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沉窒好半晌,宋凝竹才推开窗棂,但闻咿呀一声,她已破窗而出,蹬足於窗外泥地,再一翻身,衣袍成波浪状拍打着。她展开双臂,足如踏风,仿似夜燕一般,遁入夜空之中,徒留下未合掩的窗扉,随着凉风摇曳。
听着窗扉送入的风声,赫连尘狭长的指缓缓收拢成拳,他倏然喊道:「来人呐!」未几,听闻赵辰推门而入的声音,赫连尘当即喝令:「下派五十人……不,两百人,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将娥妃找到来,切记不可伤她!」
赵辰恭敬地喏了一声退下,快速地与禁卫军交谈,片刻间,便见多名侍卫穿梭於皇宫中,红澄澄的火炬几乎将整座皇宫照亮成昼。
离开寝殿的宋凝竹,先将放於宴华宫前的扩音器收起,又至澡池附近收回所携物品,也在这时,她发现宫中起了骚动,看火炬穿梭其中,她知道那些人都是在寻找自己,不,正确来讲,应该是寻找娥妃才对。
宋凝竹戴着隐者眼镜,小心翼翼地东躲西藏,隐者眼镜有利也有弊,因为降低所有人百分之五十的注意力时,她的能力也只剩下三分之一,穿越後的她能力比肉身的她强上好几倍,但是戴上隐者眼镜後,动作只比普通人再快上一点,倘若遇到武功高强、注意力也比常人更加集中之人,只怕届时就像老鹰抓小鸡般,无法反抗了。
花了许久的时间,她不停在宫中打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孰料蓦然回首,却见宴华宫就在眼前。
「那里好像有人。」蓦地,前方传来了侍卫的声音,眼看火炬朝她的方向逐渐靠近,宋凝竹心一急,直接拔腿狂奔。
「是人?快追!」
宋凝竹心下一惊,纵身飞跃过墙,绕着偌大的宫殿外墙疾跑,好不容易找到不错的掩身之物,她疾迅地遁入灌木丛之中,让人寻不着。
「好像是野猫呢。」侍卫疑惑的声音响起,宋凝竹闻声不禁咧了唇角,下意识摸了摸隐者眼镜,孰料又听闻他道:「那里!真的有人!」
语落,侍卫的脚步声越渐靠近她,吓得她整个身子扑倒贴於黄土地上,在心中喃喃自言道:「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不知为何,侍卫的声音突然转小,但闻他们的脚步声堪堪远离,宋凝竹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隔着灌木丛往外看,只见火炬光影摇曳,人已远离。
「呼……」见状,宋凝竹背贴着由石头砌成的墙面,盘腿欲在此等待一阵子再走,怎知就在她以为自己是安全时,一道沉稳的嗓音突然响起,顿时令她心跳如擂鼓般,骤增。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灌木丛间,出来吧。」男子背对她,他身姿俊挺,手执酒杯在地上倒了几圈,酒水渗入黄土地内。宋凝竹转眸一看,这才发现前方安了一座坟,而那名男子的动作看来,兴许与这座坟的主人熟识。
「或许我该谢谢你,因为赫连尘要抓你,所以将这里的侍卫调离了,要不,他们不让我来这的。」男子声中似参着笑,可那样的笑却带些无奈与苦涩。
夜风送凉,拂来浓郁的酒香,隐晦不清的月光敷上淡淡的白,映在男子那头银白的发上,更显清亮。他身披浅色衣袍,内着深色劲装,长发高绑成一髻,其余长发垂落成弧形马尾,雅逸的身形配上腰际一把长剑,光是背影就让人感到一股不羁的气质,唯那头白发有些突兀。
「能让他大费周章寻找之人……你是犯了什麽错?呵……该不会是打算弑君吧?」男子毫不忌惮所在之处,也毫不害怕宋凝竹。
「我偷了他的衣服。」宋凝竹见他都不顾忌了,自己还不出来,就是扭捏了。她拿下隐者眼镜,低头拉了拉衣服,都怪胸部太大,单穿外衣还是太露了。
男子突然转身,见到她的发色一怔,恍然道:「原来是娥妃娘娘。」
宋凝竹闻言倏地抬首,一见到男的面容,她登即怔愣了住。
男子将酒瓶搁於一旁的石桌上,步伐略晃,含笑拱手道:「在下岚业,今日於宴华宫听见娥妃娘娘的歌声,委实惊为天人……」
蓦然,皓月破云,迷蒙的光渐转清晰,甚至能将宋凝竹上眼睫的影子,照映於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根根细明。
望着宋凝竹,岚业笑容渐渐收下,他双眼略瞠,呆立不动,好半晌喉结才滚了滚,找回自己的嗓音道:「凝竹?」
「不、不……我不是,我是娥妃。」宋凝竹摇头如波浪鼓,她动作十分僵硬地转过身,对岚业乾笑几声道:「我有事,我先走了。」
「凝竹!你是凝竹!」岚业伸手挡住她的去路,说什麽也不让她走。「你投胎了?不……不可能这麽快就长大了……难不成你重生了?」
「我我我、我怎麽可能是宋凝竹?我是女人啊!」宋凝竹虽然胆子大,但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容易结巴,怎麽都改不了。
说她鸵鸟心态也好,她就是不想见他,不想见曾经是自己的好朋友,却又杀死自己的岚业。可是她又忍不住瞅向他那头白发,曾几何时,那头美丽的湛蓝发色,竟成了这副模样?
闻言,岚业唇角缓缓勾扬,他眸瞳如蓝钻,敷着水气,脸型帅劲如刻划一般,其实若论长相看来,他也才二十出头,但那白发却是不合他的年龄。此时,一抹不寻常的红染上了他的颊,四周飘着浓郁的酒味,显然他已喝了不少。
岚业眯起眼,缓缓摇头道:「喔?我可有说你是『宋』凝竹吗?好像刚才我说的是凝竹,而非宋凝竹呢!」
「那那那、那是你听错了,『是』和『宋』的音很像,你听错了,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麽!」宋凝竹深吸一口气,心里呐喊着自己太衰了,第一天就见到她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