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市郊某高级住宅区的公寓中,男主人半坐卧在床头,看着膝上笔电的本季销售报表,可他发现自己无法专心。
此刻,他的妻子穿着衬托出美丽身体线条的合身丝质睡衣,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刚吹乾的长发,房里充盈着她特有的香味,一缕一缕地勾掇着他的专注力。
庄歆妍放下梳子,将一头乌丝随意盘成发髻,却无意间从镜子里发现丈夫恍神般的凝视。
她不禁觉得好笑,转身,巧笑嫣然,「你在偷看我什麽啊?」
「歆妍,过来我这儿。」刘典儒索性阖上笔电,移放到床头柜,对她张开臂膀。
「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在你工作的时候打扰你吗?」庄歆妍温顺地走进他的怀抱里,巧笑嫣然。
「工作……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却还是让工作绑着。仔细想想,我还真是个差劲的丈夫……」刘典儒苦笑了下,抱着怀中的娇躯,神情却是少有的复杂,「结婚这些年,你会不会怪我?」
「典儒,你该不会是太累了吧?怎麽忽然间说这些奇怪的话?」庄歆妍纳闷地反问,乾脆调整了下姿势,亲昵地跨坐在他身上,与他面对面交谈。
刘典儒抚摸着她依旧清雅的容颜,试图说出早在脑海中酝酿已久的想法:「不,一点也不奇怪。我长时间都不在你身边,没有我,你的生活──」
「呵,你放心,就算你人在国外,我也会让自己过得很好。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学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庄歆妍打断了他,说完便俯身亲了下他的唇。
而这记全然信任的亲吻,也让刘典儒不由得心中有愧,咽下了就要挣脱喉际的话语。
再加上她近在咫尺的温热体香,以及美好柔软的身体接触,他终究暂时压下了左冲右图的心念,一把松开她才挽好不久的发髻,黑亮的发丝瞬间披散在她肩背上,衬得白晰的她更加纤柔,忍不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歆妍,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他问得挣扎而压抑。
「你在说什麽啊?你是我老公欸,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庄歆妍回应得理所当然,同时又让他呼吐在颈侧及耳畔的气息弄得很痒,扭动着要推开他起身,「典儒,你起来一下好不好?我的耳朵好痒喔。」
「不要,至少……今晚不要。」说完,他口一张含住她圆润巧致的耳垂,并扯开她睡衣的扣子,探索着覆摸上她熟悉而细滑的肌肤,一寸寸地往下……
「典儒……」她觉得他的手像是火种,指掌所到之处皆点燃了炽烈的灼热,「别……关灯……好不好?」
「不好。」依旧是简短的拒绝,并轻轻抓回她想探向床头灯灯绳的手,「这一次……我要好好地、仔仔细细地看着你的每一个表情……」感觉到她已经准备好迎纳自己,他便不再抑忍长驱直入。
「啊……嗯唔……」她不禁溢出的呻吟也让他的吻悄然收去。
漫长的夜,原已微凉的空气似乎也因此燃烧得格外炙热。
翌日是周六,不用上班的日子,尽管不需要在入睡前调好闹钟早早起床,但庄歆妍也没有晏起的习惯,八点多钟便自然而然地醒来。
下意识地翻身想往熟悉的胸膛依偎过去,却扑了个空。早已不带身体余温的空位也真正赶跑了她仅余的一丝丝睡意。
典儒这麽早就起来了吗?
她慵倦地打了个呵欠,坐起疲懒得身子,这才发觉赤裸着的上身落了些红紫咬痕,脸颊不由得微微烧红,连忙捞起睡衣,匆匆走进浴室盥洗一番。
等她将自己打理得差不多了,从客厅找到书房,都没有瞧见丈夫的身影。
倒是在放了一份西式早餐的饭厅餐桌上,看见了一张纸条──
「歆妍:
桌上是替你做的早餐,记得吃完。
我有事出门一趟,大概两小时之後回来。
典儒」
呵,大概是台湾分公司这边临时有什麽事,需要他去处理吧。
庄歆妍也没多想,面带微笑细细品嚐着丈夫的爱心早餐。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今天……是我们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呢。」
虽然她本身不是个太爱计较节日的女人,但他们自从结婚以来,确实是相聚的日子少,分隔两地的时光却占居多数,所以只要有一点点证明和凭依,对她而言都是心灵上莫大的安慰。
如果典儒也能跟她一样,默默重视着每一年当中这特殊的一天,那就再好不过了……
仔细回想,他们俩的婚姻生活确确实实一如白开水般,毕竟因为工作的缘故,不得不生活在两个相距遥远的城市,就连每天透过网路视讯谈心的时间,都得从各自忙碌不已的少许交集中压缩再压缩,别说能有什麽具体实质的浪漫,就连寻常的夫妻吵架都吵不起来。
「这样的婚後生活好畸形喔,一点也不正常。你究竟是怎麽忍耐的啊?」好几次回娘家,妹妹总是无奈地对她做出如此注解。
当然,说自己完全不在意是骗人的。尤其是婚後一年年过去,肚子仍旧一点消息也没有,连娘家爸妈都忍不住频频催促她,是不是该生个孙子给他们抱了?让丈夫人在国外、独自在故乡生活的她或多或少感到些许压力。
只不过,孩子要来的时候自然会来报到,这一点倒是他们俩之间的默契。典儒也曾经说过,只要他们能够相爱地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就算对得起自己。
想到这里,庄歆妍不由得摇头苦笑。当她咽下最後一口火腿三明治,打算收拾碗盘时,书房传来了通讯软体的来讯铃声。
「咦?典儒没有把笔电带在身边吗?」庄歆妍好奇地走进书房,走向书桌,往他出门前没有顺手阖上的笔电萤幕一瞧。
而这一眼,让她的脸色顿时变成失血般的苍白。
但对方的MSN讯息却有意要凌迟她似的,依然不断传输过来──
Liliy说:Daniel,你要的离婚相关资料我刚刚整理好传送给你了。
Liliy说:如果真要办离婚的话,在美国这边办妥会对你比较有利就是了。
Liliy说:不过……你真的确定要跟你老婆离婚了吗?
Liliy说:这件事你得好好跟她讲,不然闹到公司里来,我想连BOSS的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这是……怎麽回事……
庄歆妍蓦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手脚冰凉,若非双手及时紧攀住桌沿,恐怕就要整个人跌坐到地板上去。
离婚?典儒要跟她离婚?
不,这不可能……虽然他们之间的相处是平淡了些,但分明一切都走在常轨上呀!昨晚他不是还跟她缠绵了一夜……
……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
彷佛那台笔电是散发某种恐怖事物的媒介,庄歆妍倒抽着冷气,一步一步地退出书房,甚至将书房的门先扣锁,再极其用力地关上。
碰的一声巨响回绕在空寂的室内,让她一阵耳鸣,双脚也几乎无法站稳,背脊贴着门扉缓缓滑坐在冰凉的磁砖地板上。
纷杂紊乱的思绪占领了她的大脑,让她无法理性思考,只能瘫坐在那儿,对外界的感知顿时停摆失灵。
她一直处於这种失神状态,甚至维持到刘典儒面色沉重地带着一份牛皮纸袋回到家中,在玄关换了拖鞋,踏着不再迟疑的步伐走到她面前,依旧未曾改变姿势分毫。
只见她不由自主地浑身微颤,如陷冰窖一般,但那股寒冷却是打从心底冒出。
「歆妍……」刘典儒暗暗叹息着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你看到了。」不是疑问句,而是事先便已有预谋般的肯定。
她抬起眼,十分困难地将目光聚焦在眼前男人的脸上,然後……摇头,愈发剧烈地摇头,「……不,我不知道……那不是真的……我什麽都没看见……」
「歆妍,我很抱歉,但……」刘典儒却无视她的逃避,伸手捧定她极度怔愕、泫然欲泣的脸,一自一句地将她逼入崩溃的边缘:「我要跟你离婚。」
颤抖的唇瓣开阖,挤不出半个字句,却溢出了哽咽。
无法置信而又无比绝望的眼泪,终於滴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