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症候群(中)
或多或少,我知道为甚麽健康团体总建议人不要把事情闷在心里,要适当的与大家分享,来消除自己的压力。那是因为要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大闷锅将全部东西一股脑往里面扔,闷着闷着那就炸了。分摊给别人,一方面是如果自己妄图将所有事情都一个Move就能Hold住的话,那Hold着Hold着八成都会变成吼细。另一方面是将困扰自己的东西和别人分享,尤其是造成你困扰的那个人分享,让他知道他究竟干了些甚麽好事,那样做,真的是有快感的。
至少我现在感觉我的内心很舒压。
要说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了,那是骗人的。我多少青春年华都耗在她身上了……干嘛,男人就不能用青春年华这词吗?男人也是有少壮之分的欸。
仔细想想,她饿了我半夜送消夜跟全职管家一样;想出去玩我放着论文骑着车就带她冲出去像救阿斗一样七进七出没有怨言;生日过节只差清明节重阳节没和她过到,其他的日子都丰盛的像是中元普渡一样……姑且不论我耗费在她身上的金钱凡几,光是我这种随传随到的心力,说真的每次跟朋友们比较,我都觉得我自己像是全国电子出来的──足感心。
但这些年来一点怨言都没有是骗人的。
她怎麽可以做出这些事情之後还当作甚麽都没有发生一样。她怎麽可以这样对不起我。她怎麽可以……其实也没有甚麽不可以。这年头连总统都可以装聋作哑了,我们只是小小的情情爱爱,而且总有些人总觉得自己做甚麽对方都必须要无条件包容、关爱、抚摸……对不起扯远了。总而言之就是我跟她真真切切地没有任何关系了。连最後一个藕断丝连的机会都在刚刚被我自己给掐断了。
从今天开始,我要成为一个全新的我,成为一个崭新的丰承plus。
……不过看看时间,还是从明天早上在开始变成一个崭新的我好了。严格说起来这些破事也不该发生在我身上啊,这种情况只能用一句话来解释了──天没降大任於我,照样苦我心志,劳我筋骨,痛彻我心……你说这些都是甚麽玩意嘛!
隔天早上我就发现,立志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一早到了学校,土狼哥一逮到我就滔滔不绝地谈起了他的感情圣经,「……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钰蓁想回到你身边那就复合就好啦,有女人不干的是傻蛋啊,这些话我也只私下跟你说啊,身为一个男人,在众人面前要有形象,私底下做些甚麽事情,嗯哼嗯哼,你懂的,嗯哼?」
「我……不懂。」我在印表机前皱着眉头印着我论文需要用到的资料,满脑疑惑这土狼狗今天发了甚麽疯,找我讲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哎,你到底是真不懂还假不懂,照我看啊,你那女朋友都跟你示弱了,你就捡回来用又有何不可?生活嘛,总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完美的啊,都是完美的,那有甚麽有趣的,总会有些不完美这生活才美啊。这些事情就当一个调剂,让你们感情更好。你懂不?」土狼哥摇头晃脑的训示我起来。
「我……不是很懂。你说的不完美的定义是,你跟你女朋友生活得好好的,然後有一个人过来告诉你其实你女朋友被他给睡过了,要你不要介意,因为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嘛,男人嘛,送上嘴的肉哪有不吃的呢?最糟糕的是发生这种事情之後,你回到学校还有一个人一直在你耳边絮絮叨叨地告诉你说哎呀,这些事情就当生活的调剂。生活嘛,总是要不完美才是美的啊。你的意思是……这样,美啊?」我转过头看着土狼哥,我有种错觉,我跟他像是活在不同次元不同空间里面的人似的。「你需不需要一些霓虹灯在背後闪烁,要不要皇家乐队用庆典音乐给你一些伴奏啊?」讲着我突然想起了黄小仙说的「你们要不要乐队伴奏啊!」啊,他真的是我辈中的楷模。
「不是啊,我说你们这些人怎麽都不开窍的啊!」
「我们哪些人?」
「就你们这些人!我上个月泡到的那个姓廖的小妞,一个对她有意思的男的也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刚从坟里爬出来的样子。」
「……」
「你说嘛,这有甚麽大不了的呢?别说他都还没追到,就算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我们这搞纯肉体关系有甚麽关系?」
「……」当然有关系,关系可大的了。「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我那女朋友整天黏着我,我烦都烦死了,如果她发现这件事情愤而跟我提分手,那我正好摆脱她。我早就受够她了,都要二十了,还不懂得反省自己,整天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一样装可爱,甚麽玩意啊!」
「……随你高兴吧。」我觉得最不懂得反省自己的应该是你自己吧。
只是我没说出口。
◎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柯南,并且希望自己有着跟他一样的霸气,在这现实的社会中走到哪就让那些贱人死到哪的霸气。我想我就是缺乏这一种霸气,所以……我现在还在忍受他们这些贱人的纠缠。
「你为甚麽不原谅她啊?」
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位,外号阿宝,但是大家都叫她小路,合起来就叫宝路,据说这跟他男朋友的品种有点关系。所以我们通常没有把她的外号合起来叫过,因为这实在是有一点点不好听。尤其是我们所上的大黄每次看到她都朝着她扑上来这一点实在是令我们……嗯,咳,又扯远了。
「我为什麽要原谅她?」
「……」阿宝歪着头,好像在思索些甚麽,不过依照我对她的了解,她只是觉得男方要让女方,这才是人生的真理,「你不觉得钰蓁都这样和你低声下气了你还不原谅她很过分吗?」
你看,有没有。我这张嘴都可以去天桥上算命了。
虽然我觉得拿去做生化武器效率会更高一些。
「呃,你知道发生了甚麽事情吗?」我决定还是先问问看好了,搞不好阿宝就只是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甚麽事情,只觉得钰蓁这样来求我很可怜而已。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淌这浑水,你们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她到底做了甚麽?」
「不管她做了甚麽,你是男人,你就不能多让让她吗?」阿宝皱着眉头看我,彷佛我不原谅钰蓁是做了甚麽天理不容的事情似的。
「……喔。那这麽说好了,如果你男朋友背着你在外面找个一个小三你会怎麽样?」
「他敢!老娘阉了他!」
「我说宝姐,宝姨,你的脑子都快变宝喀喀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脑子变成宝喀喀?甚麽意思?」
「就是很空很脆的意思。」
「欸你!」
「你自己想想你刚刚说了甚麽,再想想你要求我做的事情,你不觉得强人所难吗?」
「不一样啊,男人不是本来就要多让着女人一些吗?」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事情我当你是担心朋友,你现在停止跟我谈论这话题我就还当你是朋友,如果你要继续跟我讲这些没营养没逻辑的事的话那连朋友都别当了。」我看着阿宝讲完这些话就直直地盯着她。
「可是……」
「没有可是。」
「但……」
「你再但我就蛋疼了!」
「好吧……」阿宝无奈地站起身,拿起她的包包就要往外走。
「你想着男人就该让着女人,你们有没有想过男人也是人,也需要爱护需要关心的啊。」我看着阿宝往外走,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讲这句话。
「我们没有吗?」阿宝转过身来看着我,像是准备要跟我辩驳的样子。
「你有吗?」
「我没有吗?」
「你好好想想,你要阿展每天都说一些不同的情话给你,你饿了他去买东西给你,你想出去玩就烦着他带你出去,你觉得无聊他就要随传随到当你的一个大玩偶,他自己穷得都要卖内裤了,结果你每天要吃消夜他还是一样一百两百的这样买,结果你做了甚麽事情?」
「我跟阿展的事情都过多久了你为甚麽还要提!」
「不提,就不存在了吗?」我把戒指从口袋中拿出来把玩着,突然有点想哭的感觉。「你们都一个样,冀求男人为你们牺牲奉献,偶尔一个小错误,只要吵架的时候就拿出来讲。反观你们自己做过的事情呢?过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你们难道真的以为只要道歉就一定会得到原谅吗?我们原谅是因为我们还在乎还爱,不是你一直挂在口中的男方就一定要体贴女方让着女方。如果我们不爱你们,你们算个屁啊,死在路边我们都不一定会帮你们收屍。」
「……」
「怎样?觉得我说得过分吗?你有没有觉得这句话有点熟?不知道是谁当初和我说过:钰蓁会来求你原谅就是因为她还爱你,要是她不爱你不在乎你,你死在路边她都不一定会帮你收屍?」
「你就不能稍微让着女生一点吗,就那麽一点点也不行?」
「不行,我受够了。」说完不等她发作我就拿起我的东西往外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的感情抉择我不做评论,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决定我一开始看着就很不舒服,只是觉得讲了也没用,就算了而已。啊,对了,帮我向你那小狼狗问声好。」
我希望我现在的背影是潇洒中带点萧索,甚至有点壮烈的。可惜我知道我自己只剩凄凉。
我自己知道。
◎
有句话是这麽说的,咸鱼翻身。但我一直有点不太明白啊,咸鱼翻身牠还是条咸鱼啊,有差别吗?我现在就有点像咸鱼翻身,至少我自我感觉是这样的,前天突然一个暴躁就把阿宝给骂了一顿,还把真正想跟她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我突然有点害怕。
全所都知道阿宝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而且是死心眼,我这样把他的烂事挖出来打她一脸她还不跟我拼命。尤其那件事情她一直觉得她是对的。我突然有点害怕去上学的感觉。从国小之後我就没这样过了。念了十多年的书,仔细想想还是幼稚园好混一些……
基於我不想去学校的缘故,所以今天我翘了系办的值班,跑到宿舍附近的咖啡店来消磨时间。顺便还约了阿展过来聊聊。
喔,对了。
关於阿宝跟阿展的恩恩怨怨是这样的,若要仔细说来大概要花个三天三夜,但真要简单说也很简单,就是──阿展家被人倒债了,然後阿宝就跑掉了。就这麽简单。现在想想也真为阿展感到难过,以为自己在为一个生活的目标、人生的归宿努力拼命,结果没想到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成了别人的临时工。那时候他根本是失智,哭到都摔下楼了,我还觉得夸张,现在想想我自己,根本也没有比较好一些。仔细思考起来,其实阿宝也没有甚麽不对,只是她处理的方式我总感到令我恶心。
哪有人分手隔两天就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的啊,你以为空窗期是周休二日吗!
「嘿,buddy,你还好吗?」想到一半,阿展从我背後拍了拍我的背,向我打了声招呼便坐到我的对面。
「一般吧,不怎麽好但也没糟到哪去。」
「换个好的方向想,至少你终於摆脱那女人了。」阿展靠着沙发挑着眉和我说。
「不知道是哪个人,当初她女朋友跟他分手的时候在那边哭得要死要活还从楼梯上摔下去,结果他女朋友隔两天就跟另外一个人好上了,我们在那劝他说这种女人不值得难过的时候那个人还吼我们的啊。」我也挑眉回看着阿展说。
「呃……那都过去了嘛,哈哈哈。」阿展尴尬地笑着。
「我昨天把阿宝骂了一顿。」
「为甚麽,你疯了吗!你知道她是骂不得的不是吗?」阿展紧张地看着我,好像我踩到甚麽隐蔽地雷一样。
「……唉,所以我今天才没去学校值班啊。」说完我把昨天发生甚麽事情大略和阿展讲了一遍。
「干,你真的这样讲喔,不愧是我兄弟,这种时候都想着帮我出头哦哦哦哦哦!」
「你还是死一边去好了,帮你出个屁头,我只是觉得我受够了。」我把身体往後靠了一些,试图将自己埋进沙发里,「真的受够了。」
「说真的,兄弟。」阿展看着我,一脸严肃的说。
「嗯,怎样?」
「你的健保跟寿险都有认真在缴钱吧?」
「有啊,怎样?」
「我只是想提醒你,没有健保跟寿险,下次这麽危险的事情就不要做了,见义勇为这种事情就交给勇者,我们还是好好的玩勇者斗恶龙就够了。」
「……真是谢谢你喔。」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阿展,「你最近,有碰到钰蓁吗?」
「没有,但是关於你们的消息倒是听了不少。」
「我们的消息?」我疑惑了,我们会有甚麽鬼消息,她搞上督学的事情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传出去吧。
「沛琦跟我说她听说你们会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你……」
「我怎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性癖好很特别,还有……」
「还有甚麽?」我觉得自己有些发抖,但其实我现在很冷静,连心也很冷。
「还有你空虚寂寞觉得冷,跑出去找别的女人好上了……」
「……干!」我终於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的骂了一声,还好咖啡店里只有我们这桌客人,但老板还是不免朝我们这边望了过来。看到老板看着我,我冷静下来向老板点头致歉,然後坐了下来。
「我是跟哪个女人好上了?我是有甚麽性癖好,是倒吊、皮编、蜡烛,还是窒息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怨气。
姑且不论这件事情到底是谁传的……
……我诅咒那个乱传谣言的人一辈子买泡面里面没有任何调味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