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位室友对心仪目标的害羞状态在我看来无人能出其右,真要比起来,宜均还好一些,她至少会在BBS上找阿江学长聊天,虽然极为偶尔。阿玟就夸张了,光是在她面前提到「小楠」、「拖鞋」、「短裤」这样的关键字,她的脸便立刻红得似染血了一样,「不要再说了啦。」她会在绯红的双颊上紧闭双眼,好像第一次看到色情图片那样无地自容。
「你们哪,要加油一点嘛!要不是我无油可加,我早就…」我老爱把自己说得像女中豪杰。
「你啊,根本是嘴炮界的翘楚!」宜均讪讪地回答,在她看来,我即使爱上一个单身汉,也没勇气「积极向上」。
由於小夏学长不可能和学姊分手,因此对於宜均不符事实的指控,我只能含泪吞下,失去为自己洗刷冤屈的小小机会。但我并不在意,只要能在校园内巧遇学长,就太够了。说到小夏学长,他真是完美,不但帅气细腻,还非常有爱心,瞧,那天中午的义卖就是最好的证明。
女二舍的一楼是镶有暗红格子的广场,平日除了让成双情侣搂抱亲吻、泪眼涟涟地十八相送外,也是各社团表演或义卖的最佳场所。那一天,我们三人买好便当,准备回到寝室。
「你看,是小夏学长!」阿玟忽然在踏上阶梯前轻叫。
「真的耶!」我望见熟悉的身影,刚举起的步子不知如何安置,只得顺势靠向前方阶梯,双眼直勾勾盯着几十公尺前恋慕的对象,看他朝来往的同学们露出春阳般的和煦笑容,想着哪一天那笑容说不定会属於我,我只要嘴角的那部分就好了──「豆豆!牛腩的汁都流出来了!」我忽地听见宜均的呼唤。
我这才回到地球,低下头,看见倾斜的餐盒已将淋漓香汁送到手上,难怪我感到有些发热,原来不是心儿乱跳,而是真被汁液烫着了。我伸舌舔了舔手,好咸的肉汁味,好吃!
「看学长看到滴成这样还用舔的,哪,卫生纸擦一下啦!」宜均抽出面纸递向我。
「谢啦!我们去看一下好吗?」我撇头问道。
「就知道,真拿你没办法。」阿玟瘪了瘪嘴,转身走向广场那头的学长。
「嘿,学妹!要不要买杯子?实用的好杯子喔!」小夏学长一抬眼见到我们三人,挥了挥手,大声嚷着,一点也没害羞。
我们走到那张克难的小木桌前,看到上了釉的大小杯子整齐列着,素色的、印了花纹的、画着笑脸的。
「我们陶艺社在举办义卖活动,这些都是社员亲手做的作品喔!义卖後我们会将所得全数捐给家扶中心。」
我轻点过一个个的陶杯,像皇上以眼神钦点嫔妃。亲自做的吗?那…你做的是哪一个呢?
「那…有学长做的吗?」宜均立刻问道。
我瞄了她一眼,忽地感到一阵激动,小嘴差点没憨笑开来,唉呀,这句肯定是为我问的吧。
「有哇,这个。」学长拿起一个浅黄的杯子,上头画了张猫的笑脸,配上几根细细的胡须。
「好可爱!」宜均将杯子接了过来,认真转起端详着,「多少钱呢?」
「欢喜随意就好。」学长说。
「这麽好?」宜均笑了,将便当放上桌,就要准备掏钱。
画面暂停。
虽然我正拿起另一个靛蓝小杯,学着宜均旋转杯子,假装自己对那小蓝杯也极感兴趣,但我得先向各位报告一下本姑娘此刻心中的波涛汹涌。我的五脏六腑全揉成一块,在肚里蹦跳蹦跳、横冲直撞,丝毫不顾羞答主人的困窘。那波涛涌上眼,令我感到视线有些摇摆,只见学长的俊脸弧线和背景交融,模糊了界线,形成一幅绝美的印象派画作。
宜均要买小夏学长亲手捏出的笑脸猫了,我最好的朋友要买我最喜欢的人的作品!我该制止或鼓励她吗?那黄杯子是所有杯子中最可爱的一只,学长果然才华出众!但我若出声,学长不会误会我对他有什麽奇妙的情愫吗?那麽以後我们还能当朋友吗?宜均为什麽要买呢?她是为了我而买的吗?我好希望自己也能是那个坦率说出「我要买你的作品」的女孩。
画面继续。
我呆了半晌,勉强将小蓝杯递出,「呃…那我要这一只。」
「豆豆,我想付一百,你呢?」宜均问。
「我的杯子那麽小,付五十好了。」
阿玟拿起像羽球拍的手,拍了拍我的头,「你喔…」她说。
我喔…?怎麽了吗?像这种一点都不专业、还有小裂痕的破烂杯子,五十应该还算给面子了吧?
学长笑了,「谢谢你们。」他说。
他笑了、笑了耶…宛若彩虹的缤纷笑靥…好吧,要我付五百买这只装不了几滴水的小杯,我也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