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暑假,一学期结束了,下一学年度的折磨又要开始。上了国二,班级导师换成一位锺馗,震住了全班的同时也加重课业压力。
这天下课她照例走向市立图书馆念书准备考试,图书馆里的桌子早被一堆学生占领,她只好去跟别人并桌。
挑了张桌子坐下,一张四人桌却无人,只放满了课本,三个位子挂上了他们学校的制服外套,她想着又是占了位子人不知道跑哪去,於是便坐下看书。
正在订正今天的考卷时,同桌的三人回来了,见是彻底的陌生人,她便不予理会。
「你就是辛尚羽?」
她猛然抬头,见到其中一个胖女孩讶异地盯着自己的考卷。她暗自想着,又是拜蒋老师所赐吗?
胖女孩对身旁的黝黑女孩和雀斑女孩窃声,「她就是『那个』辛尚羽耶!」
雀斑女孩和黝黑女孩也瞄了眼她的考卷,雀斑女孩偷偷指着考卷,「真的!而且是十八班,那就是她了啦!」
她装作若无其事却越来越好奇,竟然是从她就读的班级认出她的,看来这次和蒋老师无关,那这些陌生女孩究竟如何知道她这个人的?
黝黑女孩似乎有点状况外,「她好像是那个什麽……我想不起来你们怎麽说的……」
「就那个啊!防空演习……」胖女孩的声音压得比原本更低了。
听完後,黝黑女孩的声音小到几乎是说唇语般完全没出声,「好可怜……」
胖女孩和雀斑女孩也怜悯地轻轻念,「好可怜……」
对於能旁若无人般地谈论在场当事人的八卦的人,她不认为她们有多少怜悯之心,其实是嚼舌根或交换八卦的功能居多。
完全不认识的同校同学竟然这麽了解她的事,对她这个校园八卦迟钝者而言是很难以置信的,这些人究竟怎麽知道的?不认识的人都知道她的事,那认识她的人呢?
隔天来到学校,她便得到了验证的机会。偶然遇上一个小学友人,友人担心地问候了声,「听说你……你现在过得很不好……」
陌生人的八卦谈论她可以视为无关己身,但过往友人的关心,几乎让她热泪盈眶。
见她脸色黯淡,友人更是小心翼翼,深怕碰碎了她,几番咬唇却无语,沉默良久後上课钟声响起,友人终於说道,「你……要加油喔。」
几天後同样的情况发生,又是一位小学友人。她怀疑这件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该不会全校都知道了?
而她立刻就想到了艾略特,如果艾略特知道了,她该怎麽办?
近来她在学校里被指指点点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别人对她有负面看法她只能默默承受,可是她绝不能承受自己的形象在艾略特心中毁於一旦。
周六的补习时间又到了,她打起精神迎向艾略特,却见到艾略特眼里的冷漠。
「艾略特?」
就如初识时将旁人拒於千里之外的眼色,他冷凝的面容毫无表情,从她身旁经过时略为绕道闪开,他的背影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还在安慰自己他可能只是心情不佳,安妮塔的出现却消灭了这个可能性,他熟络地迎上前,两人进入电梯前安妮塔问道,「你不进来?」
看到一旁的艾略特面色不善,她没有勇气,电梯门关上时她当下差点就要转身逃离这座也不欢迎她的伊甸园。
当晚回家後,晚上迟迟无法入睡,她偷偷起身卷起了被褥,避免惊醒母亲,走到客厅落地窗旁躺下。
窗外的白霭月光雾茫茫,如往常般静静的挂在夜空中,在她忧郁地无法入眠的夜晚,默默在此聆听她倾诉。
「我开始怀疑这世界上没有上帝,我祈祷了整整两年,希望小学毕业後再也不要见到刘聪韦,结果呢?她再跟我了三年!」
「我希望长大後能跟艾略特结婚,结果呢?我现在就要失去他了,就因为我是那个在防空演习中丢脸放屁的辛尚羽,我就没有资格在他身边当他朋友了!」
倾诉的对象逐渐从上帝变成艾略特,她绝不怪罪於艾略特,只是悲楚地质问和哀求。
「为什麽,为什麽不理我?我做错了什麽?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做,只要我能改的我都会改,我什麽都愿意做,只求你不要不理我!」
「全世界都可以舍弃我,但如果连你都舍弃我,我只能舍弃这世界了,不然我不知道为什麽还要活着!」
「求求你,看我一眼,只要能看我一眼,我什麽都愿意……」
「只要你看看我你就会知道,我不是那样,我不是辛尚羽,因为我不喜欢当辛尚羽,这个名字背负的耻辱跟黑暗太多太多,我不是辛尚羽。你看看我,我是艾莉丝,那个很会搞笑扮丑又会逗大家开心,跟大家都很好的又会念书的艾莉丝!」
「对不起,无论我做错了什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求求你原谅我!」
欲上达天听的祈祷忏悔已经数度被泪水打断又切碎肢解,怕被母亲听见而勉力压抑哭泣,因而将自己埋在被褥中,闷热的无法呼吸。
泪水挟带鼻涕和唾液卡住呼吸道,大脑缺氧,血液无法输送到心脏,她按住剧痛的心脏,张开嘴剧烈喘气却无法吸入氧气。
她自己自然无法参透身体正在发生什麽事,她只知道她就要因心痛而死了。
「艾略特……我的心好痛,心脏好痛,不能呼吸……原谅我……求求你……」
闷到快昏迷了,她的身体发挥求生本能掀开被褥,她这才醒觉自己不能被母亲发现半夜没有睡觉,赶紧回到卧房。
「艾略特,原谅我……」最终她喃喃祝祷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