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客厅,我把箱子放下,我动动手指头,确定除了手指红了一些之外,我的手并没有大碍。不过很痛,那箱子真不是普通的重,要不是我再三检查过我的手指,我真会以为我的手骨断了。贝蒂没交代我说不能看箱子里的东西,毕竟这是现实不是童话,看一眼也不会有事,何况我现在已经开始在大胆的翻了,把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有些没什麽意思的光瞄了一眼就丢回去,有些东西早已蒙上了一层灰,有些看不太出来,但一拿出来居然连同蜘蛛网也一起扯起来,莫可奈何之下,我只能跟贝蒂要了一块抹布,与其说是抹布,不如说是她母亲不要的高级丝质上衣,但很显然她在把这件高级丝质上衣塞到我手上时,并没有发现我的眼睛瞪得跟什麽一样大。
把那些囤放已久的物品堆聚在一旁,我不忍心的用着上好丝绸轻轻擦拭,我先是擦一颗球,一颗小皮球,我左手拿着球,右手拿着布,这样左手握着球让它在我的掌心滚动,右手则是轻轻的擦拭,简直像就这麽滑过去了,根本就不像是在擦球,虽然我也知道这样子不行,但是我就是不忍心这块上等的布料在我手中饱受摧残,直到我摊开我左手的掌心,发现完全是乌鸦鸦一片,这才狠了心用力擦球,直到它被擦式到发亮为止。
「整理得怎麽样了?」贝蒂脱下围裙,丢在一旁桌上,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条正式的抹布,白得跟贝蒂的脸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没用过的。「箱子里的都擦过了吗?」不等我回答,她伸长脖子探头一看,接着起身皱着眉看我。
「那些零零碎碎的,我想是可以丢了,还是你自己再斟酌一下。嗯......事实上我现在只擦完一颗皮球。」说着,我从身後拿出刚才的皮球,她一见到皮球,整颗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不夸张,她表现得像条狗似的,就只差没摇尾巴了。
「这是我小时候常常玩的皮球,我常常拿来舔它,或者是口水常会滴在这上面......」实在是听不下去,枉费我为了这颗球这麽卖命,结果擦的光亮之後也还有一层贝蒂的口水。
等到她眼睛不再那麽光亮,总算是恢复正常的时候,她问:「你的手怎麽黑成这样?不是给你抹布了吗?」对,问得真好,我正想问她这件事。
「你不是说没有抹布吗?怎麽现在又生出来了?」我不但没回答她的话,还反问她。
她耸耸肩,「刚刚在厨房东翻西找的,谁知道那种地方会有抹布啊?」语毕她先是把箱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我连忙闪开,而果然贝蒂就被呛个正着,周遭围绕着阵阵烟雾,都是灰尘。
「我的老天,这箱子到底几年没动过了啊?」我用手捏住鼻子,退得老远。「除了你的之外,好像还有你妈妈的......早知道打死我也不要来帮你忙了。」我当然是开玩笑的,相信贝蒂也不会当真。
其实除了眼前的箱子以外,地上还放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箱子,贝蒂转过身,拉开离她最近的箱子上的封条,嘶一声,她打开箱子,用抹布拍拍灰尘,接着兴奋的教我过去看。
我慢吞吞的,也不是故意,就是没有非常期待她要给我看的东西就是了。我走到贝蒂对面,坐下一看,「是什麽?哇!相簿耶!」接着两人合力拿出堆在最上面的相簿,当然是先擦拭了一番,接着我兴奋的跑去洗手,以免弄脏了相簿。
再坐下,贝蒂已经翻了好几页,我看着贝蒂小时後的样子,真的是好可爱,至少是比现在要来的可爱多了。「我五岁时就搬到这里了。这个是我父亲带我到公园玩的相片,瞧,他把我背在他的肩上呢!小时候总是很害怕,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美好的回忆。」
「还有这张,这是我们去加拿大玩的时候照的。史坦利公园,你听过吗?还有葛兰威尔岛也是。」她看起来真的很兴奋,相较之下我就没他这麽开心了,虽然我很乐意听她分享她的回忆,但是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就在想我怎麽都没去过,想着想着就觉得我好像哪里都没去过了。
「对了这张!」她突然放大音量,害得还在沉思当中的我着实给她吓了一大跳,拍拍胸口,我凑近一看,顿时我的眼睛好像就被那张图片给吸附住了,视线完全无法从图片上移开,只能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只是偶尔眨眨眼睛而已。
「这是......」我几乎不能言语。
贝蒂很好心的替我接话,「是教堂。终於看到一个比较熟悉的景物了吧!」照片上,有贝蒂,还有贝蒂的父母亲以及马丁牧师夫妇,他们就站在教堂前,没有刻意的排排站好,只是互相搂着彼此的肩膀,肩搭肩的,除了贝蒂站在大人们的前面,因为还小。他们对着镜头笑着,笑的好灿烂,好像完全不是为了照相而笑的。
我的视线仍是没移开,「你那时候几岁?」
「唔......好像九、十岁的样子吧!」她转头看见了我的呆滞样,笑着拍拍我的头。「那时候奥立佛还没被领养,所以照片里不会出现他。他是十几岁的时候被领养的,不过很少人见过他,之前才会不知道他是谁。」
她这番话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终於回神,把视线放回贝蒂脸上,脸上明显写着渴望,要她再多说一点。「马丁牧师和玛莉牧师ㄧ直都没有跟我们介绍他们领养的儿子,只是别人见过奥立佛,问起牧师夫妇,他们才会说。我当初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父母亲和牧师夫妇很要好,所以我就去问,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後来我才知道是牧师夫妇为了要保护奥立佛,所以才这样,可能是怕他人生地不熟的,不习惯。」
不知道为什麽会突然想起这个,奔跑的时候,这些记忆就突然蹦出脑海,彷佛在我眼前又演了一次。没什麽象徵性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到,也是因为想到这件事,害我差点就忘了停下脚步。
对了,一时冲动的我既然都跑过来了,应该是要做点什麽事的。看着他们捡垃圾捡得很卖力,虽然是用夹子,但我没有夹子,只能用手捡起垃圾,先捡到一定的垃圾量,直到双手再也抓不住东西,我才随便找个人身旁的垃圾袋,松开手让垃圾掉进袋子里。
本来以为看我跑来先是会有人问我「有什麽事吗」,或者是给个微笑也好,但是都没有,我简直像个隐形人,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走该留,看得出他们把这区的垃圾都快捡完了,到时後至少抬头的时候也许会顺便说声谢谢。
终於有个男生看到我,我连忙对他扯出一个笑容,表示我的善意。不料他却只是把垃圾袋塞给我,我发愣的看他,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帮我拿着垃圾袋,谢谢。」好吧,至少有个人对我道谢了。我这麽安慰自己。
「喔,好。」垃圾袋都交给我了,总不能拒绝,但我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我跟着男生走动,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像个随侍在侧的佣人,当他稍微起身或是转身的时候,我的工作就是用双手把垃圾袋撑开,让他把夹起的垃圾扔进袋子里。也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麽刚才都没半个人愿意理我,因为他们都忙着捡垃圾,神情专注得把旁人都看成隐形了,或者说,他也以为我是他们工作团队中的一员,所以也没理我杵在那边干麽,反正绕过去不会撞到我就好了,至少不是对我翻白眼用表情问我怎麽闲闲没事做,其实已经够好了,真的。
他起身,我才要过去接垃圾,这才发现他手中的夹子并没有什麽垃圾,这时转头一看,别人也是都差不多捡完了,有些人一直看着我,像是见到外星人一样,很好奇我怎麽会在这里,但却没有人真正问出口。
「告一个段落了。」他对我笑笑,然後从我手上轻轻抽走垃圾袋,走到垃圾集中处扔掉。我不知道该不该走,毕竟我也算是有帮忙了,而且说不定贝蒂他们正在等我,也许他们会担心我,我或许该走了。
不一会儿,男生回到我面前,我这才发现他真是个壮汉,应该是有五尺十一寸的,换算下来应该是一百八十公分,我猜他至少有一百八,而且他体格不错,有点肌肉,还留了点胡子,其实我对於肌肉男的爱好程度并不太大,更别说是留着胡子不刮的了,我超级不喜欢,我喜欢乾乾净净、体格正常的男孩;也许贝蒂看到他就不会这麽想了,也许他会觉得肌肉是一种表示健康,是属於男性的象徵,而留着胡子反而更性感。
「你是来海边玩的吧?刚才很谢谢你的帮忙。」他穿着的是宽松的上衣和海滩裤,穿的是海滩鞋,很有夏天的味道。「你的同伴呢?你落单了吗?」他环顾四周,然後视线转回来的时候这麽问我。
「呃......我找不到他们。」我皱眉,但很快的看见她的脸我马上就觉得舒坦多了,并不是因为什麽特别的原因,而是我想起了他很高这回事。「我们那群人之中,有个个子高大的、绑马尾的女孩,她不胖。如果我没记错,她今天应该是穿红色的,但我不知道她换上泳衣了没......不对,她一定换上泳衣了,我到底在想什麽啊......」我有些语无伦次。
他轻拍我的头,像拍拍妹妹的头一样在安抚我。「别担心,我帮你找找。」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在找,但茫茫人海之中,就算再高,也不一定就能够清楚的看见。「不如这样,我们边走边找,如何?」一起找?我不得不同意这真是个把妹的好方法。
他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况且他还是清理海滩的,应该没问题。「也好。不过你的工作做完了吗?」基於礼貌上我还是问一下,不然我哪知道他会不会舍命陪君子,工作摆一边先陪我找人。好吧,这麽想是太自大了一点,况且我还是个需要帮忙的人。
他一愣,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麽,微笑着说:「那不是我的工作,是志愿性质的净滩活动。我已经忙完了。」他这麽一说,我心底浮现一股愧疚感,也许不知不觉之中每次来海滩有时候嫌麻烦顺手就把垃圾往沙滩上丢了,却要麻烦别人来检,真是不应该,我得记取教训,至少下次别再乱丢垃圾给别人制造麻烦了,至少也要好好爱护地球,也许这麽想我就不会再乱丢垃圾了。
「那走吧。」他点点头,然後我就跟他缓慢的走在沙滩上。原本这应该是要跟另一半做的事情,现在却变得这样不浪漫,而且还得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