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他掉到湖里了,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一阵吵杂的声响,唤醒云的神识,猛一睁眸看望,他以指揉了揉眼。
「怎了?」云甫睡醒的嗓音,带有浓醇的酣然。
「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蓦见远方似有几抹人影围在一团,顿令云神智清醒。
掉到湖里?
云骤然起身,心脏惊骇狂跳,速提步奔足,冲至前方,眸扫湖面,果真见着一抹白色人影在水里载浮载沉。
糟糕!我不会泅水啊!
云脸色大变,速转眸瞳慎视四周,却未见着半点较长的竿子,见围观的皆为孩童,有神只、妖灵和魔灵,他们全透着殷盼的眼神看着自己。
见状,云蹙起双眉,暗忖:「此地甚为偏避,怎会有这麽多孩童出现在这?」
「哥哥有法子吗?」一名孩童率先发声,当即将云的疑惑给赶走了,眼下是性命交关之事,他也用不着想那麽多了。
望着碧绿的湖泊,云脸颊略略一抽,他唉叹好一回,原想脱去鞋履,可想到救人如救火,还是硬头皮,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湖里。
「哗啦」一声巨响,云只身砸下湖面,激起湖浪迸飞,伴着围观孩童的抽气声,与一阵窸窣的谈话声,云──溺水了。
「为什麽他不施术,反而直接跳下去呢?」
「难不成他不会术法?」
「这怎可能……他是上回在中央界,让王上失了颜面的家伙耶!」
感到口鼻浸水,云不停拍打双臂,未能听见那群孩童说出的奇怪话语,他只感到甚为难受,湖水呛得他晕眩袭上脑际,头痛欲裂,胸臆也无法喘息。
难不成我就要这样狼狈地死去?
念头一闪,云倍感可笑,明明自己就不会泅水,还妄想救人,白昼才刚离开,自己就这麽不济事,马上就要见阎王了,从神只降为鬼类。
唉……希望下辈子能得长好看点。
挣扎了好半晌,云的意识渐渐飘远,手脚虚软无力,甚为沉重,双眸一阖,猛地晕厥了去。
自上空下观,只见两抹於湖面上载浮载沉的影子,一者为云,一者为适才溺水的白色人影。
蓦地,在水中载浮载沉的白色人影,竟缓缓接近云的位置,突伸出手臂,抱住云的腰际,那是一张孩童的小手。
骤然间,整座湖顿如炸开一般,湖面迸溅水花,强劲的风,勾起湖水拔高飞溅,那名「溺水」的孩子,单一手就将云给撑了起来,漂浮於湖面上头,并将失了意识的他拖至岸上。
「王上!」围观的孩童陡然上前,朝「溺水」的孩子行跪拜之礼。
那名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秀发因水而贴上剔透的双颊,他垂眸凝盯着云,紫红色的眼瞳满是疑惑与不解。
「怎会这样……这家伙竟无丝毫灵力?」
「这……定是被王上的威严给吓失了灵力。」一旁拍马屁的魔灵涎着笑道。
银发孩童冷冷地扫了适才发言的魔灵,手一摆,顿见魔灵被打飞数丈之距。
「拍马屁,得拍得适当。」银发孩童上扬的唇,没有一丝笑意。「他不知吾是谁,怎可能被吾所骇!」
没错,此银发孩童,正是魔帝残天。
残天长指摩娑下颚,望着已晕厥的云,不禁陷入疑惑的凝思。
桔云……你当真是桔云吗?
云缓缓睁眸,一缕光线刺入眼瞳,他眨了眨眼,感到整颗头胀痛难受,他缓缓起身以掌摀额。
「醒了?」陌生的嗓音,是孩童的调子。
云转眸看望,是名不曾见过的孩子,灿亮的银发,紫红的眸瞳,美丽中带些绝魅,神情孤傲极了。
「谢谢哥哥的救命之恩。」残天嗓声冷冽,说是感谢,可脸孔却无丝毫感谢之意。
「咦……我有救你吗?」云敲了敲头,不断思索适才发生的事,似乎他未有救人,反而溺水晕了过去。
「哥哥将我救上岸後,就晕厥了去。」残天面无改色地撒着谎,可一闪而逝的不屑,仍是浮出眼底,好在速度之快,未令云捕捉到丝毫。
「是吗……原来我会泅水啊!」云惊讶地击掌,双眸大瞠看向残天,猛地跃下床铺,伸手抓住他的双肩。
「你要做什麽!」残天後退,手一甩,险些发出劲力朝云的胸膛击去,好在一瞬间忍了住,忙曲指收回力道。
「我看你有没有受伤啊!」云拨了拨他的发,湛蓝的眼眸化出关心的柔芒,顿令残天一怔,拧起双眉不落话语。
这家伙怎会看来傻笨傻笨的?一点危机意识都无,这麽随便地相信他人,根本就不像那日在中央界的他,这到底是怎一回事?
虽然如此残天可以免去圆谎的麻烦,有益无坏,可是一想到原本带着无聊与好奇的心接近眼前人,想知道夜冥为何改变模样跟在他身旁,可如今一看,眼前人似乎也没什麽特别的魅力,真不知这家伙底是怎一回事?
难不成他这是故意的?
对,如此想来也不无可能,只是……他溺水是真,又怎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况且他怎可能会知道吾是谁?
简单的事情,在残天眼中是阴谋重重,他思绪打了好几个结,如此反覆思索,他落下定论:倘若眼前人不是愚蠢的神只,就是心机甚重的神只。
「你怎麽会突然落水了呢?」云将他转了个圈,见他身无外伤,衣裳也乾了,应无大碍。
「被那群小孩踢下水的。」这藉口老早就想好了。「他们笑我无父母,所以就欺负我。」这话说得一点哀伤感都无,残天语气平静,甚至还扬唇露出讥笑。
闻言,云心里划过一阵刺痛,难受的感觉揪着他的心扉,一瞬间,眼眶竟也泛红热泪。
过去的他不也是如此?他感受不到这孩子的气息,不知是神是魔,不过气息薄弱,力量一定也十分薄弱,除非是具有强大的灵力者才有办法完全锁住气息,眼看这孩子这般娇小,怎可能会有强大的灵力,一定也是与他相同,无灵力而被欺负的孩子。
「你……」残天蹙眉。「干嘛哭?」
「可怜的孩子,哥哥保护你。」云紧紧将他拥入怀中,大掌抚着他的脑勺,嗓声哽咽不假,甚至还难受地抽了抽鼻。
残天冷冷地嗤了一声,孰料竟让云以为他打喷嚏了,也在这时他赫然发现自己全身湿黏黏的。
「对不住,我忘了自己全身湿透还抱着你,让你着凉了。」云忙松手,下意识摸了摸脸,好在脸上绷带未有拆下。
他走到衣柜前,拿了件乾净的衣裳,回首看了下残天,见他很识相地步出卧房,云这才俐落地卸下衣服,更换清爽的衣裳,顺便也将脸上的绷带换新。
好半晌,云换上一袭清爽的白衣後步出卧房,踱至坐在木椅上沉思的残天身前,微弯身子道:「我叫做云,你叫什麽名字?」
「云?」残天闻言,双眉更加锁拧。就不知这名是真是假,竟与他之前所说的桔云不同。
「嗯,那你呢?」
「炎冰。」残天淡敛长睫,思及夜冥化作孩童模样所取的名字「白昼」,不由得嗤声冷笑。
白昼、白天……愚蠢极的名字,哪像他的名,炎冰,焰中之寒冰,相克之物共存,亦如神与魔,他莫不是神中之魔吗?哈哈哈……
炎冰不掩得意的眸瞳朝云望去,他笑得邪魅,却具有吸神魂之魔力,令云霎时间无法转睛,愣愣地看着。
「温水,你长得真漂亮。」云发自内心地赞叹。
「你在叫谁?」炎冰笑容骤敛,仅剩不可置信且大瞠的双瞳。
「你啊,我给你取的小名。」
云咧唇而笑,笑得坦然自在、笑得极为真心,他伸手轻抚炎冰的颊,指尖滑嫩的触感令他有些莫名的激动。
真好摸!
「该死的!为什麽是温水?」炎冰跳下木椅,无奈自身已化为孩童模样,在气势上明显比云矮了许多。
「冰碰到火化成水,不就冷热适中吗?」云双手贴上他的颊,极其喜爱地蹂躏着他的脸庞。
闻言,炎冰面露狰狞地瞪视他,只可惜被云揉捏得看不出表情来。
一年後,吾定会亲手杀了你!
炎冰於心底埋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