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叶家大宅被低气压笼罩,现场气氛荡到冰点,搞得人心惶惶,寂静得几乎连心跳声都可以听见。
只因,叶御岚惹狮子堂紫生气了。
「小姐,少爷不是存心骂你的,你就别跟他生气了。」说客一,绪方千月打头阵。
躲在棉被里头的人没有反应,一句话也没说。
位居中锋的管家一手推开败北的绪方千月,再接再厉地努力替主子求情说好话。
「我说小狮子啊,咱家的少爷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体贴温柔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如果你因为这个小小的误会不理他,他会很伤心的,万一伤心得太厉害,死翘翘怎麽办?」到时候看他拿什麽老脸去跟老爷夫人交代?!
绪方千月白了管家一眼,他的话听起来有九成是在诅咒叶御岚,十足的危言耸听。
站在门边阴暗处的男人被口水呛了一下,不自在地小咳几声,从来不晓得自己长得一副短命样。
依旧没有回应,绪方千月等着待会开他汽水,谁叫他之前拍胸脯挂保证一定能劝和两人,现在不是也踢到铁板了?
彷佛能洞悉绪方千月的想法,知道她准备好好嘲笑自己一番,管家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嘴边的微笑加深,自信无比。
「唉……少爷真是人帅命不帅,外表家世学历样样优秀过人,却被迫活在金字塔顶端的孤寂,他的压力痛苦从来不会向人诉说,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再多不合理的磨练他连吭都不吭一声就接下,总是不断逼自己朝极限挑战,不容许自己有半点失误。」
她只听过「水郎某水命」,什麽人帅命不帅应该是管家自创的吧!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阿岚确实被训练得像个完美的机器人,心思缜密地策划每一个庞大金额的合作案,次次都能替御皇集团一再写下辉煌的成就,奠定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龙头地位。
针对这点,她不得不承认阿岚不但是完美,更是趋近极品了。
就是因为阿岚这种爱撑的闷个性,她才会三不五时就拉着他到处去玩去逛,常常关心他的情绪起伏,陪他一起分享他不轻易在人前表露的喜怒哀乐。
谁晓得这样陪着陪着……就陪出感情来了!所以说感情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呢……啊,手麻了,换边躺好了!
看见狮子堂紫翻身,管家受到莫大的鼓舞,觉得自己的话对狮子堂紫起了作用,给了绪方千月一个示威的眼神,不忘打铁趁热,赶紧再下一城。
「这两年来少爷为了公司忙得没日没夜,连续好几天都不曾睡觉,连饭都忘了要吃,,好几次因为胃出血住院,每次见他躺在病床上疲倦的模样,是那样的孤单寂寞,连我这个老人难过得都快哭出来了。」说着说着管家还真的哽咽了起来,演得十足十地真。
任凭叶御岚再怎麽坚强冷傲,却还是有着软弱的一面。当他病了,最心爱的人没办法陪在他身边,病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脆弱。
席地而坐,背靠着墙,叶御岚闭上眼回忆起自己独自在没有她的国家生活,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微笑、触碰不到她手掌心的温暖、就连她一个关怀的眼神都得不到……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他生活的重心,突然间这个重心失去了,他的世界也跟着倾斜,找不到平衡点,为了不让他的世界崩塌毁坏,他只能藉由工作不断地麻痹自己。
管家的话成功刺伤了狮子堂紫,逼出了她的不舍和愧疚,她的眼眶迅速地湿润起来,她的心正因为叶御岚而微微疼痛,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许自己哭出声,用力地吸气、吐气,试着把眼泪逼回去。
管家和绪方千月对望,彼此都很肯定听见狮子堂紫细微的哭泣声,绪方千月对他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啊!
「更可怜的还不只这样,少爷的身体这阵子更差了,头痛时常发作,程度严重到必须依赖药物才有办法暂时止痛,无缘无故就流鼻血,晚上时常失眠睡不好,胃口自然变差,人也跟着不健康。」
狮子堂紫的喉咙就像被什麽束紧一样,哽咽得厉害。
「他每晚都会看你的照片,读着你寄来的信,有时还会对泰迪熊喃喃自语,虽然我没仔细去听内容,但我想全是一些想念你的话语……」少爷有时照片一看就是好几分钟,叫他也没回应,还以为他是太累睁眼睡着了。
「分开的这些日子,有一段时间我的生活完全失去重心,无论事业上获得多大的成就和掌声,心里某个角落还是空荡荡的,那是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取代的。」
依旧双眼紧闭,叶御岚无预警地说出潜藏在心底的话,那种深情的温柔,死心塌地认定狮子堂紫是他今生的唯一。
慢慢地,眼睛里热浪翻涌,一眨眼,一道接着一道的热流滑落脸颊,狮子堂紫用手压住眼睛,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止住泪水,可是没有用,眼泪还是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间满溢出来。
她的眼泪完全停不下来,她根本不是这麽爱哭的人,可是一碰着叶御岚,一直不发达的泪腺突然变得很畅通,连读秒都省了,瞬间泪流满面。
明明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冷战,还用这麽温柔的口气说出这麽撼动人心的话,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害她没办法继续生气吗?
无声地掀开棉被,狮子堂紫朝管家和绪方千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透过迷蒙的泪眼看着这样一直深深爱着自己的男人,记忆中俊逸的脸庞竟刻划了几分的憔悴,心脏猛然抽痛,视线再度模糊不清。
「我曾答应给你时间慢慢厘清对我的感觉,如果能够接受我,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如果你真的只把我当哥哥,我会退到你设定的角色,认命地接受你永远不可能爱我的事实……」话说得很漂亮,拿得起放得下,十足是个成熟男人面对感情该有的理智表现。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害怕你最後给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你对我丝毫没有男女之情,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就连我爱你这句话也开始变得没有意义,那麽我要耗尽多少心力、要经历多少难熬的痛苦岁月,才有办法不用悲伤面对你?」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因为爱她,他的眼里、耳里、心里只看得见她、听得见她也只容纳得下她的身影,而她却拿这段暧昧不明的感情直接、间接地伤害着他,不管她是否是无心的,他确实是受伤了。
就这样沉默了一阵子,狮子堂紫跛着脚轻缓地移动身子,直勾勾盯着叶御岚几秒,突然伸出手触摸他的脸,「我……对不起……」
张开眼睛,一抬头,狮子堂紫的泪滴就这麽掉在他的脸上,即使他的心已经受伤了,还是微笑着。
「我没关系……你用不着道歉,爱情本来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规则。」通往幸福的路本来就不是那麽平顺,总会遇到一些阻碍波折……时间会证明一切,就算受伤也会慢慢痊癒,感动和悲伤都只是一种过程,重要的是在这段感情里学到了什麽,是不是深刻到足以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记得?
所有人,包括狮子堂紫,都没有料到叶御岚对她竟是如此用情之深?
看着相拥的两人,管家和绪方千月有默契地下台一鞠躬,放心下楼去了。
或许经过这不平静的一夜,两人的感情状态会明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