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家有班班 — 04

第四章

「说吧!你有什麽条件。」

此刻的我,正和班班面对面,双眼死死盯着眼前那个笑得无比奸诈的大宠物,冷汗缓缓自额间留下,内心的忐忑实在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千不该万不该,都不应该把东西放在班班一下子就可以翻出来的地方!

好比说,第二个房间的第三个柜子的第四个抽屉里最深处夹层里的隔间。

回想起今早努力克服星期一上班日的怠惰症状,按照往常的惯例在门口和班班纠结了好一阵子,才终於踏出家门。

一进到办公室,就见到萧月眉替我整整齐齐安在桌上的早点,知道对方的心思,我顿时犹豫起来。

不吃嘛,那是人家的好意,吃了嘛,又像是给人家机会,机会不是给不得,只是我实在没那个时间交女朋友,光我目前的工作量和家里那只大宠物,就够我分身乏术了,哪还有精力跟人家风花雪月呢?

所幸吴春觉随後出现,见我桌上有早点,兴奋的乱嚎了一阵,也不问我意见就拿去享用,萧月眉在一旁大受打击,我只好对她摆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虽然害得吴春觉之後被萧月眉的高跟鞋踩得是涕泪横流,但总算是解决了这档子事,专心投入工作。

可忙了整整一天,依然什麽事都没解决,压轴模特儿的大位还是空在那儿一点进展也没有,回到家,便惊觉事态严重,怎麽也没想到,自己藏了将近三年的秘密,竟让在家闲着无聊班班一下子给挖出来,怎麽想怎麽捶胸顿足啊,以往过了一段时间都会换个地方藏的,怎麽这阵子就给忙到忘了呢?

於是就发展成目前尴尬的景况。

「什麽条件都可以?」

大部分时间单凭本能行事的班班,每当抓住我小辫子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的精明,牠一派悠闲的倚着家里的沙发椅,身体的斜度恰到好处,显得慵懒又自在,豹尾巴还愉悦的摇来晃去,和我的心情呈现绝对的反比,让我恨不得拿把剪刀把它剪了,让牠从此当只无尾猫。

我硬是挤出一抹嘴角不停抽搐的微笑,点头豪气的应允︰「只要你说出来,我肯定答应。」

只求牠不要动那本我花了两年又九个月,陆陆续续用各式高级相机偷偷拍摄制成的『班班相片集』。

这玩意儿可不是开玩笑的,班班最厌恶拍照,尤其讨厌相机的闪光,因为瞳孔颜色比较浅的缘故,在无预警接受强光的情况下,都会让牠的眼睛瞬间眯成奇怪的形状,班班虽然平时那副德行,事实上时时刻刻都是警戒状态,然而这样仅仅不到一秒的时间之内,竟然有办法见到牠狼狈到近乎可笑的表情,令我觉得特别可爱,总是想尽办法收集。

然而这样的照片却是得来不易,因为班班打从小时候厌恶相机的那一刻起,开始会闪躲镜头,因此要捕捉到牠眯眼的瞬间更是难上加难,更多的时候,一张照片里(比如和韶昕他们全体合照)只能在角角发现到班班大发慈悲提供入镜的尾巴。

於是班班眯眼照经年累月下来,在我心目中已经到达了梦幻级的地位,共计一百二十六张照片的相片集里,竟然只占四张,分别是我拿食物和玩具引诱牠,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因此放在开头前几页最显眼的地方,至於其他的部份,依照品质等级,摆放趁班班百分之百熟睡时偷拍的各种角度睡相。

我如此宝贝的东西,班班一发现,就毫不怜惜的作势要销毁,那我近三年的辛苦岂不是付诸流水啊啊啊——不!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不管牠提出什麽条件,我、我豁出去了我!

班班目光一闪,张出平时不会使用的锐利指甲,狠狠的在封面上扒了一下,我立马在心底无声的惨叫,偏偏表面上还是得努力维持讨好的微笑︰「班班你千——万别动手啊,我什麽都答应你,真的!」

班班大手支着下巴,一脸坏笑︰「开什麽条件好呢……?」

牠的语气听起来很烦恼,事实上表情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反而像得到了什麽新玩具似的雀跃不已。

见到牠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我满腹的怨气也只能往肚里吞。

再度为自己的不谨慎深深反省哪……下次肯定要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让班班怎麽样都找不到!

在我暗自下定决心的同时,班班开始随意的翻动相本,眼睛快速扫过自己酣睡的容颜,我瞧得心里是直发毛啊,有好几次我都以为相本就要禁不起班班粗鲁的动作,破成碎片了。

不久,班班从中抽出了一张,朝我的方向摇了摇︰「庞庞,这是什麽时後拍的?」

班班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疑惑,显然是想不透自己为何会被拍到这麽多毫无防备模样的照片。

为了看清楚照片,我下意识的上前几步︰「……那是去年冬天我过生日时拍的。」

去年我生日,韶昕他们来家里替我庆生,大夥儿一高兴,什麽限制都抛开了,就连一向最在意小鹿健康的韶昕,都愿意让小鹿沾一点我平时没机会拿出来请客的烈酒,原来充满好奇心的小鹿,被呛了一口以後发现并没有想像中的好喝,於是苦着一张脸,嚷嚷着再也不喝了,韶昕陪在一旁,即使他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不过还是让我瞧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得意,真是……在我庆生会上还不忘教导宠物。

阿威酒量浅,醉了以後就随便抓了身边最近的人一个劲儿的哭,顿时成了宴会的麻烦人物之一,很不巧的,离阿威最近的人刚好就是吉赛儿,牠被阿威下意识使出的手劲抓得痛了,气得破口大骂,想挣脱却被跩得更紧,最後牠只好翻着白眼,烦躁的拿袖子给阿威抹眼泪,不管阿威说什麽,都敷衍的回着『是是是』。

钟医生则相当平和,几杯黄汤下肚,脸色一点不改,直到她到厨房拿刀子说要给我解剖之前,我都以为她非常清醒。

而我一时没注意,竟然也让班班灌了半瓶烈酒,这下可麻烦了,班班一醉就疯癫了,把室内搞得一片狼藉不说,见了我扑上来就咬,虽然力道都不重,但是牠朝我奔来那一瞬间的杀气和风压还是吓得我六神无主,满屋子的乱逃,活像遇上鬼似的,简直就是灾难一场。

总之,为了避免灾情持续扩大,我便请韶昕、小鹿、吉赛儿和丽蒂雅把在场的两个醉鬼带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应付暴走中班班。

折腾了大半夜,班班终於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睡得鼾声是震天响啊,好不容易收拾了家里的残局,想好好睡上一觉,却被吵得睡不着,正好机会难得,就拍几张班班的昏睡照收藏了,现在想想,其实还是乱有趣一把的。

「那这张呢?」班班指着另一张接着问道。

「这张啊……」

这次我凑到牠身边,和牠一起捧着相本,由於太专注於回忆,丝毫没有察觉班班正不着痕迹的,将我禁锢在牠怀中。

已被诱捕的猎物,想要逃脱的机率,几乎是微乎其微。

我细数着照片里珍贵的回忆,不时轻笑出声,班班一直默默的听,偶尔会握住我搁在相本上的手,用轻柔的力道揉捏把玩,随着环着我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缚,我们的身子也越来越靠近,等到我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竟又和班班变成纠缠在一起的姿势。

突然意识过来,我顿时尴尬不已,正要挣脱,就听班班低沉的轻喊了一句︰「不许动。」

班班脑袋蹭着我的颈子,牠呼出的暖热气息和胸口强劲平稳的心跳,就这麽往我身上贴,一时不察,就烙印到心底,我身子僵了僵,有些不知所措,班班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班班沙哑的在我耳边低喃︰「乖乖的不许动,这是条件。」然後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浅浅的印上一吻、一吻、又一吻。

其实,我知道班班并没有什麽样特别的意图,只是因为最近我躲得厉害,牠便藉故要碰触我罢了,然而我的背脊却彷佛印证了我的不安,因为班班这样的行为,猛烈窜上一股灼热的颤栗,心跳瞬间加速,打乱了呼吸,被班班握住的手,也因此开始细细的颤抖着。

「走开……」我下意识的命令,语气却微弱得一点威吓力也没有,身体自动遵从着班班所提出的要求,甚至连伸手推拒都办不到。

我口头上的拒绝,招致班班的不满,牠一口咬上我裸露在外的项颈,霸道的说︰「不行,庞庞说什麽都答应我的。」

这突来的微痛感,竟无意间刺激到不该刺激的地方!

我不禁瞠大双眸,在发现自己身体变化的同时,巨大的冲击也如洪水般滚滚而来,将我过去脑中所建构出来的所谓『正常』给冲得一乾二净!

我立刻使出了火灾现场的蛮力,硬是把班班硕大的身体给格开,肩膀撞到班班的下颚,牠的牙关因为突来的变故一下子没合好,发出好大的喀喳响。

是因为在我身边所以警戒力下降的缘故吗?班班首次因为反应不及的缘故,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

牠按着下颚,诧异着惊呼︰「庞庞!?」

「我!我肚子痛!」

彷佛找了一个什麽样冠免堂皇的藉口,我吼得好大声,接着三步并成两步逃离在我眼中简直像在散发催情费洛蒙的班班,砰一声把自己关在浴室里面。

「庞庞?庞庞!」

门外,班班喊得着急,门内,我的汗水哗哗直流。

怎麽办?

怎麽办!

我竟然……竟然硬了!

有没有搞错!

哆嗦着身子,眼角余光一撇,瞧见自己在浴室镜子中,那副满脸赤红、眼眶湿润的模样,再配上下身那雄纠纠气昂昂的小兄弟,明摆着就是欲求不满哪!

何宇庞你神经病啊啊!

听不见班班在门外频频呼唤,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又是跺脚又是捶胸口的,可即便如此,下身的炽热却一点也没有消退的样子,这对我而言,无疑又是另一次重大的冲击。

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冷静,这个时候千万要冷静,硬了就硬了,又没什麽,只是很正常的男性生理反应,泄出来就没事了,别太大惊小怪。

莫名心虚的离开门边,我准备什麽似的、带着恍惚的神情洗着手,接着转身一脚跨进乾燥的浴缸里,将浴帘给拉上,把自己与外界(不论是什麽)彻底隔离,烦躁的站着等了一会儿。

班班停止了叫唤,想必是乖乖在外头等着了,我悄悄松了口气。

「搞什麽……」我皱眉低声埋怨着,至於对象是谁,连我自己也理不清楚。

最近因为工作忙,没什麽时间处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身体才会突然不受控制的起了不该有的反应吧?

犹豫再三,我终於还是确定了若是不靠外力,小兄弟肯定是不会自己平复的,只好带着别扭的心情,解开裤头的扣子及拉链,大眼一闭,将手粗鲁的伸进底裤里。

「嗯、呼……」

一波波由自己造出的规律情潮,令我腰腿有些发软,我压抑着喘息,只允许自己发出细微至几不可闻的短促低吟,慢慢的滑坐在浴缸里,我微微出汗的额角抵着冰冷的磁砖墙壁,藉此稍微纾解浑身的燥热。

怎麽会对个宠物产生情慾呢?何况还是只公的。

那我到底是变态还是同性恋?

……

……呃,两种差不多一样糟糕。

果然是太累了吧……

明明打算赶紧将自己打发掉,脑子偏偏不断的胡思乱想,导致我弄了半天,小兄弟却赌气似的和我僵持不下、迟迟无法发泄,再这样下去要搞到什麽时候?不行,我得想点对目前的情况有实际帮助的东西。

……好吧,我上一次买色情书刊是什麽时候?

一浮现这个疑问,我脑子就回想起当初班班小的时候,把我那仅有的几本(还是无码的)色情书刊翻出来撕成碎片,等我回家收拾的时候,问了我里头的女模特儿胸前那两粒是什麽……於是我就没再买过了。

总觉得,我要是有什麽窝囊事,肯定和班班脱不了关系,包括现在。

一直以来,家里有班班,而我又没有女朋友,一旦碰到生理上的需要,我便找空档像公式一般草草解决,过程中也没想什麽特别的事,顶多就是一些拼凑出来的画面,只是今天实在是有点脱轨,被班班无意间的亲密举动挑起情慾不说,身体的确渴望着释放,但脑子却跟不上,还在想些五四三,即便单身男人的黄金右手已经尽力的在执行任务,可少了一点想像辅助,连带的快感也变得断断续续,令我无法专心。

「嗯……」

无奈之余,我只好努力折磨自己的敏感点,好不容易开始有点意思的时候,忽闻哗沙一声!

随着浴帘被拉开的声响,班班侧身探头而入,我根本毫无心理准备,就着屈膝而坐的姿势,右手还放在那状态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的部位,生生的僵在当场。

难道……我没锁门……吗?

班班锐利中带点好奇的眼光朝我身上从上到下整整扫过一遍,好半晌才沉着嗓音问出一句︰「……庞,你在干麽?」

——谁都好,拿把刀来吧,我要自杀。

我羞窘得简直要挖地三尺,表情不用说,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偏偏很不巧的,眼前这只不肖宠还没学会怎麽样看人脸色,十足的好奇宝宝,尤其是对那令人难以启齿的部位……

即便我已经难堪到这种地步,可是要将不该拿出来胡乱晒的东西重新收回裤子里,还真有相当技术性上的困难,慌忙之余,我藉着衬衫下摆的长度,巧妙调整着姿势试图掩盖,一边恼羞成怒的冲着班班喊道︰「谁、谁说你可以进来的!」

「庞庞在干麽?」班班对我的怒骂置若罔闻,一再重复同样的问题。

「我……我在……」我根本答不出来,张口结舌了好一阵子,总不可能告诉班班我不小心被牠蹭着蹭着蹭出火来了,只好狼狈的到浴室自己解决吧?太没面子了!

「你你你你管那麽多做什麽,烦死了,你出去、出去!」我又羞又气,伸手推拒班班在询问我的过程中,越发接近的结实身躯。

一碰到牠散发温度的身子,便有种麻痹搔痒感,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令我难耐不已,我强忍着情潮,抓住浴帘想把班班隔绝在外,然而班班不理会我的拒绝,一脚跟着跨进浴缸,大手猛地按住我的膝盖,无视於我的奋力挣扎,使劲往外掰开,打算自己一探究竟。

我惊呼一声,抬脚就要踢,但这样的反抗对班班而言只是小儿科,牠紧紧抓住我的脚踝,往牠的方向一拖,我便猛然向後倒,後脑杓直直撞上浴缸︰「疼……」

此时,我的一切终於暴露在班班的视线底下,我推拒牠的手因为方才的意外,转为抓着不放,班班昂贵的上衣,都给我扯出褶皱来了。

「……跟我的不一样。」班班在端详许久以後,发表出这样的看法。

「废话!我哪里都不会跟你一样!」

我一阵晕眩,不知道到底是给气得还是给羞的,我拚命的要遮掩,情绪有些失控的大吼出声,吼完以後还剧烈的咳了几下。

班班猛扑上来,严严实实的抱住我,用脸颊蹭蹭我,每次我一生气,牠就用这种方式安抚,过去我总是轻易被收买,但这次情况不比其他时候,我不断闪躲,还出拳猛殴牠,班班头、脸、肩膀和背部,都被我发狠揍了好几拳,真的痛了,牠就握住我手腕制止,但怎麽也不肯放开,折腾了一阵子,我耗尽所有力气,只能攀着班班宽大的肩膀剧烈喘息。

「嗯……」

一旦停止活动,我便注意到那个还未解决完毕的部位,正就着大开的双腿,和班班紧密贴合在一起,我感到羞耻,却已经无法挣脱。

班班趁着我脱力,亲上我的脸颊,希望能让我消气,老是这样默不作声的撒娇,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在彼此有些急促的喘息当中,一阵阵因亲吻而产生的湿润声响,使我的腰部不禁有些蠢动。

发出一声轻叹,我的意识开始朦胧起来,理智逐渐离我远去,已然迟钝的脑子里,正茫茫然的想着——

啊,好想接吻。

在这麽想的当下,我制止班班一连串落在我发上、额上及脸颊上的啄吻,厮摩着寻找牠的唇,然後印了上去。

我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麽这样,但我的确这样做了。

班班不会接吻,所以只是被动的回应着,还不小心咬了我几口,我疼得直皱眉头,但仍用舌尖不断轻舔,趁班班的唇开启的当儿窜进去,勾出牠的舌头互相磨蹭,班班起初有些笨拙,不过很快便抓到了窍门,不用多久,我就逐渐退居下风,被牠强势的主动吸吮给弄得喘不过气,发出细微的低吟。

「嗯嗯……」

我的手臂紧紧环绕班班的脖子,牠身体的热度,让我觉得安心,彷佛在告诉我,即使我再怎麽狼狈,这强而有力的温度都不会离开我身边,我陶醉於这样的安心感,开始本能的寻求更进一步的碰触与抚慰。

「班班、班班……」我止不住喘息,趁着变换亲吻角度的空档,沙哑着声音轻喊着,有种不知怎麽形容的甜腻气息。

班班并没有意会到我呼唤牠的意思,专注於探索我的口腔,亲得啧啧作响,我顾不上羞耻,拉着牠的大手往下摸索,在碰上的那一瞬间绷直背脊,但班班仍不太明白该如何动作,於是我抛下牠,只追求自己的快感,膝盖将班班的侧腰夹得更紧,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发现班班也起了反应。

意识到这件事时,我知道我应该要停下来,但我仅仅只是顿了一下,便解开班班的裤头,连着牠的一同抚慰。

班班的呼吸立刻粗重起来,金色瞳孔有些诧异的对着我,我眼眶湿润,与理智对抗了一阵,终於还是闭上眼睛,将自己隔绝在黑暗里。

班班拨弄着我的发丝,我舒服的叹息,牠俯下轻啃住我耳朵,含糊的说道︰「庞庞看起来很舒服。」

我微震,班班的嗓音性感又浑厚,激得我差点要把持不住,禁不住再度睁开眼,看着班班英挺端正的脸孔,笼罩在牠毫无保留的审视目光下,我知道牠说的是事实,我正用全身感受着一波波不断朝我侵袭而来的情热浪潮。

我羞得连耳根都红了,想要说些什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索性就什麽也不说了,我们持续深吻,彼此的唾液交织着、溢满着,我已经无法思考了。

即将高潮的快感猛烈攀升,我使劲咬上班班的肩膀,忍耐着硬是不喊出声,牠也啃着我,但伴随着吸吮,我的脖颈又让牠弄出一个个殷红的瘀血,但这次的痕迹,不再只是误会。

「嗯……」

一声压抑的急促喘息,我释放了自己,班班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缓从激情中回过神来。

「庞……」

班班还在不停的亲吻着我,我反射性的回吻,交换着炽热的鼻息,才分开一下,又抱在一起,一点也舍不得对方。

然而此刻的缠绵悱恻,却在我瞥见白浊的液体玷污衣衫的景象时,画下了句点。

我与班班的性器,在因为相互磨蹭而紊乱的衣衫间,淫秽的交叠着,彷佛在控诉着我的罪孽,使得几乎要烧坏我脑袋的情热在解放过後,急速降到冰点,冻成了伤。

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可偏偏已经成为事实。

由於这样的行为,班班对我而言,已经不再只是宠物,我亲手破坏了过去那样单纯的关系,当一直以来在我纵容之下的暧昧成为事实,与班班三年来的相处,便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深刻裂痕。

我怎麽可以?

当这个问句在我脑中响起,我压抑不住浑身窜起的恶寒,伴随着晕眩般的慌乱在我周身盘旋。

明明只是想要有个人陪伴,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明明只是想要不求回报的付出,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我老是不断的、不断的重复着事後总是会令自己後悔的行为,因为我不小心、不坚定,以及种种令我开始厌恶起自己的理由。

好脏。

我想吐。

「走开……」我忍着频频作恶的感觉,艰难的起身,却还是忍不住伏在浴缸边缘乾呕。

「庞庞?」

班班着急喊着我的声音,似乎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我不想正视牠,也不敢。

胡乱的抬手挥开班班的关心,我的胃部一阵阵痉挛,泛着酸。

透过浴帘,日光灯的光芒像被云层给遮挡住的月亮,不再清明,即使这样,我也回不了头了,只能放任它在我眼前,成了一抹朦胧的影子。

当理智回笼,这一时的擦枪走火,便深深伤害了我。

而後悔,在很多时候,并不能弥补一切过错。

◇◇◇

『主人!』

『班班,不可以叫主人,要叫我阿庞,阿—庞—。』

『……主人!』

『喔!你真的讲不听耶,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哇好痛痛痛……』

花了一个多月,被小时候的班班咬了不下数十个伤口,我终於让牠开口喊了我名字,并为此沾沾自喜,这麽教牠的目的,只是自私的希望自己与宠物可以更亲近,如此而已。

身为饲主,却让宠物忘记自己与生俱来的身份,跨越界线进入到人类的领域,一步错,步步错,非要等到关系失控了,才发现自己竟然迟钝到这种地步,呵,真符合韶昕对我的评价,愚蠢至极。

我疲惫的笑了笑,强迫自己将思绪重新转回工作上,戴大设计师的大型服装秀,已经进入到整体後置步骤,在压轴模特儿没有着落之际,我不希望让其他任何问题阻碍到工作的进行,场地的规划、模特儿群的初步试装及编号,都在尽力的安排当中,有些款式还缺了几件,稍事休息以後,我就必须亲自到设计师那儿跑一趟,吴春觉和其他员工都奋力的奔波联络去了,现在还留在办公室的,只剩下我和助理萧月眉。

「总监,你脸色不太好,怎麽了吗?」萧月眉在我面前摆一杯咖啡,忧心忡忡的问道。

「嗯?喔,我没事。」我笑着回答,将前一秒还在我手里捏着的班班的照片,快速收进我随身的记事本。

照片是我今早出门时,下意识带上的,那是我除了眯眼照之外,最喜欢的一张照片,班班身上穿着我给牠挑的、穿起来最舒服深色丝质睡衣,难得没有打呼,压着自己的手臂侧身躺卧在床上熟睡。

镜头下的班班,完美得不可思议,牠的豹耳因为浓密的黑发及昏暗的光线而不甚清楚,连尾巴都给隐藏在睡得紊乱的被子底下,从照片上看起来,班班是一个既英俊又帅气、还有些慵懒的年轻男性。

直到现在,我才悲哀的发现自己喜欢这张照片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张照片里的班班,看起来最像人类。

昨天晚上那件事过後,在身体感到极度不适的情况下,我晚饭也不吃,草草的洗澡睡觉休息,期间不断感觉浑身发冷,我明白这是心理因素,因此我仍旧无法抗拒让班班陪着我,让牠用温柔的力道来回抚摸的我背脊,试图缓解我的不适,直到我安稳入睡。

隔天早上,班班仍一如往昔,固执着要留下我,我也如同往常,僵着笑脸承诺牠会打电话回家,这是我过了三年的生活,一切再平常不过,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什麽变了,而且是以无法挽回的颓势急遽变化着,在变化的同时,心里有一块地方正逐渐崩解,就如同多年前,我与老爷子最後一次的针锋相对。

萧月眉画着淡妆的漂亮脸蛋,突然靠了过来,有些羞涩的拨弄着自己耳边散乱的发丝柔柔地说道︰「总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呢?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喔,有什麽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跟我说,不要客气……」

萧月眉的眼神透漏着无比关爱,或许还参杂着恋慕吧,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关心的话语及态度,我很熟悉,那是我从小生长的环境,最不缺的东西,同时也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

烦死了,不要管我,你只要干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这句话,在脑海中浮出的瞬间便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感到相当错愕,连忙止住了,换上更灿烂的笑脸︰「不会不会的,我可以,你去忙吧。」但我捏着记事本的手指,却用力直到泛白的地步。

这时,事务所的大门旋然开启,吴春觉风尘仆仆的归来,额上还有着忙出来的汗水,他一见到萧月眉,脸上就愉悦的绽出温和的微笑︰「咦?月眉,你还在啊?」

「我不能在呀!要你管。」萧月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望望我,然後气鼓鼓的跑开了。

吴春觉盯着萧月眉离去的纤小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随即整肃精神,将一叠整理好的文件夹交给我,说道︰「总监,抱歉久等了,资料都备妥了,我们赶紧走吧!」

「嗯,好。」我将记事本收到休闲西装的口袋,带上文件,和吴春觉一同步出事务所,驱车前往戴浩然在国内的临时住所。

「这批模特儿名单,已经是我们这几天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每个都是上上之选,希望这次可千万别再出问题了!」

吴春觉打着方向盘,弯过一条大的路口,我正确认着文件,闻言不禁抬头检视着窗外飞逝的景物,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是啊,希望可以顺利吧?」

「总监,你今天好像没什麽精神,怎麽了吗?」吴春觉狐疑的问。

我撇头对着吴春觉露出我那一贯的开朗笑容︰「呵,偶尔忧郁一下,就每个人都跑来问我,那哪天我搞自闭不就天下大乱了?放心吧,我没事。」

「也不是说总监忧郁不可以啦,只是……怎麽说呢……」吴春觉搔搔头,接着说道︰「感觉不太像你耶。」

「喔?那要怎麽样才像我?」

一辆卡车从我们的车旁疾驶而过,高分贝的噪音正好压过我那句用极细微的音量问出来的问题。

「总监你说什麽?我没听清楚。」

「……没什麽。」我掩去不小心泄出来的思绪,平静的回答。

有些东西,除非在最要好的友人面前,该让人看的,我会让人看,但不该让人看的,我会藏起来,尤其是自己狼狈的那一面,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这样过的,以後也会一直这样过。

因为我不想要变成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总监不太像是会有烦恼的人呢,不过如果真有什麽烦恼的话,都可以说出来,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哈哈,那可真是谢谢你啦!春叫」

「哇!等……总监我还在开车耶……啊啊,头发乱了啦——!还有,我叫春觉不是春叫……」

我肆无忌惮的搓揉身旁属下的脑袋,那触感怎麽样都比不过班班,不过至少这样的举动,可以让我脸上越发虚假的笑容,显得自然一些。

◇◇◇

到达戴浩然的临时住所,已经是一个半钟头以後的事了,为了要有宁静的创作空间,戴浩然特别在山区里租了一间别墅,与山林鸟兽为伍,当我们到访时,戴浩然臭着一张脸出来开门,他一身蓬头垢面,胡渣满脸不说,黑眼圈还非常明显,一点也不像一个时尚设计师该有的样子,应该是有几天没吃好睡好了。

这让我想起韶昕,他是个科幻小说作家,忙碌时就算再怎麽疯狂的赶稿,也不会弄得这样颓废,他很爱乾净,同时也为了让小鹿一想到,随时可以扑上去,因此他身上雪白的衬衫,从来不会有一丝丝灰尘停留在上面。

「进来吧!」戴浩然嘴里叼着一根被他自己咬烂的香烟,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进到屋内。

屋内不用说,到处都是揉成一堆的废弃纸团,我好不容易在一堆杂物的中间,发现桌子的身影,在不破坏任何一张设计图的前提下,我小心的清出一块地方,放置带来的大叠资料︰「老师,这些是我们最新的模特儿名单及资料,请你过目。」

戴浩然毫不心急,悠哉的踏过满室的混乱,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倒进杯子里,和着香烟小酌了一番,他点点头,示意他有在听。

我接着说︰「还有,我们手边有几款衣服还缺了一些配件,应该还在老师这边,可能需要老师提供给我们,啊,可以的话,我们会在这里等到你决定人选,毕竟时间紧迫,有些事情还是尽早决定的好……」

「配件。」戴浩然手指着地下室仓库的方向︰「自己去拿,不用再跟我报备,不过要是挑错了,我唯你是问。」

吴春觉在一旁,脸色都发青了,然而我倒觉得颇自在,身为艺术总监,这样的错误当然不可以犯,毕竟,当初戴浩然会选择席奥,也是因为我的品味勉强可以入得他眼的缘故,若是让他失望了,後果便不堪设想,由此可知,和戴浩然合作,一直都很有挑战性。

「是,我知道了,那麽人选……」

戴浩然不怀好意的笑笑,打断我的话︰「那堆东西有得你翻了,等你们出来,我就会告诉你们,去吧,时间不等人的。」

我赶紧拉着已然呆立的吴春觉,迅速往仓库移动。

进入仓库,放眼望去里头的各项物件,比如衣服、鞋子、小饰品,都整齐的编号挂好、摆好,或者收在白色的盒子里,有一些一看我就知道肯定是要出现在秀场上的,有些则必须花时间犹豫一下,至於盒子里的,当然要一个个拿下来检视,再一个个收好放回去。

吴春觉一阵晕头转向︰「天哪,总监,这要挑到什麽时候啊……」

「我也不知道,只管挑就是了。」

……就这样,等到我把所需的物件都挑齐了,又过了几个钟头,吴春觉一脸已经累翻了的模样,但我却显得精神奕奕,毕竟还算是自己喜欢的工作,再累也是会有乐趣的。

「好,结束了。」

听到我这样说,吴春觉明显松了一口气,埋头一起帮我收拾。

正当我要从西装口袋拿出记事本准备记录清点时,赫然察觉记事本不在自己身上,我顿时脸色大变,赶紧拉着身旁的人问︰「春觉,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记事本?」

「呃?总监你不是都带在身上的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

到底被我收到哪里去了?事务所吗?

可我明明记得我那时候收进口袋里了才对啊?

仓库的地上、柜子上我都瞧过,没有。

摸遍了全身上下,还是没有。

吴春觉见我慌张的模样,赶紧安抚道︰「放心,我们又没去哪,不会丢了的,说不准是在车上,等会儿我们回车上看看。」

「嗯……」

在爬上从仓库通往客厅的楼梯时,我紧张的沿路寻找,记事本是掉到哪里去了?怎麽我都没发现呢?

那里头都是工作上的重要内容,不见了就完了,何况,那里头还有、还有……还有班班的照片,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要丢失了。

「好慢哪你们!」

戴浩然老早就在外头等着我们,他又回复成原来大设计师的模样,身上的打扮相当具有个人特色且恰到好处,清理乾净的脸上显得神采奕奕,似乎有什麽好事发生。

「老师,我们挑出来的就这些了。」

「啊,说过不用跟我报备的嘛,何宇庞,来来来,你来这里。」

戴浩然难得眉开眼笑,拉着我就往沙发上带,我有些迷糊的随他摆弄,吴春觉也诧异的呆在一边。

戴浩然拉过一张椅子自己坐下,拿起我们整理给他的那一堆模特儿的资料,难掩雀跃的将那些都摊开在地上︰「我问你,这些模特儿是全部了吗?」

我被他问得都糊涂了,忙不迭的点头︰「是,是全部了。」

戴浩然立刻大大扬起嘴角,好看的眼睛都眯成一直线了,他用有些促狭的口吻说道︰「你骗人——」

「不,真的是全部了,原本还想再网罗一些的,无奈档期排不上,所以……如果老师还需要更多模特儿供你筛选……」

「你说这些是全部,那这个呢,资料里怎麽提都没提?」

也不等我把话说完,戴浩然就直接插话,他倏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起初照片因为被窗外的夕阳弄得有些反光而显得模糊,待我瞧清楚了,班班的身影赫然显现,我震惊不已。

「要不是你的记事本掉地上,让我发现这张照片,否则你是要藏到什麽时候?该不会是秘密武器吧?不管怎麽样,这个人太棒了,正好合我胃口,我要他当我的压轴,你这几天立刻安排面试,我要亲自见他,没意见吧?」

戴浩然一脸喜色,坚定的宣布。

「啊啊……那麽老师你是决定了?太好啦!呃,不过我们事务所有这号秘密武器我怎麽都不知道……总监?」

我的脸色惨白,直到吴春觉推了我肩膀一下,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什麽似的猛然站起身,从戴浩然手中用力抽回班班的照片,大声的喝道︰「不行!绝对不行!」

尴尬的氛围继我前所未有的严厉拒绝之後,便迅速扩散开来,吴春觉也好、戴浩然也好,皆是头一次见到我这般失控的模样,一下子反应不及,数秒内都没有任何动作。

戴浩然的脸色明显暗了暗,良久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背後靠紧椅背翘起二郎腿,右手轻轻摩挲下巴沉吟一声,随即开口说道︰「……好吧,请他要加多少钱,我照付就是。」

我垂下视线,试图隐藏已然暴走的情绪,然而捏着班班相片微微颤抖的手,还是背叛了我。

「不是钱的问题,牠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很抱歉,我必须请你放弃。」

班班,是我内心一块不想让外人染指的神圣领域,牠被我关在家里的同时,也关在我的心里,只有我才可以碰触,同理,牠只能在有我、以及我认为安全的地方活动,比如韶昕、比如阿威、比如钟医生的身边,或是相片的框框里。

若说韶昕有生理上的洁癖,那麽我便是有心理上的洁癖,假着保护班班的名义,事实上是无法忍受只属於我的秘密,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被第三者知道而已,因此,一旦遭到触犯,我便会强烈抵抗,脑袋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想起眼前这位兴高采烈要班班当他模特儿的人,是席奥本年度最大的客户、象徵了事务所这一年最丰硕的收益。

凌驾於愤怒之上的更浓烈的情绪,慢慢腐蚀了我自己营造出来的那个,属於事务所的『何宇庞』,而我无力阻止伤口的恶化。

戴浩然从口袋抽出香烟点上,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彼此的表情更显扑朔迷离。

「他不是模特儿也无所谓,我说了,我要他当我压轴,非他不可,清楚吗?」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委约、弄得两败俱伤也要达到目的了,多麽不可理喻的要求。

「老师,还是有很多不错的人选,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还有总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不过既然你有他的照片,想必是熟人吧,不如我们先拜托看看好不好?说不定他愿意当模特儿呢……」

吴春觉眼见态势不妙,赶紧介入打圆场,希望能有转圜的余地,不过很可惜——

我忙得很,没时间陪无理取闹的人玩耍。

当我重新抬起头来,脸上已重新展露出笑容,我缓缓的上前,在离戴浩然几步的距离停下,微微弯身,伸手拿下戴浩然咬在嘴里的烟,无视於对方瞬间皱起的眉头,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老师,我们这行业,有一项不成文内规,不晓得你听过没有。」

—『禁止采用半兽宠物模特儿』—

「照片里的这个人,你看清楚,哪,看清楚,见到耳朵了没有?是豹呢,很漂亮对吧?我也觉得很漂亮,本大爷养的宠物当然漂亮,也够帅气,很不巧,就因为牠是宠物,所以没办法当你的压轴,我也不会答应的,懂吗?」

滴答。

「当然,如果你坚持,我还是可以迁就一下,不过正如同你所知道的,会使用宠物当模特儿的,只有宠物专卖店相关产业而已,宠物原本就是一种『美』的事业,尤其对我们这一行,如果大家高兴,大可以找个地方养一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完美模特儿,想要什麽类型,就有什麽类型,甚至超越人类的美……但显然是不可以这麽做的呢,老师。」

滴答、滴答。

「如果你想要背着害得遭到宠物取代的『人类』模特儿没饭吃的罪孽的话,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小黑豹刚破壳,蜷缩着小身子,湿漉漉的豹耳朵贴在像黑曜石反射着耀眼光泽的发上,不久,便皱皱小脸蛋,可爱的叫出哇吼一声,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露出小小锐利的牙齿,舞动手脚和豹尾巴的同时,也睁开了眼睛,猫科动物特有的瞳孔里,倒印出金黄色的我,小黑豹动动小鼻子闻了闻,然後撇头咬上我忍不住一直戳牠软嫩脸庞的手指。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班班。』

班班吼叫一声,同意了。

当时的我,笑得好开心。

但现在的我,正开口说着否定牠、贬低牠的话语,彷佛牠的存在就是一种罪,自己的话把自己内心割得血流如注,而癒合之日遥遥无期……实在是太可笑了。

在我脑里转着这样的想法时,有人却先我一步大笑出声,宏亮的笑声传遍大厅,空气中的紧绷感立刻消散,只余下两个状况外的人,看着以难搞出名的戴大设计师笑得捧腹弯腰。

戴浩然乐不可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何宇庞,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像小鬼一样,性格真差呢,之前和我谈生意的人到底是谁啊?」

对於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我不免一愣,看着戴浩然愉悦的笑脸,我忽然回想起我那灿烂无比、充满着爱与青春的高中时代——

下课时间,总是在教室一角默默读书的忧郁系少年,在终於忍受不了我永无止尽的喋喋不休时,缓缓放下铅笔,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冷冷的问道︰『你……有双重人格吗?』

我不满的鼓起脸颊︰『耶?我有吗?你是这样评价我的?好过份,我可是打从心里觉得你是个超酷的家伙耶!韶昕同学。』

『……是吗,可我明明觉得你打从心底就讨厌跟我打交道呢。』

『怎麽会,才没有这回事咧,我说,你也不要一直读书了,会变成书呆子喔!』

听见我的否定,韶昕沉默了,久久才接着说道︰『……算了,反正我应该也会一直讨厌你吧。』

『哈?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嘛!』

——因为你是白痴。

戴浩然不顾我瞬间的诧异,站起身使劲的往我肩上猛拍,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既然是宠物,那就没办法了,难得牠和我的灵感一拍即合呢,真是可惜,喂,你!」

突然遭到点名的吴春觉惊得跳了一下。

「把东西收拾收拾,和你家总监回去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讨论。」

戴浩然摆摆手,乾脆的下了逐客令,然後重新掏出香烟点上,习惯性用牙齿咬烂。

不知该如何反应的茫然过後,我低下头,将从戴浩然嘴里抽出来的烟,乾净的捻熄在桌上满是烟屁股的烟灰缸里,接着默默拾起所有在地上的资料,再抬起头时,我已将曾经失控的痕迹抹得一乾二净,换上原来社交工作模式,笑吟吟的说道︰「那一切有劳老师,我们先回去,改日再来拜访。」

戴浩然背对着我们,拿起空空如也的酒杯晃了两下︰「呵,行啊,不过我说……这样你累不累啊?」

已经和吴春觉走到门口的我,闻言不禁停下脚步︰「……累,可是若不这样,是谈不成生意的吧?面对『客户』,这样就很够了。」

戴浩然再度大笑出声︰「真是意外的讨人厌哪……。」

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头也不回的离开戴浩然的临时住所。

吴春觉先去开车,我就这麽停顿在大门口欣赏了一下逐渐要隐没山林的美丽夕阳,大片的金黄颜色,妆点了每一根在风中摇曳的枝叶,产生繁复的光线折射,这样的光线,会让班班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漂亮,我向往那样闪闪发亮、纯粹的美丽,彷佛那是我这辈子都追求不到的,即便到了放弃本家继承权,当一个在外头『不务正业的少爷』的现在,我仍然是这样想的。

在回事务所的路上,吴春觉不断用斜眼瞄着我,我忍不住笑了︰「干麽那种表情?不会是身体不舒服了吧?」

「啊……没有、没有。」吴春觉慌张的移开视线专心开车。

——我私底下养了不晓得拿来干麽的大型宠物,又笑脸吟吟的出言讽刺,不小心发觉我另一面的吴春觉嘴上说没有,心里却怎麽想呢?

我张口咬住手指,下颚渐渐使力。

如果,被班班知道了另一个不同的我,那个连我自己都唾弃的人,牠还会不会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爱都给我呢?

讨厌一个人,是很快的啊……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怜,你们与其在我身上投注过度泛滥的同情心,不如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如何?』

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无视他人窃窃私语,轻易说出这种话,我办不到。

对我而言,这样的行为简直是不可原谅,却又羡慕不已。

但我永远都无法成为韶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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