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炉地,拥有让人舒缓情绪的魔力,亦轩和绎庭两个人,只要一有烦心的事,就会相约上烘炉地看夜景。天气一冷,亦轩便会抱着绎庭替她取暖,在绎庭心里,其实并不排斥这个举动,甚至被动的享受亦轩带给她的安全感,虽然知道自己对亦轩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但又深深觉得才刚失恋不久的她,感情需要沉淀的时间还不够,也不希望亦轩只是寂寞海上的一根浮木,更何况,亦轩还有其他需要整理的感情,因此,绎庭抱着『顺其自然,不刻意强求,有缘的话,总有一天会在一起』的心态,控制着自己的情感,也不想破坏了这份友谊,对两个人的发展,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在绎庭生日的前几天,两人曾相约逛书店,当天亦轩有事,提早请了两个小时的假,约好了晚上七点,在诚品门口等。一进书店,两个人各自逛着,由於绎庭长时间坐着工作,站久了也容易腰酸,手不自觉的轻轻敲着腰,亦轩见状,体贴的帮忙按了按,当时绎庭真心的认为,亦轩的贴心,在男生中的确是少见的,但不免会想到,亦轩对其他的女生,是否也是如此,还是,他只是对自己比较特别一点?
三月八日,是绎庭的生日,同事们早在两个礼拜前,就开始讨论如何庆祝,与其说是替绎庭庆生,倒不如说是找个理由,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因为生日正好在假日,所以同事们打算在星期五提早庆祝。一大早,绎庭一如往常的进公司上班,十点左右,助理小姐拿了一只大箱子,说是要给她的快递,看着纸箱上的名字,并不是自己的,绎庭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疑惑。助理小姐要绎庭别管那箱子上写的东西,尽管收就是了。
将纸箱搬回座位,身旁的同事们也是一阵好奇。拆开纸箱後,里面又出现了个三角状的纸盒。或许是生日礼物,但会是谁送的?绎庭打开包装,里面放着一件摆饰,是一个旋转阶梯,每个阶梯上,各有一个小天使,小天使们,都笑眯眯的拿着不同的乐器。盒子里,还有一张小卡片,内容简单的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并附加一个笑脸,署名『704的我』,704?这不就是亦轩的分机号码嘛!这下终於知道,是谁这麽有心了。
还记得上次收到朋友的生日礼物,大概是国中时候的事了吧,那时,朋友之间很流行送生日礼物,尤其是女生,还会互相比较,看谁收到的礼物最多,这意味着「收到礼物多的人,比较受欢迎」。随着年纪增长,朋友送朋友生日礼物这种事,也变得没那麽重要了,久而久之,也忘了收到朋友的生日礼物,是什麽感觉了。亦轩这个惊喜,让绎庭格外的感动,当下觉得,能这样贴心的朋友,一辈子可能也没几个了吧,马上传了封简讯跟亦轩道谢,也顺便问问亦轩,要不要参加晚上的庆生聚会,但亦轩什麽也没有回覆。
『大概又跑去出差了,很忙吧!』
晚上下了班以後,大伙儿正讨论着晚上吃什麽好。
「去吃泰式料理好了。」成莹提议着。
「好啊好啊,我蛮喜欢的!」绎庭高兴的赞成。
「可是我不喜欢吃酸的东西。」力维摇摇头,反对的说。
「不然天气这麽冷,去吃羊肉炉好了!」邦宏提议着。
「我不吃羊,我很怕羊肉的味道!」力维又笑笑的摇摇头。
「厚,陈力维,你真的很麻烦耶,到底谁才是寿星啊!」绎庭嘟嘟嘴,对力维大声的抱怨着。
「嘿,歹势啦,我不吃的东西有点多…」力维抓抓头,不太好意思。
「那不然说说看,你喜欢吃什麽好了,我们大家通通配.合.你!」绎庭一边说,还一边用力的用手指戳着力维的肩膀,并特别在「配合」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一姐,今天要庆生耶,不要生气嘛!」力维嘻皮笑脸的求饶。
「啧…我有生气吗?」绎庭手插着腰,假装生气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
「嘿,你的表情真的很多耶。」成莹在一旁笑着说。
「会吗?我本来就这样啊!」绎庭挑了挑眉毛,不以为然的样子。
「还说没有,小朋友!」成莹很喜欢跟绎庭闹着玩,有时候会用认真的语气开玩笑,有时候又会用玩笑式的语气,讲认真的事,常常让绎庭傻傻分不清楚,到底哪句话,才是他的真心话。
最後,大家决定到超市买火锅料,一行人便跑去邦宏家煮姜母鸭了。大家一边吃,一边乱聊了起来。
「嘿,你们猜猜看,中员和秀如几岁了?」秀如是绎庭他们部门里的大元老,当初绎庭刚得知秀如的岁数时,的确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大概三十吧。」邦宏说。
「我也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年轻,年纪应该没有很大,可是後来我才知道,中员大我一轮,而秀如已经快四十岁了。」绎庭的答案,也让在场的同事们吓了一大跳。
「他们部门里的人,每个都嘛是怪物,年纪都比外表看起来还大很多。但是我觉得最可怕的,应该是这一个才对。」成莹指着绎庭说。
「我?」绎庭一脸疑惑的表情,也指着自己问。
「对啊,我刚进公司的时候,还以为公司有顾用童工,这个根本就是小朋友来的。」成莹说得很夸张,但绎庭不觉得生气,年纪本来就是女生的秘密,也不会有女生喜欢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大的。
「什麽童工!你还像老人咧,你根本也看不出来是七十二年次的,其实你是六十二的吧。」绎庭的反击,惹得现场一阵爆笑。
「说得好…说得好…」小慧是公司里的八卦女王,也附和着。
「我要讲一件她的事。」邦宏指着小慧。
「我?」小慧很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她真的很大胆,你们知道她怎麽叫刘处长的吗?」邦宏和小慧、哲铭、成莹,都是同期进公司的新人,当时他们的座位,都在小会议里。
「怎麽叫?」力维好奇的问。
「她叫他小刘耶。」邦宏不可置信的说。
「哇塞,你们这是什麽交情啊?」成莹也觉得很夸张。
「你讲到这个,我就想到一件事。」小慧摀着嘴,笑了起来。
「刚进公司的时候,我打电话找刘处长,结果打错了,打到总经理那边,刚好是总经理接的,我也不知道,我就说,『喂…小刘啊!』结果对方说,『你打错了哦,我是总经理!』真的是吓死我了。」小慧笑得合不拢嘴,大家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她真的很离谱啊,我不知道为什麽,她连副总的MSN都有。」邦宏接着说。
「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哈哈哈…」小慧是一个很爱八卦,也很爱开玩笑的人。
「而且她最过份的,就是常常挖洞给我跳…」邦宏对着小慧抱怨,接着大家又七嘴八舌的乱说一通。
对绎庭来说,通常这种娱乐性质的谈话,不需要太认真,只要听听就好,免得脑袋打结变笨。晚餐的尾声,同事们端出了大蛋糕,帮绎庭唱着生日快乐歌,大家要绎庭许个愿,一共有三个愿望,但最後一个愿望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不会实现了。
「第一个,身体健康。」闭上了眼睛,绎庭许了第一个愿望。自从工作以後,健康状况就一直不太好,一年到头都在看医生,不知何时,「健康」这两个字,也变得这麽困难。
「第二个,工作顺利。」这也是绎庭现阶段非常需要的,工作进行时,偶尔会有些和工作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在旁边干扰、阻碍着工作进度,让事情变得很复杂,也很不顺利,但如果这些闲杂人偏偏是主管呢?大概也只能自认倒楣吧。
「第三个,…(找到幸福)」或许,这虚无飘渺的愿望,还比较有可能实现吧!绎庭这麽想着。
在庆生结束以後,成莹开着车载绎庭回家,一路上小雨没有停过,车里只有雨点打在车身上的滴答声。绎庭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在同一条路上,当时男友也是这样开车送她回家,同样的天气,同样的街景,如今,却已人事全非,狂欢後的一股寂寞感,更加重心灵渴望寄托的空虚。
「突然好想哭哦!」绎庭开口说了这句话。低下了头,言语像咒文般释放了伪装,一滴滴渴望人懂的无声泪,不断地流下。坐在一旁的成莹,被绎庭这个突然的举动,吓得有点语无伦次,试着用玩笑式的口吻,想说点什麽化解尴尬。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没事啦。」绎庭别过脸,看着窗外,边擦拭着眼泪,边笑着说。
「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偷哭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哦!这是我们的秘密,如果说出去了,我会灭口的。」绎庭擦乾了眼泪,望着前方微笑着,而成莹转动着方向盘,倒是沉默了。
生日当天,绎庭也没有特别想和谁一起过,几个好朋友们,倒是很有心的计划了一个行程,要带绎庭到新竹走走。车子一路往「山上人家」开去,沿路雾蒙蒙的景致,也别有一番味道。半山腰的樱花树上,点点粉红,寻着蜿蜒小路,几处用木头搭盖的亭子,在樱花林里若隐若现,这般美感,脱俗得像走进了水墨画里。
车子再往上开,雾中的一栋欧式建筑,是他们的目的地。一排排笔直高大的树木,组成巨大的森林,围绕着建筑物,与森林底下的那片茶园,形成强烈的对比。浓雾时有时散,装饰着没有尽头的幽幽步道,摆放在树下的休闲桌椅,上面停留着几只慵懒的小虫。绎庭仰着头,让雾气凉爽的打在脸上,展开了双手,享受阳光撒在身上的暖意,贪婪的吸着那属於森林的味道,洗了个森林浴,『心』突然变得很轻很轻。这无疑是个散心的好地方,如果能带亦轩来这里,他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好玩吗?」亦轩对着刚上线的绎庭问着。
「说真的,好想带你去哦!那边真的很漂亮,是很适合散心的地方哦。」绎庭玩的很开心,但有点累了。
「对了,谢谢你的生日礼物,让我好感动哦。」绎庭突然想起了昨天,传了简讯给亦轩,但亦轩并没有回覆,於是又再次跟亦轩道个谢。
「呵呵,那个没什麽啊。」亦轩那天故意提早出差了,怕绎庭问起礼物的事,自己会不知道该说什麽。
「怎麽会想到要送礼物啊?」对於亦轩送礼的举动,绎庭除了惊喜,也感到窝心。
「也没什麽啊,想说花点小钱,如果能让你快乐一整天,那这钱就花得很值得罗。」亦轩若无其事的说着。
「嗯,那真的值得了,我开心了一整天。」绎庭把亦轩送的礼物摆在办公桌上,工作累的时候,看着那些笑眯眯的天使,情绪总能缓和许多。
「本来还想找你去参加晚上的庆生聚会说。」绎庭觉得那天晚上,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亦轩没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那天刚好出差出得很晚,而且我和他们也不太熟!」亦轩自认是慢熟型的人,而且自己也不是什麽high咖。
「其实去诚品那天,礼物就塞在我的包包里,超怕你发现的。」亦轩说着生日礼物的秘密。
「你是为了买礼物,特地请假的吗?」这麽有心吗?绎庭想知道得更多。
「那天我请假和我妹去逛街了,就顺便买了礼物。」亦轩送礼送得很小心,避免看起来有什麽特殊意义。
「收到快递的时候,想说怎麽不是我的名字,觉得怪怪的。然後助理小姐,看起来又有点紧张,还叫我不要管那个。」的确,从礼物到卡片,怎麽看,都像是朋友的祝福而已,绎庭怀疑着送礼的动机,但看起来又很平常。
「可惜,没想到助理小姐穿帮了。」亦轩其实挺认真的,已经想了好几天,该怎麽送这个礼物,才不会让绎庭觉得很突兀,而且还得表现得一副「没什麽」的感觉。
面对亦轩,绎庭总会戴上『朋友』的面具,再悄悄地把『好感』藏起来。在与亦轩相处的同时,也会试着从每个角度观察他,想理清对亦轩的感觉,究竟是好感,还是只是因为寂寞。面对自己的问题,绎庭始终不断的反覆问着自己,『我们,适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