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巷子被分到一块长方形的天空，不算大，而且是跟其他栋公寓共用的。
今天天空放晴，住到这里之後的隔一天，天空不打算掉泪了，可喜可贺。我加了一块方糖到有点冷掉的红茶里，欣赏白色晶状颗粒崩解消融的样子。
听到男孩哼哼唱唱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从早上晒完衣服之後他就双手插在口袋，专注地检视阳台边一排排的迷你仙人掌，那表情像是他可以透过他的眼睛跟它们做心电感应。除了仙人掌，攀在窗台栏杆上的长春藤也因为最近的雨显得有点萎靡。最後他终於转身，开了阳台的门进来，抬头看到我後笑了一下。
「早安大叔。」他晃到小餐桌前坐了下来，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微微向前倾，露出依然痞痞的表情。「你真的有三十？」
我点头，把一杯红茶放到他前面。
昨天稍微互相聊了一下，对彼此有了一点点认识。
他刚满二十岁，休学中的大学生，对室友这一回事似乎很自在，那我也得装出从容的样子。昨天洗完澡倒头就睡，早上醒来花了十分钟思考自己在哪里、为什麽来这里、这个人是谁，发现自己竟有点狼狈。
这是一个破碎并有点常下雨的城市，现在的工作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脑中虽然因为常常僵硬地整理跟工作有关的资料而显得忙碌，事实上却空虚异常，刚来到异地时的氛围总是让我常常错觉自己喝了酒。
昨天告诉了他自己的年龄…？好像有这一回事。
虽然没什麽关系。
「你看起来蛮年轻，我跟房东太太说是我哥要跟我合租，她搞不好不相信了。」他丢了两颗方糖进红茶，倒了牛奶，一口喝完了。「昨天睡得还可以吧？」
「很好。」我回答。然後低头，看着那只厚重的浅黄色锦蛇温吞地贴着他的脚背滑过，溜进他敞开的房门里。我们房间的床都只有弹簧床垫，牠不用昂起身形就钻进了他的棉被里。
「没问题吗？」我移不开视线，心里决定要养成关门的习惯。
「OK的。」他点点头，倒了第二杯红茶…「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把牠先关在房间里。」
我默默摇头，他笑了。「那就好，牠慢慢会跟你熟的，牠很乖。」
我点头。「你喜欢蛇？」
「也不是，之前一个客户养的，後来不要养，我就收养了。」
…随性得可以。
「我等等要去客户家，你得跟我ㄧ起去，是吗？」他站起身，走进房间换起衣服。
「对。」我回答他，然後看向窗外。
刚刚还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又染上了薄薄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