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ir-
翻着思苹的日记,翻着她笔下诉说的怨怼,我突然地又好想笑。
我辜负了你多少,你可真是一笔一笔的记下来了呢。
怎麽会、这麽可爱呐?
对於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某些事情,我的泪腺总是好像出了什麽问题地哭不出来,悲伤无可宣泄,然後某天醒来、我又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地呼吸着。
对於这样的自己,我无奈、也无力,这样生活着,就像行屍走肉般,有什麽意义?
每天每天,时间一样走着,这世界还运转着,一切仍绕着轨道运行、只有我,无论是情绪、思绪,全都停在原地,就连脚步都踏不出去。
再抽出一张相片,那是我们高中时,乐团第一次在外表演时拍的。
抚着思苹相片中已经泛黄的笑容,眼睛忽地被温热朦胧了。
回过神来,把它们装回牛皮纸袋,我起身、走进还有蒙蒙细雨的世界。
思苹最喜欢的,蒙蒙细雨。
思苹尤其狂热浪漫,她的名字文莛的名字、乐团的名字、雨天的联想……
总是能把一切都弄得浪漫,这就是你,叶思苹。
文莛的背影还在前头,紧紧绷着好似在躲着什麽。
我想我懂,她躲的、是思苹在我们心中又激起的涟漪。
我没有把日记全部翻完,大概只看完了第一页。
那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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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念资优班,我讨厌自己的行为什麽的要被管得紧。
尤其这学校已经是我们这校规算严的学校了,尽管它是国立。
念资优班,说穿了只是为了让爸妈有点面子去跟亲戚炫耀,炫耀自己的孩子是学校资优班的学生,说难听点,我、只是被大人拿来比较的工具之一。
驮着烦闷的心情走到教室,两个背影满相似的女生站在前门门口,我有些不耐烦的从後门走进教室。
那两个是谁?又有可怜虫要转进来了,而且还是、转进资优班?
我走进教室後放下书包坐在座位上肆无忌惮的看着她们,不禁觉得我们班的其他人未免也神经过於大条。
两个正咩站在门口,怎麽会完全没人发现?尤其是那几个看到正咩就口哨吹没完的死猪哥。
我晃起身走到她们面前,她们的眉头皱的死紧,眼神带着不耐。
我想,她们大概是被这吵死人的噪音给弄得心情也差了。
「……」你是那个用莱姆绿缎带紮起马尾的女孩,只与我对望了一眼就撇过头,我眯起眼细看你制服上的名字,慢慢扬起嘴角。
叶思苹。
再看你身边几乎是与你挨在一起的女孩,两人的五官倒是有几分相似。
不过显然你就是略胜一筹。
我们学校的制服,其实没多好看,尤其每天看着长相普通的女生穿、不伤眼却也不吸睛。
难得有人穿了我们学校的制服还能让我觉得好看,你跟你身边的女孩,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们学校的制服也能好看。
再细看了你身边那女孩的名字,我大概就猜出怎麽会一次来两个转学生了。
叶文莛、都姓叶,长得又那麽像,你们是姊妹。
「……,」我静静地再凝视你十秒,你脸上露出的窘态越来越明显,我想,你恐怕没想过会到一个早修讲话讲不停的班级,尤其又知道自己要转进的是资优班,大概、想像破灭了?
「妈的,现在早修欸。」我转身面对教室开口,大家都望了过来,表情有些呆滞。
这也难怪,平常会带头作乱的我居然会要大家闭嘴,我自己都有吓到。
我听到身後有轻轻的松了口气的叹息,嘴边不禁又勾出微笑。
「欢迎啊,叶家姊妹。」我转身正对着你们,笑着说。
你有些征愣地瞪着我,一对薄唇抿的死紧,而叶文莛的表情很明显带着讶异。
瞄向走廊转角那刚走出导师办公室的班导,我若无其事地走回座位,拿出数学讲义写昨天的回家作业。
一分钟之後吧,班导走进教室,笑容满面地介绍起你们俩。
而你只是静静的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叩叩叩地写起两人的名字,我猜你就是姊姊。
「我是叶文莛,是妹妹,请多多指教。」说着漾起浅浅的笑,颊上还有浅浅的酒窝。
「叶思苹,多多指教。」而你一点也不想多说,连望一眼熟悉一下大家的脸孔都不肯。
我的身边有个空位,而我的死党──Tim,身边也有一个。
老师把你安排在我身边的空位,你瞄了一下位置又看了我一眼,满脸无奈地走过来坐下。
连再看也没有看我一眼,你仅是坐下,班导发下考卷,你还是连瞄都没瞄一眼就拿出笔在考卷上刷刷刷地写下姓名,然後开始作答。
那是第一次看到你的字迹,有狂草的豪放又有楷书的拘谨,类似两种的综合体?看着你的字,我不经意地一笑。
似乎是发现我的视线一直在你身上,你转过头来也望着我。
瞄了一下我的考卷又继续盯着我,是在示意我快写,别再继续看着你。
我耸肩,转了转笔就开始浏览题目。
没有花很多时间就把考卷做了了结,我撑着头再次把视线放在你身上。
而你早就把考卷完成压在桌垫下,左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有些朦胧的天空,右手有规律的转着笔。
你似乎意识到我一直看着你,停下转笔的动作,用眼角余光看着我。
我没有把视线收回,仍是笑笑的看着你,你皱皱眉,自书包抽出随堂测验纸,在上面刷刷刷的写下一行字。
「你盯得我很不自在。」你把纸递过来,敲着上面的字迹。
我接过纸,还是笑笑的提笔在你的下方回覆:「不盯着你我也会很不自在。」我停下动作,再看了你一眼,你根本就懒得理我会回些什麽,我转了一下笔,又在下方继续写到:「对了,怎麽称呼?」
把纸压回你桌垫底下,你看了第一句话後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然後我忘不了,你再抬眸瞥我的那一眼,明显控诉着我是个变态。
我没有看见你抽出那张纸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继续写着你手中的讲义。
下课钟响,我们都是坐在最後一排的可怜虫,所以都起身收考卷。
你慢条斯理地抽出桌垫下的考卷,我则早就已经收完走回座位。
然後那张纸已然压在我的铅笔盒下,我却丝毫没有印象你是什麽时候写的回答。
「我不想牺牲自己来让你自在。」你写的很坚决,我看着你收完考卷已经跟着文莛走出教室,然後再看下一行你的称呼。
「Spring。」这个名字,你倒是毫不客气的用狂草,签了无数次了吧我想。
我感到有趣地看着你的回答,嘴角又扯起了笑容。
Tim走到我身边坐上你的位置,还不忘手贱的巴了我的头。
靠。
「笑的像个白痴一样。」念了这句後就抽走我手上的纸,然後一脸八卦地看着我。
搞屁啊,明明是个男的,现在看来满脸八婆。
「Spring?她会不会太诗意太梦幻了一点?」这是他的感想,我默哀他的没大脑。
Spring正好与她的中文名字差不多,哪里太梦幻?
「有什麽意见吗,可以不要喊啊。」你们不知什麽时候回到教室,你撑着扫具柜看着外面的喷水池,文莛有些听不下去地替你抱不平。
「……」Tim转过来看着我,我懒得理他。
只能说活该,谁叫他脑子生来装饰用,还是该说、他除了围棋,脑子里什麽都没装?
「那你呢?你又怎麽称呼?」我看着文莛,她却不是很想理我。
啧啧,怎麽姊妹俩都这麽难相处的感觉。
「Winter。」你淡淡出声,头偏回来有些责怪地看着文莛,似乎是在责备她的不礼貌。
「哇咧……一个春天一个冬天,你们还有没有兄弟姊妹?该不会还有另外的夏天跟秋天吧?」
你瞥了他一眼,转回头继续看着外面的景色。
我有些公报私仇的巴了他的头,表面上是为了他的太智障,其实是因为他刚刚先巴了我的头。
上课钟声响,他瞪了我一眼誓言等等要报仇就走回座位。
你等到钟声响完的最後一秒才甘愿坐回位置,课本放在桌上,却仍是望着窗外。
我也跟着望向天空,不解你的眼里到底映着些什麽。
「欸,你到底为什麽一直看着外面啊?」终於忍不住好奇,我敲了敲你的桌子。
「耍忧郁。」你只是说了这三个字,然後低头翻开课本预习。
惹不得。这是我心里对你下的注解,也是所谓的第一印象。
但是在往後的几个春夏秋冬,我却是惹得你心力交瘁的那个人。
我一直以为你那天一定觉得我很烦,却只是我以为。
原来你只是不习惯,让太多情感在陌生环境被释放。
尽管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向对的人献出最赤裸的真心,也不一定会被接收。
後来,你很感慨地这样对我说。
你其实既梦幻又现实,在你能梦幻的时候你从不放弃机会。
然而在必须面对现实时,你也毫不犹豫的去承担。
你是个矛盾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