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她和她的情人們 — 屋漏偏逢連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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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因为我真的忍不住,在第三个月领到薪水的时候我向云禾提议了聚餐这个蠢方案,云禾还笑我说白天和黑夜交会的也只有那短短一小时要怎麽聚餐?

喔,白天不懂夜的黑这首歌我听过,但大夜和早班没交集我也知道是正常,可是没人这样的吧,都三个月了,除了公事,其他再多也没有了。

「我说你也真大胆,你是开始准备倒追人家了是不是?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人家未必会接受。」云禾眼里摆明嘲笑,跟我在市区里逛着大卖场,用大姐姐的身分再次提醒我,庆鸿不适合我。

「云禾,亏我们这麽快就成为不错的朋友,但我没要倒追他的意思你别弄错,我只是希望打破僵局,起码我不是路人甲,我是他同事耶!被人当隐形人真不好受。」

「庆鸿有把你当同事,没把你当隐形人啊,我可是都有眼睛看到的。」云禾笑咪咪比着ya的手势又比比自己的眼睛。

「跟路人甲一样的同事。」我一脸哀怨。

「你又不是人家的谁为什麽他要对你另眼相待?我跟他同事这麽久了……」云禾扳起手指算,「也快一年了,她对我也只比你多了个热络一点的语气,和不轻易常见的笑容而已。」她又拍了拍我肩膀,安慰道:「你该知足了。」

「我是不满足,而且他对我有种忧郁莫名的吸引力。」我用力吸乾最後一口饮料然後朝天叹了口气。

莫名的吸引力啊……

「花痴了你!」云禾忍不住用力戳我的头,一路打闹直到我们在大街上看到了这一幕……

庆鸿在这种时间不该醒着吧,都下午三四点了,身为大夜班应该在睡觉休息,他却出现在星巴克前面跟一个女生好像起了争执,那女生为了要他放手,对他又踢又踹,最後还咬住抓她的那只手,站稳身体後还旋身呼了庆鸿一个响亮的巴掌,连在对街的她们都可以清楚听到。

这,不是情侣在闹分手,就是有人欠钱不还或是讨债。

我跟云禾都摀住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好像街头拍连续剧,众目睽睽之下呼男人巴掌的女人,头也不回跳上一辆朝她驶来的银色宾士SLK座车离开。

「本日最劲爆!」我迈开步伐就要向庆鸿走去,才没两步云禾出声拉住我,对我紧张使眼色要我不要去。

「你想干嘛?!」云禾双手拉住我,把我拖去一边偷偷看着。

「我想了解一下呀。」眼看着庆鸿落莫地骑上机车离开,我一整个扼腕,这是一个了解他的好机会,说不定她跟云禾出现,庆鸿会感觉有人站在他这边支持他,他会感激她们的。

「了解什麽呀?我长你七八岁看就知道我们出现是不适合的,你一股脑热络什麽?这是超级鸡婆的行为,会弄巧成拙的。」

我一听,先是冷静了三十秒,想了想我跟他之间的友情程度,就像云禾说的,她太自以为是,一厢情愿以为她们出现给他安慰就能改变什麽。

「我知道了……今天就当作我们没看到这一幕,我们回家吧。幸亏有你阻挡我冲动的行为。」我态度迅速软化,带着歉意的笑容跟云禾拉着手撒娇。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太心急了,对喜欢的人来说。」云禾奸诈地笑眯眼,彷佛她老早就知道这是我不能说出口的的弱点。

轰~云禾又来这招!

「嗯,天黑了,我们快各自解散回家吃饭。」我连再见都是含糊着说,迅速跑到机车停放的地方,油门用力催下去,一溜烟就离开现场,并试图以速度加风速吹散脸上的滚烫温度。

对啦对啦,她就是十九岁情窦初开,好不容易在人海中遇见一个让她心动的男生,当然会小鹿乱撞加上过度积极。

汤睿妤,你要稳住。

千万不可以像饿狼一样想扑上去吃了人家,你可是黄花大闺女!

我不停内心自我OS,心里建设得差不多,家也到了。

「喂,还不出来帮我提东西!」我在门口看见翘着二郎腿在享受零食的弟弟就一肚子没好气,就算双手提的东西很轻也一样,没使唤他就觉得全身不对劲。

老弟撇了我一眼,完全没动作,还撇撇嘴轻蔑地说:「两袋青菜还需要我出马?你就绰绰有余了。妈说晚上她给人请,叫我们自己处理,还不快去煮饭给我吃!」

「我欠你的吗?」我把菜往他身上扔下,「去洗菜煮饭,不然别想我煮,自己出去买!」

好吃懒做又靠势的弟弟真讨厌,要不是他现在还是学生,我早叫叫他滚出去赚钱,什麽事都要别人帮他处理,以後不是变妈宝就是姐宝,我才不想帮他擦屁股。

「你很小气耶!」汤伟宗用手背推推眼镜,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菜拿进厨房分门别类放好,然後还淘米煮饭,乖乖为他的晚餐执行姐姐的动作命令。

「你有绝对的权力选择绝食不吃晚餐,或是出去买。」我在他旁边备料,寻找家里可以用的食材来做晚餐。

「等我有钱,我也不会求你帮我做饭。」汤伟宗回嘴道,一副你不做没关系,反正等大人回来,做姐姐的就皮绷紧点。

「等我有钱,我也不会住在家里。」我把包包拿去放好,嘴巴虽然抱怨,但是碍於家里父母的淫威之下,我还是得屈服做姐姐要照顾弟弟的责任。

我认命地走进厨房料理,有点不情愿。

说实在的,不是我爱自夸,我从小聪明伶俐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看看家里的一堆奖状奖盃,都是我去比赛得来的考试得来的。

学什麽三分样,才艺厨艺对我来说根本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就是有个缺点。

那就是:样样通,样样松,鼯鼠五技而穷,有时不小心还会画虎不成反成犬。

所以多才多艺只是外表上的好名声而已,又没几样是拔尖儿的。

不过我学这样,完全只是为了应付生活所需,从没打算要发展任何一样才艺当作是未来出路,所以读书也是资优班的吊车尾,牛尾鸡首。

因为我有个很奇怪的观念,就算不会学一点皮毛也好,免得跟其他人谈起相关话题,我却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该讲什麽,这好像对人意关西有点帮助,也避免不懂然後被骗。

这社会一向险恶,看新闻就知道,所以我一直从小就觉得要多学点东西来帮助自己,免得遇到事情的时候会不知该如何处理。

但後来我发现学这麽多,反而对我在学校时候的人际关系没有太大的帮助。

因为会太多了,难免好大喜功爱出风头,家里又有一个好像广播电台的妈妈会向左右邻居四处夸耀。

我家女儿读书虽然不是顶尖,但会很多才艺什麽的,一整个像个炫耀的孔雀,深怕比输人。

但,这就是家庭主妇们之间的波涛汹涌。

太闲!

我想拥有好人缘这件事与我想像中的悖离好远,反而让大家招嫉妒的讨厌。

所以我现在出社会了,开始明白这种道理,觉得学习快融入人群快是我的优势,但是要低调一点,千万不可以唯恐天下不知我有多聪明一样。

不过这都是需要时间,不然我对庆鸿也不会老是这麽冲动了,活像个花痴。

不过一个小时余的时间,我已经将四菜一汤煮好,拜家里有个爱买厨房厨具的妈妈所赐,家里头所有器具一应具全,差没个招牌挂在家门口就可以开起餐厅。

「吃饭了。」我探头出去叫那个还在沙发上享受的大少爷进来吃饭,忽然想起家里另一名成员。「爸有说要回来吃吗?」

「不知道,大人们的事我从来不能管。」汤伟宗飞快的把碗盛满白饭,然後坐下来狂扫桌上的菜。

我却习惯地拿着空碗吃着青菜,没什麽成就感。

下厨煮菜就是为了看到菜全部被扫光,才能让厨师觉得他很会做菜的成就感,但我更希盼我做菜是因为有心爱的人跟我共进三餐,然後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这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呀!

「老姐,你去上班有交男朋友了吗?」

正喝汤出神的我,被天外这一句吓了回魂还差点呛到。

「关你屁事!」我恶狠狠瞪着老弟,他满嘴都塞满菜,看起来应该队今天的菜色颇满意,还边吃边笑。

老弟嗤嗤地笑了几声,「我觉得你想逃离这个家很难,还不如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好点。」

「嫁给鬼呀!」我没好气地说,家里情形是外人很难理解的,干嘛为了逃离这个坑而跳去另一个未知的坑。「你继续读你的书,管这麽多做什麽!」

「你不是一直很希望自立门户?」老弟好像酒足饭饱的老头,拍拍鼓起的肚皮还一边剔牙,满足地躺在椅背说。

「那不代表一定要嫁人好吗?」我翻翻白眼。

门外忽然一阵躁动,一下子好像停了十几辆车在门口,我跟老弟互看了一眼,油然生起不太妙的预感。

我跟老弟冲出去门口,灯光昏暗的家门口果然聚集了一堆人,有些认识有些是生面孔,当然也包括我的爸妈。

「现在是什麽情况啊?」我看着一群大人好像七嘴八舌闹哄哄在起争执,车一停好就互相叫嚣在肢体拉扯。

隐约我只能听见好向有关钱、跟拐我老婆等等类似字眼,眼前上演起全武行的烟硝味越来越浓。

「老姐,好像是因为钱的问题。」老弟好像被吓到一直後退拉住我的衣袖,虽然高我半颗头,但没见过什麽世面,难免遇到这样场面唯一也只能依靠我这没啥靠谱的姊姊。

「先进去楼上。」我当下反应是先躲好,万一像新闻那样发什什麽火拼场面,好歹她们也可以不要被波及。

我拉着老弟冲上二楼前面主卧,然後把门锁好还搬了化妆台把门先挡起来,两个人还在考虑要不要报警,可以是万一是她们误会就完了,所以我们决定先在阳台观察一阵子再做决定。

「啊某哩金骂喜咩安抓?」

这台湾国语夹带酒气的大嗓门男声很明显是爸爸的声音。

「勾五瞎鹤共?哩假大条喜抓解决?够供哇讨客兄!哩那ㄟ恩气西西ㄟ!」

这泼妇骂街之姿的拔尖女声也很容易辨识是妈妈的声音。

我又和老弟有默契地对看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从小听她们吵吵闹闹长大很难听不出来。

「我不管你们两个怎样,你们家事回家自己去解决,我们是要来找你们讨钱的,当初你们起的会倒了四十几个会脚,会头是你表哥,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不要用吵架给我们看,企图顾左右而言他!」

一个颇有理智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从吵杂的声音里硬是用摩西排开红海之姿闯出来,顿时只剩唏唏落落的讨论声,连爸妈的声音也顿时顿了顿,然後又一起炮口朝外。

「我告诉你们,我们家也是受害者,我家还两个单位,你找我讨有什麽用!我又不是会头。我表哥当初来找你们一起标会的时候,你们还不是贪着他利息给的高才加入,现在倒会人不知逃去哪,却拿我们家来开刀,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你!」妈妈果然是菜市场杀手外,还有可能荣登吵架王的宝座。

「那我要跟我的兄弟们来讨工程款这你们没话说了吧!」

另一批人马以黑马之姿出声,听得我跟我弟雾煞煞,现在上门讨债是都一起约好时间到我家来讨债了是吧!

我偷偷探头望下看,啧,她们家有够像立法院一样,一言不合随时翻桌抄家伙,一边是欧巴桑军团,一边是穿着吊嘎跟POLO衫的工人组,我的父母要一人分饰二角互相支援,一黑一白的角色扮演搓汤圆,终於在一小时左右把两边人马安抚得差不多作鸟兽散。

我跟老弟还在庆幸啥事都不用惊走下楼的时候,没想到压轴高潮才在这时候爆发出来。

我爸妈居然在人都走完後,不晓得怎样又擦枪走火,两个人冲到厨房,所有玻璃磁盘无一幸免,锅碗瓢盆齐飞,看得我跟老弟都傻眼。

长这麽大,十九年来第一次看到惊奇画面,吓得我们两个连滚带爬,又爬回刚刚躲的主卧室,把刚刚挡门的东西再往门前锁好堆好。

因为爸妈已经失去理智,两个拿起菜刀互相叫嚣要砍死对方了。

「姐姐姐姐……姐、姐姐,怎麽办?等一下如果她们杀红眼我们会不会被灭口啊?万一是这样,明天我就上头条了耶!」

我弟吓到傻掉,语无伦次兼不停发抖,但强作镇定的我也没好到哪去,我一直不断吞咽口水,一直深呼吸要自己冷静。

虽然我也会想到跟我弟相同的问题,但是,我怎麽可能就放任这样子的事情发生呢!

「靠,你想要这样上头条喔!报警啦!笨!」我手不停抖全身瘫软,是用爬着甫甫前进的方式,去床头柜旁的电话按下生平第一次的110报警。

多戏剧性的演出。

警察在我们提心吊胆加上惊吓一百,度秒如年的等待下,过了三十分钟才到,然後不知道怎麽谈的十分钟後又离开。

我跟老弟两个人还一直不停上网po文,紧张道要叫朋友来家里解救我们,加上听见警察离开,七上八下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

「楼上那两个,给我死下来,你们俩谁报警的?」

老妈拔尖的声音大概可以让这整排的房子都听见,我跟弟弟搬开挡门家具,手里握着唯一可以当作防身武器的直笛一前一後下楼。

「老爸、老妈,你们发生什麽事?」我贴着墙壁走,手心冒汗握着老弟的手一直往门口不停移动,眼神在盛怒的父母间飘移,他们手里还拿着菜刀。

「我们发生的事,你们没办法处理,干嘛报警?」老妈一只手插腰,穿着漂亮的晚宴洋装还站起三七步一一讯问她们。

「因为看见你们拿菜刀啊,你们现在还拿着耶,我不想上社会版头条。」老弟非常老实毫不考虑地把他内心话讲出来。

我则是分神评估杯盘狼藉的环境,万一他们真的对我们下手,我们两个逃的速度来不来得及。

「干,疯婆子,你吓到小孩子了,你怎麽当妈妈的?菜刀拿去厨房放好,有什麽事我门关进房间说,你考虑一下小孩子的心情,他们看到我们这样就想杀他们灭口一样,难怪他们会报警。」老爸一身脏衬衫西装,好像被拉扯过又跟人家打过架,身上许多斑驳颜色。

不过他真的讲出一句让我们放心的人话,他们现在手上还拿着攻击武器啊,我们都还只是很弱勉强能自保的小鬼而已,遇上抓狂发疯的大人我可没胜算。

「你们两个去那边坐,刚好来开个家庭会议。」老妈好像有点恢复正常,口气变温和,而且把弄乱的环境清理沙发区出来能让大家都坐着。

我们一边开会一边还打发了来关心我们的亲戚朋友们,我才发现今天这样火爆的场面,来自於钱。

老爸的工程让人倒了,老妈帮表舅起的会也被表舅倒了,然後老趴雪上加霜的是期货赔了六百多万,老妈一直去跟别人秘密借钱轧进去避免断头,几个月下来还被以为是介入家庭的第三者。

所以爸妈互相猜疑,还一直背着我们要闹离婚。

种种因素巧合发生,於是我们家一夕间变穷了,老爸老妈说他们明天开始要焦头烂额四处调头寸借钱变现,能处理多少就处理多少,只怕会苦了我们姐弟俩。

可以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因为连老第下学期的学费都要申请助学贷款,家道中落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我计画明年要继续升学的事,恐怕要永无止境暂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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