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屋後湖泊走了一圈,那是丹尼斯平常早上慢跑的湖边小径。
这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快步走上一圈,也要耗掉半个小时,更何况他们还是边走边玩。
这一路上湖光水影,郁郁林木,再加上沁凉透心的清新空气,多少冲淡了这两人先前在早餐桌上的对峙情绪。
香美好奇心强,看见什麽东西都要问。她问这湖里有鱼吗?这湖可以划船吗?没事还捡根树枝去探探湖的深度。
结果这条他经常在走的路,竟然会走着走着,被她搞得方向大乱。原来她一下子走他左边、一边绕到右边,再不然就是因为看见什麽好玩的东西,临时停下脚步,落到後头去了。
他不时得左看右瞧她到底在哪里,或者停下来,等她结束路边的“探险活动”。
她好像什麽都不怕,在她眼里,这世界彷佛成了一座大型游乐场。
Duke显然很喜欢她,不管她走到哪,就跟到哪,有如她的私人保镳。
丹尼斯看着他的爱犬,不禁摇头,心想…..它“变心”了!
香美突然发现树上有只松鼠。她惊喜地仰首凝视,专注的神情彷若看见了这世上什麽天大美好的奥秘……她看着它,而他却看着她。
但Duke的汪汪两声,却在这时吓跑了小松鼠。
「Duke,都是你啦!」香美瞪了Duke一眼,怪它坏她好事,Duke摇摇尾巴,一脸无辜。
丹尼斯回过神来,他看松鼠跑了,心想,好了,这下没戏唱了,总算可以继续走了吧!於是转身迈开大步。
但不一会儿,一只小手突然从後面抓住了他。他惊愕回头,却见小妮子气喘吁吁地对他说道:「等等我嘛!你腿那麽长,我哪跟得上啊?」
说完,仰头甜甜一笑,一无心机地…..很自然地…..伸手勾住他手臂,半带撒娇地挨着他走。
丹尼斯嘴角一扬,心情突然飞扬起来,他喜欢这种感觉….被她撒娇的感觉….……他有个会撒娇的妹妹。
他们一路结伴而行,步履轻快,香美还是一样嘴巴不停,并不时哼唱着他听不懂的中文歌曲。他发现他已经开始习惯她的叽叽喳喳,也许“妹妹”就是这样吧!他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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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美的时差显然还没调过来,快到家门口时,她已经哈欠连天了。
丹尼斯笑着对她说:「你再去睡一会儿吧!我看你时差还没调过来。」
香美点点头,笑眯眯地应声答应。那一双笑起来有如弯弯月牙儿的眼睛,顿时让他想起小时候放学回家,母亲张开双臂迎接他的那双眯眯笑眼…..他突生错愕。
「你别忘了先去吃早饭哦!」已经蹬蹬蹬上了楼梯的香美,没忘记回头叮咛他这一句。
他回神,翻翻白眼,一脸莫可奈何,最後只好说道:「好啦,我知道了。」但心里却想,她一定得这麽罗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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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玛莎依约来到丹尼斯的长岛宅第。
丹尼斯才走进楼下起居室,玛莎便立即从深软的沙发起身,迎上前去。
她是个三十出头的高佻女子,褐发碧眼,身穿黑色套装,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干练精明。她有一点南欧的血统,脸部轮廓极深,是那种走在路上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的漂亮女人。
「嗨,亲爱的丹尼斯,你总算回来了!」她挨近他,伸长脖子,与他互亲脸颊。
「嗨,玛莎!」
她退後一步,好生打量眼前这个小她四岁,既是她工作夥伴,也是这些年来她一直搁在心里的男人。两三个礼拜不见,她着实想念他。
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纯粹就是作家与经纪人的关系,顶多再带一点多年熟识的交情在里头,至少这是丹尼斯的想法,但问题是玛莎还是多了点浪漫的念头……
她初出社会没多久便发掘了丹尼斯,而且拜他之赐,自此之後,平步青云,顺利攀上事业高峰,主动找她签约的新锐作家越来越多,但丹尼斯.欧尼尔一直是她的金字招牌。
这九年来,她看着他从青涩的医学院学生一路蜕变成独具魅力的成熟男子,对他的迷恋有增无减。但丹尼斯显然对她并无任何意思,以前如此,现在如此,至於未来如何……她仍怀抱着希望。
因为在她心目中,他们简直就是一对量身订做、天造地设的好夥伴,工作上如此、个性上也是如此。他内敛、她外放;他不善交际、她人脉亨通;他才华横溢,而她正好是他的识才伯乐。
在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做他的灵魂伴侣?
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是有可能的,所以从来不放过任何示好机会,只不过她的示好始终带点进可攻、退可守的味道,所以就算半带玩笑地被婉拒,也不会难堪到丧失她在他心目中的排名地位,也因此他们一直维持着某种界乎朋友与工作夥伴之间的关系,譬如丹尼斯这几年也陆续和几个女人交往过,有热情的书迷,也有在聚会上认识的记者或社交名媛…..而玛莎可是比谁都清楚他和那些女人之间的交往情形,因为她总能趁着碰面的机会,从他口中套出一两句话。偏偏丹尼斯真正能聊的朋友没几个,她又正好是其中之一,所以要是真遇上什麽感情问题,丹尼斯倒是不吝向她叨诉几句。而她也乐得刚好见缝插针,总能适时地帮他甩掉那几桩令他有些不耐的感情事。
她深信……属於她的日子终将来到。
「台湾之旅如何?有见到你母亲吗?」玛莎略闻丹尼斯的家庭背景,知道他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回到台湾。
「嗯,见到了,不过是在太平间见到的。」丹尼斯语气平淡地说道。
「哦,我很抱歉….」玛莎抚住胸口,很是惊讶,伸手轻按住丹尼斯的手背,表示安慰。她向来知道如何适度地与他肢体接触,而且很是享受每一次的接触。
「没关系,至少我见到她了。」丹尼斯低头苦笑,「不过也见到我妹妹了。」他顺道一提。
「你妹妹?」她怎麽没听他提起过他有妹妹?
丹尼斯简单带过,「我母亲在台湾再婚,她是她的继女。」
「Oh~~~~OK!」玛莎在脑袋里快速盘算了一下这其中复杂的家庭关系…..她懂了。
「原来你还有妹妹。」她一付很了的模样,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正打算喝。
「我把她带回来了。」
「What?」那一口水差点从玛莎嘴里喷了出来。「怎麽不先告诉我?」
丹尼斯单眉高挑,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他为什麽要先告诉她?
玛莎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她知道他是匹不羁的野马,最讨厌人家告诉他该怎麽做。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先告诉我,今天我来这里,就可以带个玩具或什麽的当见面礼啊,她喜欢芭比娃娃吗?」她试图自圆其说。
芭比娃娃?哈!她误会了!
「玛莎,我妹妹已经大学毕业了,再过一个月就要去哥大念研究所,我想她应该不爱玩芭比娃娃了吧!」他觉得好笑。
一股莫名的不安漫过玛莎全身。「已经大学毕业啦?」她耸耸眉,还没来得及推敲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丹尼斯便已经不耐地换了话题。
「你今天找我究竟什麽事?」他单刀直入地问道,这是他的风格,不拖泥带水。
「来看看你啊!毕竟你是我旗下的红牌作家,作为经纪人的我,总该三不五时地过来问候一下我的“摇钱树”吧!」玛莎“打屁”功夫一流,总能半带戏谑地轻松点出她的“目的”。
於是他们拉拉杂杂地聊了近半个小时,话题不外乎是他新书的写作进度,电影公司提出的合作案….但就在快结束谈话时,玛莎突然像想到什麽似地拍拍自己的大腿。
「唉呀,差点忘了给你这个。」她从公事包里掏出一只邀请函,原来是书商商会举办的全美精英作家酒会的邀请函。时间是一个礼拜後,上头注明请携伴参加。
「携伴参加?我一定得参加吗?」丹尼斯耸耸眉,他其实不爱出席这种社交场合,玛莎不是不知道。
「这次一定要参加,别忘了我跟你提过你的书现在正在书卷奖评审的手上,他们虽然不会出席这种商业场合,但一定会从媒体得知这个消息,你总得露露脸,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人气啊!这样吧…..我也有邀请函,不如….」但玛莎话还没说完,丹尼斯便打断她说道:
「那我带我妹妹去好了。」
这句话可是让玛莎硬生生地吞下已经到了嘴边的“不如我来当你的女伴吧”这几个字。
「Oh~~~~OK!」
「对了,你刚刚说什麽?你也有邀请函吗?那到时我们在会场见罗!」丹尼斯突然回神问她。
「Sure!」玛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临走前,玛莎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句。「今天怎麽没见到你妹妹?」她的好奇心,大到连自己都无法想像。
「哦,她在楼上房里睡觉,时差还没调过来。」丹尼斯浅浅一笑,抬眼向二楼示意,那眼神……有罕见的温柔。
玛莎看得仔细,一丝一毫都没放过。
因为她是他“妹妹”的关系吧,玛莎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