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莛-
我在衣柜里听Samir弹奏吉他、那《踮起脚尖爱》。
这首歌多美多柔和，多麽吻合姊姊最爱的曲风？
但她却没有耳福听到了。
夜店里那些姊姊的支持者也没有耳福再听到姊姊的歌声了。
我们都失去。
我微微调整了角度，手却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硬硬的、长方形的东西。
小心翼翼的不发出声响，我拿起它靠着微弱的灯光端详。
录音笔。
我把它翻到背面，看见姊姊贴的标签。
上面的字看不清楚，因为衣柜里的光线太有限。
我有些不满，明明是Samir私闯民宅，为什麽是我要偷偷摸摸的躲在衣柜里？
我恼怒、我不悦、我甚至想抓起他狠狠揍一拳，就算！
就算我知道我力气比他小可能会被反击……
我推开衣柜，他吓的差点掉了吉他。
「欸，那是姊姊的吉他，世上独一无二的，你最好拿好。」我瞪着他，他呀然看着我。
「不用眼睛瞪那麽大，刚刚以为你是小偷我才躲起来的。」冷了他一眼，我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录音笔上。
我看着那小小的标签，有些模糊的写着：「给风。」
风。
我抬头看着Samir，递出录音笔，他没有接下，只是刷白了脸色看着。
我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他起身接过，而我转身步出房间。
他跟姊姊的回忆我参与的够多了，这一段、就让他独自回顾独自尘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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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在饮料店待到姊姊她们离开我才回家。
我的心情很沉重，尤其在看见姊跟Samir近乎真实的幸福笑容後。
那一刹那後，我彻底明白，姊姊已经爱上Samir。
只为在乎的人取名，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所以，在她喊梁语夜「Samir」的那一刻起，等同宣示Samir成为她心里的一部分。
但没有人明白，只有我了解。
那天傍晚我独自一人漫步回家，却在转角看见两道纤长的人影。
我停下脚步，想仔细倾听，才赫然发现，因为梁语夜的出现、因为他跟姊的互动，我好像习惯了、偷听。
「为什麽要叫我Samir？这是法文耶。」Samir跟姊的影子腻在一起，我征愣，偷偷露出一眼看着他们。
他们抱在一起，他在姊的耳边耳语。
他们抱在一起！
「因为太难捉摸了，我抓不到你的心思。」姊收紧了手，又忽然像受惊的推开他。
「Spring？」
「已经到我家了，不用假装了吧？」姊姊撇开头不看他，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我确实看见Samir眼里的眷恋。
「Spring……我──」
「嘘，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姊阻止他把话说完，他很是受伤的低下头。
我看的出来，姊一定感受更深。
Samir刚刚是想告白的。
姊姊往前走又抱住他，他身子一紧也抱住姊姊。
他抱的很紧，姊姊只是静静让他抱着。
我想像他们的心有多靠近，距离却又是怎样的遥远。
「……」他在姊姊耳边轻声的说，说了什麽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姊姊听完之後摇摇头，哭的浠沥哗啦。
那是爸爸、妈妈过世後的第一次，姊姊哭得令人揪心。
我咬唇握紧拳头，转身离开这里。
让他们独处，因为我是局外人。
让他们独处，因为这是他们的世界。
让他们独处，因为他们必须好好面对彼此。
让他们独处，因为……太多的因为了，你们哪来这麽多因为！
姊姊还是我的，但不全然都是了。
第四个让姊姊另外取名的人，占据了她心里头满满。
凭什麽，明明他连一点点承诺都给不出来。
我漫无目的的走，走到学校站在大门口。
很酸涩，没人陪的感觉。
眼睛传来强烈的一酸，我揉揉眼睛一滴泪就这样滚出来。
我掩面蹲下，索性就乾脆坐在地上。
把头埋在膝间啜泣，我怀念总是在这时会跪坐在我身旁抱着我哄我别哭的那个姊姊。
只专属Winter的姊姊。
永远包容Winter的姊姊。
不管做什麽事都一定带着Winter的姊姊。
跟Winter勾勾手说没有秘密、互相扶持的、姊姊。
「傻妹妹。」姊姊的声音轻轻在一旁响起，我吓的微微跳了一下，却把身体缩的更紧，抽泣的更厉害。
姊姊微微叹一口气，像往常那样蹲下来，伸手环住我，下巴抵着我的头。
「几岁了还哭成这样，乖，不哭了。」她轻拍我的背，我缓缓抬头，她一贯的温柔笑容不变，变的是眼眸不再无杂质的澄澈。
她的世界被感情的折磨染了灰。
「姊，Samir……」我问出声，她的动作停止。
「你刚刚已经回家过了？」
「……怕打扰你们。」我低头等着她的斥责，她却只是看着远方的彩霞淡笑。
我抬头看，看到的却不只是彩霞。
Samir就站在那里，也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姊姊。
他们的笑容是这样相似，频率是这样接近。
「你们……在一起了吗？」这句话滚到舌尖又硬是被我改成：「你怎麽在这？」
「陪Spring找你。」他只是淡淡的回答，姊摸了摸我的头。
他跟姊姊一起扶我起身，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我跟他分别走在姊的两侧，我始终看不见她们的手是否又牵在一起。
唯一看见的，是姊姊幸福的笑容。
这里没有别人，姊姊不必假装，但我却不明白她的幸福感从何而来。
是Samir允诺了她什麽，还是姊姊只要他在身边就幸福了？
越知足的人越容易幸福，而那种微乎其微的幸福却总是让人心疼鼻酸。
你为什麽、不学着贪婪一点呢？
我一直问不出口的话，直到五年後才有解答。
什麽秘密都不藏的姊姊，唯一藏着的是苦痛。
那苦痛是Samir给的，却也同时被他给的甜蜜覆盖。
苦痛、甜蜜、苦痛、甜蜜、苦痛……
我现在更想问的是，姊姊，最後的苦痛跟甜蜜，究竟谁占了上风？
还是在你们都遍体麟伤之後，徒留的只剩、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