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靠近御韶所居的毡帐,便听到里头传来的交谈声。
是爻哥哥来了!
怪不得她寻不到他的人,原来他早就来找韶哥哥了……是啊,爻哥哥是神医,所谓医者父母心,更遑论他们俩还是亲兄弟。
既然韶哥哥有爻哥哥的照护,那她就放心了。
只是……
穆笑君凝眸向内,望着御韶那虽不耐却难掩俊美的容貌,自小,韶哥哥就厌恶听到俊美两字,每当她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讳,他总会拂袖而去,独留她一人在後山。
但往往对她,他的气怒不会发太久,总会记得在日落时,回头将她拎回去。
当时她个儿小,他总是很不客气的拎着她走,尤其在自己很白目的一再犯忌时。
儿时记忆里的他,嘴坏心软的他,这点点滴滴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如果此去,她还能全身而退,那麽这些记忆,就足够填满往後数十年的空虚了。
那麽,她还求什麽呢?
够了,真的足够了。
只是,为什麽她连转身都这麽艰难,为什麽她的目光要从他身上抽开是这麽难?
她伸手捂住胸口,压制那阵阵痛楚,逼迫自己将目光抽离,转身离开。
她使尽的跑,命令自己绝不能回头,命令自己绝不能停下来。
她的眼很痛,她的心很痛,她的脚很痛,所有的痛楚凝聚在一起,让她的脚步显得十分癫狂。
旁人的异样目光她视而不见,因为她眼前的一片全成了水雾,那些水雾化成了泪珠,湿了衣襟。
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她也不理,就怕理了,就再也走不了,她就无法再说服自己离开不舍的他。
就在第二声呼唤扬起,她急急提身上马,鞭策马儿,带着她的决心,奔离。
这次的她,再也没有回首。
留下的,是她流也流不尽的泪。
心痛!
御韶蓦然抬眼,扫向帐外,只见帐外来来往往皆是斡达鲁的手下……莫非,那道苦涩、悲凉的眸光仅仅是他的错觉?
但,既是错觉,他的心又为何会揪紧,甚至莫名的不安?
这感受,让他简直坐如针毡。
这时,帐外人影晃动,他眯眼静待,却见进帐之人是斡达鲁,不是穆笑君,他幽黑的眸底不禁一闇。
「韶弟好多了吗?」
斡达鲁一进帐,见御爻也在,顺口问问御韶的伤势,但一双眼却是看着御韶,神色有些复杂。
这抹神情御韶没留意,御爻倒是看在眼里,搁在心底。
「他好得很,可以下榻了。」转开视线,将伤药丢向御韶,似笑非笑道:「我想有君儿的温柔照顾,你应该不想从那榻上离开吧?」
「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滚了。」接过药,他下起逐客令,眼神冷若二月冬风,叫人忍不住打起哆嗦。
「滚!啧,韶十,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啃了,别忘了你这条命还是我从鬼门关捞回来哩。」摇摇头,爻八叹气连连。
「怎麽了?韶老弟心情不好?」那要是听到穆姑娘离开的消息,他不就要杀人了。
斡达鲁心里不禁有些不安了起来。
「心上人不见了,他的苦肉计就使不了,心情如好能好?」御爻凉凉地回道。
御韶不再理会他,直接将目光转向斡达鲁,问道:「你过来时,可有遇到她?」
明明是要她找老八拿药,没想等了许久却没见半个影子。
莫非她忘了他的警告,跑了!
念头方落,他的心就一阵缩紧。
他心中不由失笑,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某人而牵肠挂肚,而心神不宁!顶多,只是让某人在梦里纠缠着自己吧。
过去,他始终不承认自己心里是有她的,而现今认了,只希望一切不会太晚。
尽管要他使尽多少心思,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他都愿意。
眼见话锋转向自己,斡达鲁一时语塞。
「呃,这……」该怎麽说呢?他欲言又止,斟酌其汇。
见斡达鲁吞吞吐吐,神色诡变,御韶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翻身下榻,探手拿外衣穿上,浑然不理身体的疼痛,作势要往帐外走。
一柄扇子挡住他的去路。
他伸手拨开,那扇子像是加诸了神力般,不动。
他施诸内力,却惊觉体内真气不聚,脚步虚浮。
他凝眸瞪向御爻。「老八,你对我做了什麽?」
御爻收扇,露出一抹刺眼的笑痕。「我说你可以下榻,并没说你可以使力啊。适才我本要提醒你,但你不领情,一心要我滚,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这人的笑容很诡异,笑君的事肯定他也插上一手。
「你又使了什麽诡计?」他眯起眼,下颚绷的死紧。
眼见两兄弟快要阋墙了,斡达鲁赶紧上来打圆场。
「我说韶老弟,那穆姑娘自己决定离开,跟爻八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别把矛头指向自个儿兄长……」话未尽,他的衣襟倏而一紧。「嗳,你这是做什麽?」
「你说她走了!」心一沉,他的眼底透出了血丝。
「稍早之前,穆姑娘才从我眼前走过,我唤了她两声,她理也未理,我瞧她那样子,还以为你把她弄哭了,直到她跳上马,我才觉得事况不对。」这兄弟卯起来还是连天皇老子都不管了,这可不是见好事。
御韶深吸了口气,俊眸火光四迸。「你就让她这样走了!」
「韶老弟就先稍安勿燥,穆姑娘那里我已经派属下跟着,不多久就有回报。」火苗炽燃,他若不好好安抚,怕是要酿灾了。「兴许穆姑娘只是出去外头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也说不定,毕竟你现在仍有伤在身,她即使真要走,也要等你伤好再说。」
话是这麽说,斡达鲁心里可没这麽把握。
瞧她理也不理自己的呼唤,走得那样决绝,用膝盖想也知道,她是不会再回来了。
只是这穆姑娘,会打哪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