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驀見春 — 其十六

一定是他问话的方法不对。

殷成陌勉强按捺下心里那股想直接掐住徒弟下巴,狠狠啮咬他嘴唇听他微弱求饶的冲动,若无其事的开口,「前一阵子为师也和莫悬聊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为师这副德性连男人也会有非分之想。你也是吧?」

只见姜宵眼里惊惶失措,却仍是想冷静下来。

「师、师父……我……」殷成陌莫非也察觉到了吗?姜宵想起春梦的主角清一色都是殷成陌,差别只在有时他衣冠楚楚,有时他一丝不挂。上次甚至连下身都齐全了,姜宵思及此,脸就不受控制的胀红起来。

殷成陌见他戒慎惶恐,心里无力感渐渐横生,埋怨他怎麽就不快点说出来?男人惦记得要小心别让快到手的肉逃了,只要姜宵做出回应,那麽也可以算是皆大欢喜。不过殷成陌忘了估算一点,姜小媳妇的脑袋里还在乎他是师父,於是怎麽也不敢跨出去那一步。

尤其姜宵又害怕是不是会惹得殷成陌盛怒,有了顾忌,殷成陌问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像是指责,少年更是不敢轻率以对。

「我……的确对师父有……不过现在,现在已经完全不那麽想了。」

殷成陌无语问苍天,他就是要他想啊,最好就是想得再多一点。

「难道师父这三年以来,在你眼里真的就只是团肉块吗?」姜宵居然能完全不顾他的暗示,兀自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哆嗦不愿意坦承。难不成真要参考莫悬的意见,用强的……但那绝对是下下之策,也不符殷成陌的作风。

「师父绝对不是肉块这麽简单!」姜宵连忙否认,被逼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殷成陌嘴角一扬,心想总算是有眉目了,「那是?」

姜宵给男人一双黑眸盯着不敢抬起头来,「……你是师父,是要被徒弟好生敬仰的。」和一个小媳妇说「你是我夫君也是我的天」一样死心塌地。可惜死心塌地错地方了。

殷成陌决定不再追问下去,不然太极不晓得要打到何年何月。

他含情脉脉,眼神柔的像是能化成水,往姜宵靠过去,「其实为师呢,对你也──」

「哎!吃饭罗吃饭罗!」郑堇捧着汤踏出门,扯开嗓子大吼,「师父你快去洗个手,今天阿堇弄了样新菜色准备要给你嚐嚐!」

郑堇孝敬师父的心使殷成陌的临门一脚,硬生生骨折了。

姜宵不知道大师兄这一搅和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暗自觑了眼身旁师父的表情,见他垂下眼,叹口气,拉起他的手就一起进去。姜宵这顿饭吃得心事重重,殷成陌替郑堇夹的肉转眼间已有小山那般高,他看男人笑容甜腻得彷佛能化了人骨,心里不禁替郑堇感到不妙。

姜宵知道殷成陌笑里藏刀。

殷成陌刚才话说到一半,就不知道是什麽重要的话能让他扭曲成这样。姜宵想为郑堇求点情,小声附在他耳边说,「师父,你饶过师兄吧。」

殷成陌侧眼专心聆听,凑过来说,「你师兄坏了我大事,怎能不逗逗他?」

姜宵心想那大事不过就是探他底细而已,见他把话说得这般轻松,不免开始怀疑起殷成陌是不是也不把这回事放心上。

他咬着筷子认真回想那段对话,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关於吃下肚与被吃下肚。但那是什麽意思?姜宵狐疑的盯着殷成陌慢条斯理用牙齿扯着鸡腿,心里暗忖莫非那时已说到舍身取义的份上?那回答要将殷成陌吃下肚的他,真是太不孝了。

姜宵心里已浮现要是兵荒马乱,几个师兄弟都快撑不下去不得不走到这份上,他心甘情愿第一个牺牲。一想到殷成陌要是真成了肉块,他说什麽也无法吃下肚。

他只能盯着它,除了束手无策,别无他法。

「师父。」

「什麽?」

「你问我是要选吃还是被吃,我想要是以後真发生了什麽事,你就别犹豫,选择吃了徒儿吧。」

殷成陌鸡腿吃到一半嫌麻烦,把它扔回碗里,听姜宵这麽说着实一愣,也知道姜宵完全没想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他凝视低头安分守己替他撕起肉的少年,那温顺的模样陡地令殷成陌有些难以呼吸。忽然一个念头冒出来,姜宵之所以百般隐藏,是从来没有想过要透露丝毫心意。

永远以徒弟的身分静静守候。

殷成陌让突如其来的悸动弄得失语,这远比姜宵醉酒那天的慾念要更为强烈。他的心跳得厉害,呼吸愈发困难起来。

「……为师要吃也不会先吃你,看看你也没几两肉,骨头拿来剔牙还嫌细。别说这个了,快点吃吧,你莫悬师兄等洗碗。」

姜宵见莫悬和郑堇的碗都空了,连忙加快速度,也不顾自己仍满手油腻。殷成陌见状取过帕巾来,替他仔仔细细的清理一遍,嘴角隐隐带笑。

在那之後,姜宵以为殷成陌会不时追问他口中所谓的「大事」。不过没有,连郑堇也安然无恙。姜宵很快就把这事情忘了,整天仍是摺殷成陌的衣服,帮他擦乾头发,师徒俩一起下山采买时得注意别让殷成陌又和人杠上。

殷成陌不再念他别像小媳妇一样拼命干活,而是坐在一旁静静微笑看他忙碌,偶尔会递些水来,或者帮点忙,不过有些帮了倒忙姜宵乾脆就直接要他罢手,别再添乱。

殷成陌模样委屈,「我只是想帮你而已……」他手上拿着力道没控制好於是四分五裂的袍子说。

路过的郑堇惨叫了声,那是他下山总爱穿去招蜂引蝶的战袍。

稍晚姜宵坐树下帮师兄缝衣服,殷成陌在旁边啃西瓜,他吃得豪迈,不一会儿脸上全是瓜子,俨然成了个麻花脸。凉风习习,捎来点夏日清爽的树叶清香,一片被吹得叶子落在殷成陌头上,他也不甚在意,用门齿啃着瓜肉泛白的部份。

看容貌清丽的男人头顶着片叶子,满脸西瓜子,姜宵忍不住哈哈大笑,放下手边活用袖子替他擦脸。殷成陌半的脸被遮住,盯住不放的那双眼显得黑得发亮。他被看得不好意思,退开身以後,手里动作变得不利索起来。

殷成陌见他慌慌张张,也不出口调侃,将吃剩的西瓜皮随手一扔,双手枕在脑後哼起曲来。

「师父你不去陪二师兄练武吗?」

「不了,他只会嫌为师无所事事,要为师乾脆滚一边凉快去。」

问题是他这样看着,姜宵也有点不知所措啊。姜宵於是再度用「师父是团上好的肉」催眠自己,可是想起他毫无气息只能任人宰割的画面,心一慌,手一晃,针便直接戳入指内。

姜宵疼得轻嘶一声,反射性用嘴吮起血珠,殷成陌看了忍不住苦笑将他的手拔出来。

「别吸啦,多不卫生。」

拉着他到井旁用力挤出点血後,用水冲净,殷成陌去房里拿药膏过来抹上,姜宵想要说不过一点小伤不用这麽费神,发现殷成陌抹完後突然盯着他的嘴唇不放,那眼神使他战战兢兢。

男人手指抚上来,缓缓摩娑了一阵子。

「看看你,血都沾到嘴唇上,这麽不小心……」

男人摸得他浑身发热,姜宵低着眸,耳根子发烫。那手指若有似无深入他的口内,触及他的牙关和丁点舌头,药膏苦中带香的味道缓缓散开在舌尖上。姜宵用舌头顶了顶上颚想驱除那点苦味,嘴巴因此张开了些。殷成陌也凑近身来,像要吻他,眸子半歛,模样竟有说不出的情色。

姜宵喉咙发痒,不自在的清了清。殷成陌眼神突然一凛,含起点笑。

「嗯,乾净了。」

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因而消散。

姜宵有些愣然,还没回过神来,只能失神顺着他的话道,「谢、谢谢师父……」

殷成陌手指抽开的那一刹那,他看见那洁白的指尖竟不断微微发颤,似乎是在强忍着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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