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郎研辰……为什麽你会出现在这儿,谁准你来了啊?」
他的大学生活,她的科大生活,从开学前那天很戏剧性的见面起,重新有了交集,而且紧紧缠绕在一起,甚至比起高中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联谊遇得到他,学校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麽也会遇到他,回家後遇到他这点就更不用说了,一天三餐几乎都碰得上他,但为什麽她连打工都遇得上他啊?
好,便利商店谁都可以来,但是这间便利商店离学校、离他们的住处都有段距离,她特意找个这麽远的就是为了要避免遇上嘛!结果根本没有用……
「我的家教学生家住这附近,来这边很正常吧!而且亲爱的乙希,我是客人耶,你怎麽这样跟我说话,被店长听到不会扣钱吗?」
笑咪咪地帮她解答顺便提醒,乙希闻言一愣,想到了什麽,僵硬地转回头,一脸铁青的店长站在仓库门口瞪着她……
她的第一份打工,不只是扣钱,还就这麽掰掰了。
有一就有二,如同她完全抵抗不了他稀奇古怪邀吃饭的藉口,对於他总是刚好、碰巧出现在她打工的地方这点,乙希从怒视、漠视,最後演变到直接无视。
这点还可以放大到其他客人身上,然後她很悲惨的发现,自己居然也把他那套睁眼说瞎话给学起来了。
笑咪咪地看着在特卖会场其中一个花车那儿忙碌着的身影,这是她目前的打工,在百货公司的特卖会当临时的销售员。
单手按着简讯回覆跟报告组员约讨论的时间,视线不时留意着不远处的她;他很聪明地从没告诉她为什麽自己总能知道她打工的地点,不然她挂在门边写着每天行程的白板就会被她给拆掉了。
他怎麽可能会笨到把自己的资讯来源给截断呢,想也知道。
倚着柱子看着,等着她下班,听起来是件很枯燥无聊的事,但是对他来说,这比什麽都有趣;单单只是看着她,每一天有每一天不同的变化,只有他知道的。
闲适的动作忽然一顿,虽然特卖会场很吵杂,人潮来来去去的看不清晰,但他就是觉得,乙希有些不大对劲。
把特卖的商品从箱子搬出,把花车上的空位补足,或是帮客人找寻他们要的尺寸,人潮很多、很乱,光是留心客人讲的要求还有其他前辈们的指示,就够她忙的了;偷空瞄了眼手表,还有半小时就可以交班,下了班就可以好好犒赏一下累了一天的自己一顿好的了,那家伙因为她不相信他做的义大利面比他们之前排了一个小时吃到的还好吃,说今天要好好大展一下手艺……
说实话,他手艺其实挺不错的,几次为了节省生活费乾脆自己开伙,她发现有些自己的拿手菜他煮得比自己还好吃,虽然总嘴硬说普普通通过得去,可是每次都忍不住多吃好几口。
肚子都快被他养出一圈肉了。
伸手想捏捏肚子看看的动作忽地一僵,人挤人的特卖会场肢体碰触难免,可是……
明显感觉到有只手就搁在自己腰间,藉着人潮掩饰缓慢下滑,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涌上,抬头看看左右,没人发现、没人注意到这儿的异常——
「这位先生,我们销售员的裤子不是贩售商品喔,如果你想试摸材质的话花车上有很多不错的商品可以参考看看。」
令她全身僵硬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办的动作一停,耳边响起郎研辰熟悉的嗓音,回头一看,原本站在角落等她的他不知道什麽时候来到这儿,紧抓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扬着招牌的微笑说着。
「我、我不是……」被抓着手挣脱不开的男子开口要说些什麽,立刻又被他给打断。
「不是要试摸材质啊,那你是在对我们的销售员性骚扰罗?」高扬的嗓音立刻引起周遭所有人的注意,其他几个比较有资历的销售员立刻跑了过来。
「又是这家伙,上次被他给逃了这次又来!」
其中一个女销售员看了眼被研辰抓着的男子,立刻嚷嚷了起来。
後来找来了警卫,抓着那名男子带往附近的警察局,乙希也提早下了班被找去做笔录,然後由研辰载回家去。
还有些惊魂未定地,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愣愣地望着半开放式厨房里准备着料理的研辰,看着他端着两盘面来到小桌子前,听着他开口,那声音莫名地,让她心安。
「你忙了一整天刚刚还受到惊吓,赶快吃饱,好好休息一下吧!」递上餐具给她,看着她还心有余悸的模样,研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轻声安抚着。「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大二以後研辰搬出了宿舍住进了对面,在几乎都是自己开伙之後,往往是在研辰那边吃饭,然後她在回自己那儿。
不是自己住的地方,却同样有着让她安心的感觉。
看着面前飘着淡淡白烟的面,热热暖暖的,眼前忽然一片朦胧,是雾气,也是眼泪。
想也没想地,乙希忽地扑抱住研辰,突然的动作撞得小桌子一晃,差点弄翻了面,只是他们谁也没人在意这个。
扑进他怀里的乙希忍不住泪水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出刚才的恐惧、一整天累积的疲累,发泄着情绪;没多说什麽,研辰回抱着她,轻轻地,不敢出半点力气,深怕这个状况会因自己的动作而生变。
她哭得毫无形象,把他的胸膛跟衣服当海绵、当抹布一样弄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止住泪水,抽咽着,不敢抬头。
是对於自己失控抱着他大哭觉得不敢面对,也是觉得自己一定哭花了脸不敢给他看见,还有就是……
她发现自己其实好在乎他,仅仅只是他的声音,有他在的空间,就能让自己放松,让自己心安。
一直不肯也不敢承认的心意,因为她总想找个说服自己喜欢的理由;毕竟他们的相处真的说不上愉快,就算她可以数出一千个、一百个说他们其实相处良好的例子,可是那还是不够,说穿了只是自己拉不下面子,更不想被他知道而骄傲!她完全想不到啊,自己真的、真的喜欢他,还把话讲得那麽死……
所以如果真的非要找个理由让骄傲的自己心服口服,那麽,她想她找到了。
只有他能让她变得冲动,让她变得不像自己,让她可以像现在一样很放心、很放心的——
拥抱着。
「小希、小希!」芷怡急促的叫唤,拉回了她掉往过去回想的思绪,回神过来跟她对望了一会儿,乙希一副很不甘不愿地回话。
「你还敢给我提那时候的事呀你!」瞪去一眼,乙希跟芷怡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听起来像是吵架,又不太像,但同样都让可儿一阵紧张。
「汪芷怡,你也看到乙希也祝贺完了,可以走了吧!」看似有些不耐,实则紧张地四处张望,深怕她们俩继续斗下去会引起骚动。
要是这样引来某个人就糟糕了……
想到这边,她很想转身跑掉。
「这麽急着要走做什麽呀!我说你们两个很过份耶,都这麽想要赶快把我摆脱掉,人家就这麽恐怖,让你们想跑喔!」
一手抓着一个,芷怡扁起了嘴,漂亮的眼眨了眨立刻泛起水雾,一副好可怜的模样。
「没这回事……」乙希叹了口气,她没有要嫌弃芷怡的意思,只是嫌麻烦。
虽然,本来就很麻烦了这些。
想着,乙希的目光朝着某个方向看去,像是感应到她在看自己似的,远处的研辰准确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交换了些什麽。
相较於乙希只是应应话,可儿的反应就大了许多。
注意到刚才芷怡那番话引起了她们周边人的注意,甚至有往这边聚拢的迹象,更加深了她想走的欲望。
「反正你也只是在扯些有的没的,改天再聊就好了啦,我想走人了,你不走那也把钥匙还我。」
拉了拉被她握着的手,可儿不停地想挣脱芷怡的掌握;不是她不想走人在那边装模作样要人留她,如果可以她早就跑了,只是她租的车子钥匙在之前外头碰上芷怡被她硬拉着进来时就被她给拿去了,她怎麽走啊!
「哎哟,不急嘛!我们才只看到新娘子,还没碰到新郎呢!」对可儿紧张的样子全然无视,芷怡微微踮高脚,对着某个方向提高声音说着。「研辰,这边这边,来这边一下!」
芷怡突然的动作让可儿傻住了,看着研辰真的往她们走来,看见他身後跟着的人,当下什麽也不想管了,用力甩开芷怡的手就要跑,却又被另外一只手抓住。
惊讶地转头,乙希不知道什麽时候也抓住了她,没了刚才面对芷怡那副不耐又无奈的样子,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这麽一个耽搁,研辰他们已经走到了她们旁边,不甘不愿地,相碰在一起了。
不敢面对,索性别开头,这个动作看在跟着研辰一块儿过来的磊轩眼里,一股火立刻涌了上来。
那时候做了那种事马上就落跑,然後就此没消没息的,多年後再次见面就是这种态度,叫他怎麽不火?
他可是、可是对这件事苦恼记挂了很久欸……
从愣住、惊吓、不信、抗拒,最後看清自己心意的挣扎,找了研辰问个明白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迟钝。
然後他很认真、很仔细地思考着,也作出了决定,结果好不容易现在遇到了,她居然不想看他!?
他可没瞎,她一看见他马上就转开头了。
「颜可儿你……」
才开口要叫她,可儿趁机甩开了乙希的手转头就跑,磊轩见状瞬间忘了他们身处的地方,扯开喉咙大吼着——
「你还给我跑!站住!」
气呼呼地追了上去,两个人当场就在里头上演起你追我跑的游戏来,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整个婚宴会场忽然热闹了起来,不过身为当天的主角,两人看起来却丝毫不觉得锋头被抢走有什麽不对的。
「欸,我这麽帮忙,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嘿!」用手肘撞了撞研辰,芷怡笑咪咪地讨着回报,心里已经在好好盘算要怎麽好好地揩他一笔了。
「谢你是一定会的,不过我还有个消息要转达给你。」研辰也笑咪咪地回看着她,勾了勾手指要她靠近点後,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着。
「浅寻好像知道了你装病不跟他去参加公司庆功酒会的事了,现在正准备赶去你家罗!」
语毕,还冲着她眨了眨眼。
「郎研辰你!」芷怡闻言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拆她的台。「你给我记住。」
这家伙还敢笑得这麽无辜!肯定就是他去跟浅寻打小报告事情才会拆穿的,她帮忙配合他的计画居然这样回报她!?
「好说好说,礼尚往来嘛!」研辰笑笑地指了指手表,再指了指门口,他可没忘了,刚上大学时她跟浅寻作的好事呢!
恨恨地抛下一眼,芷怡丢了把钥匙到他手里,拎起裙摆赶紧跑了,开玩笑,真的被浅寻逮到她装病躲掉跟他父母在酒会见面的机会,又有得吵了他们……
「心机真重。」
默默看着研辰跟芷怡刚刚那番互动,乙希冷冷地丢了一句。
「亲爱的老婆,我是帮你出口气耶,你想想当初被他们捉弄得有多气呀!」搂着她的腰,两个人边讲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外头走。「好啦,目的达成了,我们去庆祝我们的新婚吧!」
「欸,那里面怎办?」
回头望了眼一下尖叫一下大吼,还有围观成一团惊呼连连的宾客,就这样把人丢在里头,不太对吧?
「放心啦,有人会处理的。」偷亲了她一口,换来乙希又羞又气地一瞪,研辰笑笑地掏出手机发了封简讯後,拉着她跑了。
他也没忘了把刚才芷怡丢给他的钥匙寄在柜台,交代等会儿拿给磊轩他们。
一切,都如他的计画呢,皆大欢喜,对吧!
*
看着乱成一团的宾客,臭脸了一整天的男招待跟一个刚才才出现的女子吻成一团,整个场面有点失控,芯雅左右张望着在找寻着乙希跟研辰的身影,可是怎麽找也找不到。
双方的长辈在新郎新娘进场敬酒後没多久就先行离开把场子留给他们所谓的年轻人们了,结果现在连主角都跑了,谁来告诉她这该怎麽办啊?接下来是要分送给与会宾客小礼物的时间欸!
「请问,你是余芯雅小姐吗?」
肩膀忽然被人轻拍了下,一脸心焦的芯雅回头,动作过猛,就这麽直接往人家怀里撞。
「经理……我是说研辰说新娘子不大舒服他先带她回去休息,交代我来帮忙你善後。」
「可、可是……」捂着撞红的鼻子,芯雅看了看他,浑身散发着的稳重气质让她感觉心定了不少,但回头看看一旁还未平息的骚动,又慌了。
「别担心,这个交给我就好了,相信我,好吗?」
对着她露出了一抹笑,芯雅觉得心狠狠、重重地抽了下,匆匆低下了头,脸红了起来。
似乎,又有段故事正准备开始了……
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