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兩步的距離 — 十、陶映雨【魂牽夢縈】

讨厌这样,脆弱的自己。

沉默了好久。我好讨厌这样诡谲的气氛、讨厌这样的脆弱。为什麽遇到他,我就变得完全不像自己呢?为什麽到了他的面前,我平日辛苦建立的形象就会毁得一乾二净呢?到底是为什麽,坚强的我,会变得如此脆弱?我承认我并不是真的坚强,但是这样装出来的坚强也维持了很久,怎麽会就这样瓦解?

和他相处,虽然很轻松、虽然很自在,但是却又让我有种莫名的抗拒。我总是不断想起以前历任的男友。不断不断的想起。我知道他跟他们不同,而且我对他也没有那样的念头,但是我却会从他所有的小动作和笑容里去做联想。这样的联想令我痛苦。

不是说讨厌他、也不是说这个男生不好。他怎麽会不好呢?光是外表就加分加到爆表,更不用说他的成熟理智跟幽默。而且,他很细心也很贴心。这些都是他的优点,都很加分。却也都是令我痛苦的来源。我以往的男人,没有一个对我像他这样好,偏偏他和我只是朋友。

他是个十七岁的小男生,我很清楚的知道。但是又总在一阵阵的心动和悸动之後,才会想起这不知道该不该算是残忍的事实。我老是会因为他的成熟而不自觉的将他看做是真正的男人,老是会不小心就为了他的贴心而心动,然後又立刻必须提醒自己,他才十七岁,他是个小了我五岁之多的男孩而不是男人。他是个还没有玩够、心智年龄还不足以负起感情中沉重责任的男孩。他是个心思还不够稳定、还不能够让女人依靠的男孩。他……只是个男孩啊……

我赶在泪水再次落下以前,几乎是逃离般的离开了现场。我害怕这样的感觉,害怕那样的心动。我知道人性没有这麽简单、绝对不会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而且,成熟的大男人都会变了,更何况是一个男孩子?我不能有更多的想法,那只会害了我自己。

泪水在风中飘散,逐渐变冷的风刺痛了我的脸颊。为什麽风吹散了泪水、吹痛了我的脸,却吹不开打结的心绪?我的脑海、我的心都好紊乱,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烦闷的感受。更恼人的是,我的脑袋里塞满了他的身影。

「我不是在意年龄,我是害怕自己会爱上你。」我没有看他,口中回答的也不是这一句,但是这一句才是我真正的感想。我怕爱上他、害怕爱上任何人。我不要自己又不小心把自己的真心供出去,然後又换来一片绝情。那样的伤太伤、那样的痛太痛,而我,无力去承受。

我没有直接回家,到便利商店买了几瓶啤酒之後,我到了河边。一瓶接着一瓶,我已经不管自己是否会喝醉,我只想浇熄自己那颗彷佛燃烧了的心。我竟然会为了一个小男孩而感觉到炽热的心动,这简直是可笑。我要的是成熟的、稳重的、宽容的,能够让我好好依赖的男人。虽然其实我已经打从心底的觉得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为什麽让我心动?为什麽让我变得脆弱?我明明不是爱哭的女人,为什麽在你面前就变得爱哭?我明明不相信人性,为什麽我却如此相信你?为什麽……」对着河,我大吼。这些话不能对他说,我只能对着河说。同样是说,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河畔不会向我传递温暖。

这天我喝醉了,茫茫然的骑着机车回家,然後就洗澡睡觉了。我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不晓得是否因为跟他相处在一起太放松,才令平时为装过度的自己一下子失了平衡?没了面具、没了铠甲,只剩下赤裸裸的真心。我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最自然的自己,唯独那分心动,我没有让他知道。绝不能让他知道。

「别哭了,好不好?」大掌抚过我的脸庞,那掌心的温度很熟悉。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令我迷醉。

「你笑起来比较好看。」感觉头部被宠溺的拍了拍,身体就像飘浮在空中般,轻飘飘的,好舒服。

「我可以让你依靠啊。」是多麽宽阔而厚实的肩膀、多麽令人安心的触感,我有多久没有躺进男人的怀抱中了?

「这位阿姨,请你不要这麽厚颜无耻的赖着我们的阿澄好吗?」猛一个拉扯,让我安心的感觉瞬间消逝,然後,我感觉到一阵疼痛……

睁开眼,我躺在床底下,只剩一只手还挂在床上。全身无力又带着酸痛,我的头更是胀到一种恐怖的境界。天微微亮,我知道我自己怎麽了。该死的宿醉。而且我还知道,我该死的发高烧了。

不想去回想那个该死的梦境。我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做那样的梦。因为就连梦都在提醒着我,我没有那个资格、也不配去幻想自己能够跟阿澄更进一步。我只是个大他五岁的阿姨。

拖着沉重的身躯到厨房,我打开冰箱拿出预备的冰枕和退热贴。喃喃着今天要请假了,然後回到房间。才开门,我的视线停驻在我的电脑上。我想起了那个聊天室、想起了他。不晓得现在的他在做甚麽呢?起床了吗?还是依然在睡梦中?经过昨天一天,他有什麽样的感想呢?会不会,和我一样挣扎?还是对他而言,一点影响、一点改变也没有呢?唉。

晃晃脑袋,它重得让我站不稳。重新躺回床上,我发觉自己的心跟身体一样沉重。算了,也许只是因为有点感冒,所以才导致身体跟心里都不太舒服吧。好好休息一下,晚点去看个医生,或许我就会恢复原状了。

朦朦胧胧之中,我一直感觉有个人在盯着我。细细的低语声,好像在呼唤着我。我不确定那是谁、是什麽样的声音,但是我很确定自己被关注着。只是我丝毫没有半点力气理会。我的身体没有半分力气,我连睁开眼睛的气力都没有。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的睡、让自己跌入深不见底的梦乡。什麽都不管也不想管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

「陶子,你在哪里?」迷迷糊糊的,我彷佛听到阿澄在叫我?是他在叫我吗?怎麽可能?是不是我睡昏了?

「陶子,我在找你,给我点回应吧?」不可能,我一定是疯了,他怎麽可能这样找我?喔不,是我怎麽可能会听见?

「陶子,别让我担心啊!」是担忧的眼神和声音,这强烈的感受逼着我起身。

这是所谓的「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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