赤霄不太赞同的道:「她好歹也是你亲妹。」「正因为是胞妹,寡人才让她继续活着,而非跟着诚王一起死。」炎宸玺嫌恶的说:「太后可不认寡人这儿子,诚王死了比寡人登基还重视,却又厚着脸皮享尽各种荣华富贵,真不知该如何讽刺才好。」赤霄不再多言,淡淡的嘱咐:「早点休息,明日得有精神才行。」烈日帝随意应了声後,赤霄便消失身影。炎宸玺站起身,忽视了满地的汤汤水水,迳自的往床禢处走去就寝。
深夜,擎阳殿的宫门缓缓开启,只见炎智雪一身素白的轻丝绸袍,脚踏玉环铛铃的步至床禢前,神情欣喜在烈日帝身旁躺下。赤霄见炎智雪神智似是怪异,本想现身阻拦,却是被一无形阵法给困住,只能大声呼唤炎宸玺的名讳,希望烈日帝能赶紧清醒。可这不叫醒还罢,烈日帝被唤醒後,却是开始朝炎智雪扑去,口口声声喊着华阳郡主的名字,床禢顿时活色生香,一发不可收拾。
赤霄无能为力,即便知道是有心人故意陷害,可他却查不出原因,甚至连对方是如何得手亦不明白。明明他一直守在烈日帝身旁,根本不可能让烈日帝被下药才是,怎会如此?眼角瞄到和田玉地瓦上,早已冷透的数块肉羹,赤霄瞬间就醒悟了。没料到下药者竟是如此小心,生怕烈日帝没吃进嘴,特意制作能散发无味香气的春药吗?握紧了拳头,赤霄暗自誓言,定要将谋策此计者给碎屍万段!
寒玥本沉睡在龙禢上,突然被长慕给唤醒:「寒玥,醒醒。床禢旁有人,虽一直没有行动,可你还是戒备些较好。」「嗯。」疲惫的睁开双眼,寒玥从丝被中探出头,却是诧异耀天帝竟不在身旁。顺着长慕的话往床禢外看去,只见一身影缓缓步至微弱的月光下,寒玥的瞳眸微微一缩,那人竟是欧阳亘轩!耀天帝噙着浅笑,神情温柔的轻喊她的名:「寒玥。」
「你是谁!?」绷紧身子,寒玥坐起上身,满脸戒备的盯着眼前人:「你不是耀天帝。」来者倒也没否认,仅是淡淡的询问:「你是怎麽发现的?」「与你无关。」寒玥冷漠的问道:「皇上呢?」「龙渊,没想到你也会有被识破的一日。」耀天帝笑眯着凤眸,同太阿一起踏出隐身之阵:「这般看来,你伪装之能仍有待加强才是。」龙渊恢复原本一头湛蓝长发,一身铜色长袍的模样,恭敬的朝寒玥揖拜:「剑灵龙渊,参见少爷。」
耀天帝步至龙禢旁,神态懒散的上了床禢,将寒玥牢牢的拥入怀中,淡淡的问道:「事情还顺利吗?」「是,一切都如您所期盼。」「那就退下吧!」「是。」跪身行礼後,太阿与龙渊双双消失。欧阳亘轩轻抚着寒玥的後脑,语带浅笑的说:「没料想,玥儿竟能在一瞬间认出朕呢!」寒玥默不作声,对男人突如其来的试探,不愿多做反应。强行从沉眠中醒来,让她浑身几乎瘫软无力,方才的戒备和紧张,早用罄好不容易累积的体力和精神,连开口都忌懒。
「很累?」注意到女孩十分怠倦的神情和异常瘫软的身骨,耀天帝知道这回试探,恐是将寒玥这三日养起的心神和力气给耗去。「睡吧!朕改日再让你好好认识龙渊。」压下想追问女孩,是如何判辨自己的心思,欧阳亘轩将丝被实实盖上寒玥的身子,让她倚进自己运功发热的胸膛,陷入无声长时的沉眠。
翌日,擎阳宫传出尖锐的叫喊大哭声。宫奴侍卫被惊动,以为有危急情况发生,赶紧冲入宫殿护驾,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烈日帝和沁瑶公主衣不遍体的情况。寝中浓烈的欢爱气息不言而喻,更别提炎智雪正歇斯底里的攻击烈日帝,被阵法困了一夜的赤霄,阴沉着脸庞匆匆现身,一记手刃,直接将情绪崩溃的少女给打昏。
见烈日帝呆愣不可置信的神情,赤霄将崭新的衣袍塞进他的怀里,厉声的道:「快将衣袍穿上!」指着难掩鄙夷震惊的两名宫女,赤霄阴郁的吩咐:「将这不守妇道、意图乱伦登后的女人拖出去!替她穿好衣衫,关在马车里,不准让她逃跑,明白吗?」「奴婢遵旨。」眼看着宫女将衣衫不整的炎智雪拖出殿外,炎宸玺神色苍白的轻喊:「赤霄…」
「振作起来!」严厉的瞪着失魂落魄,满脸绝望的炎宸玺,赤霄正色的道:「你是我亲自选择的帝王,我剑灵赤霄,绝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这事,是你被人算计,我昨日被高人困住,无法伸出援手,想必对方连我们的底细都查的一清二楚。惹事的是炎智雪昨夜端来的热羹汤,我晚些再向你解释,你赶紧恢复常态,将错全推到炎智雪的身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就先忍了!」
烈日帝收回心神,神情抑郁的穿妥身上的衣袍,步出宫殿严肃的下达指令:「沁瑶公主对寡人下药,意图藉用美色来谋取荣华富贵,做尽丧尽天良、违背伦常之事,寡人在此宣布,炎智雪被摘夺公主封号,羁押回国,接受审判!」「陛下英明。」随从大臣们各个皆是成精般的人物,自然是明白烈日帝想藉此拔除太后氏族,亦撇清自己身上的污泥,至於实情真如烈日帝所说那般,官员们可是秉持着观望态度。毕竟炎宸玺贪好美色,说不定连自己的胞妹也能下手,兄妹乱伦,让人鄙夷。
炎家兄妹同床共枕一事,如野火般快速传遍了澜沧皇宫。烈日帝为让此等丑闻早日压下,立即向耀天帝拜别,顶着众人各种情绪的注视,启程归回晨国。寒玥静静的望着那狼狈离去的身影,幽幽的轻声叹息,让欧阳亘轩回首询问:「怎麽?觉得烈日帝和沁瑶公主很是可怜?」寒玥轻轻摇首,淡淡的道:「晨曦烈日…终是有黄昏来临之时…颓破残阳,永沉於暗。下回,想必是皇上您得送新帝贺礼至晨国了。」
耀天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弯身将女孩抱稳在怀,温柔的说:「一清早就起身,玥儿定还累的紧,回宫去歇息可好?」「好。」轻轻的应了声,寒玥歛下水眸,不再去望那仓惶落魄的身影,安静的同耀天帝回傲青宫。两王相争,必是非死即伤,一方强势胜出。
这场争斗,是烈日帝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