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的脚步随着东风悄悄贴近人们的生活…三月下旬,中国围棋联赛即将在广州拉开序幕,亮所属的队伍在前一天傍晚移师来到广州。
「接下来各自调整状况,明天早上八点半到二楼餐厅集合。」
各自放妥行李後,北京队队长陈学明九段在旅馆走廊,确认每个人都对行程没问题後,便宣布众人解散。
「塔矢,一起去吃饭吧。」即将年满二十岁的陆力,也没等塔矢答应,便拖着塔矢亮往外走:「这里我来过两次了,有一家日本料理,很平价。」
亮苦笑,随着陆力往外走…很显然这种状况不是第一次了。
事实上虽然中国人都很友善,但是参与联赛的棋士们若论起辈分,都是自己的长辈,难免比较拘谨,再加上自己是『塔矢行洋的儿子』,整日周旋在这些父执辈的棋士之间,实在颇为费神。由於『代父从军』一事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二月底到了中国後,赶着办理一切相关手续,在得知第一届北斗盃曾经遇上的陆力也是北京队队员後,心情稍稍放松了些……至少还有个年轻人,即使称不上是知己,但总是个可以说话的对象。
「为什麽来到美食之都广州…却要吃日本料理啊。」门可罗雀的不起眼小店里,亮喃喃自语地盯着菜单:「我本来还想嚐嚐道地的烧卖。」吃完之後回日本让光做给我吃。
此时陆力马上举手招呼:「嘿,老板娘!先上一笼招牌烧卖,再给我现炒鸭舌牛肉肠粉荷叶糯米鸡清炖苦瓜香辣凤爪各一份饭後再上两份甜味芝麻糊。」
「嘿!」老板娘马上对着厨房喊:「先出一笼招牌烧卖现炒鸭舌牛肉肠粉荷叶蒸糯米鸡清炖苦瓜香辣凤爪各一份饭後再上两份甜味芝麻糊!」
接着亮听见厨房里传出一模一样的吆喝声,一字不落。
「这里的餐馆都这样吗…好厉害。」为广州的小店作业感到惊奇……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吧:「你叫这麽多东西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这家店好,你想得出的料理就算是生鱼片他们也搬得出来。」帮着塔矢翻开他手上的菜单到其中一页,上面印有日文,有不少日本菜色。
还真有……美食之都果然名不虚传。我看看…除了中国各地地方料理之外…日本、马来西亚、义大利……呵呵,妈妈与光若来了这家店一定会很兴奋的一起讨论食谱。
想到母亲,亮神色微黯,母亲状况真的不乐观,时睡时醒,渐渐地越睡越久,医生们始终束手无策,光拜托酷拉皮卡动用所有认识的人脉,依然没有好消息…尽管…这是预料中的结果。
虽然每天晚上都会与美津子阿姨通电话,但是妈妈刚好清醒的时间真的很少,偶尔才能说上一两句;光的棋赛行程排得非常紧凑,都是大清早从睡眠时段抽出时间去探望妈妈…光这样会不会睡眠不足…久美子阿姨似乎现在住在光以前睡过的那间房间,顺便帮忙照看家里…也是久美子阿姨的两个孩子都大了才有办法,不然像金子阿姨现在虽然搬到东京,但是在东京艺术大学任教,又有个上小学的儿子,根本自顾不暇,只能在假日时前来探望。大家都这麽帮忙…反观我这个做儿子的,母亲卧病在床我却人在中国,虽然说这是父亲一开始就交代好的,基本上也由不得我……
幸好…有光在妈妈身边照看着,让我多少放心了些…
说起来,明明才不到一个月…怎麽好像已经一个世纪没听见光的声音了…
阖上菜单:「麻烦给我一碗味噌拉面,谢谢。」标准的北京腔。
「嘿!追加一碗味噌拉面!」
亮再度听见厨房里传出一模一样的吆喝声…为此确切感受到身在异乡,不禁无奈一笑。
自己还真没有离开父母或者日本这麽久过…即使是在窟卢塔草原,前前後後加起来也没几天。在中国,虽然不至於因为思念家人而半夜落泪,但是以现阶段现在的局面,担心父母的情况是必然的。
「怎麽啦?精神不太好?」陆力已经开始吃起牛肉肠粉,漫不经心地问着。
「没什麽,只是担心父母的情况,」随即稳定心绪:「不过有光在,没问题。」
陆力闻言哀叹:「我说你也真够坚强的,要是我家乡的父母遇上这样的状况,我恐怕很难维持战绩吧…虽然我们的队伍去年战绩平平…至少你个人目前的对局还没输过。」
亮也吃起了烧卖:「联赛还没开始呢,那些纯粹友谊性质的对局跟联赛应该完全不同吧。」
「拜托!你可是连胜了王星两局耶!」摆一摆筷子:「这已经足够证明了你的实力。」夹了一筷子糯米鸡:「不过你兄弟真的很够义气,抱着你母亲跑了这麽远,与那种怪物对峙了一整晚…超音波耶,开玩笑,可见藤原光的意志力真不是盖的。」有机会也想跟这样的人下一局。
东西这麽混着吃,怎麽都不会胖…或许应该介绍陆力跟仓田先生认识:「光他一直为了妈妈受伤的事情很自责。」即使光不说,我也知道。
「为什麽?」不解:「拜托!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对於『承诺』这种事情非常固执,因为他曾答应过我会带我妈妈逃离现场…所以为此自责。」这是我另一个忧心的地方……
开始啃起凤爪:「这根本不能怪他吧…後来是忍者出动收拾了四只嵌合蚁,你们才得以脱困,但是你爸爸仍然决定前往东果陀…日本忍者收拾了四只怪物,我们人类这一方总算也不是全军覆没。」
记者会上,为了不希望自己的能力公诸於世,因此与半藏约定好,稍微更改了一点真实情况,半藏也认为这样比较妥当,毕竟世界上肯定有不少人已经发现藤原光就是琥珀,如果光的身边长伴一位念能力者,就更显得不打自招…虽然光现在孤身在日本,但我想在韩国一年都没有状况,在日本应该也还好…现在全人类都在思考消灭嵌合蚁的对策,根本没有人有闲情逸致来争夺火红眼。
思及此处,感应一下莫比乌斯带上的气息…光传递过来的气息很正常,没问题。
看一眼左手手腕上戴着的『时间』,又再度安心了大半…不是因为光的安全,而是因为光的誓言。
等到陆力黄蜂过境般的扫光桌上的食物,两人回到下榻饭店分开回房後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广州以『三茶两餐一夜宵』着名,简直是个不输东京的不夜城,即便是嵌合蚁持续威胁人类的现在,也依然灯火通明。
慎重地将明明有防水功能的机械表放在洗手台边,才开始淋浴,不可避免的冲澡的时候总会想事情,记忆回到离别前一夜……
「这是…」我买给光的表,光一直没有戴,原来连着盒子保存起来了,那另一个盒子是?
光突然有些腼腆,傻笑着扒扒金色脑袋:「亮…虽然我不清楚送别人手表有何涵义…因为各国的风俗都不太一样,不过,」似乎下定什麽决心,认真起来:「我们交换吧。」
亮静待下文,光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说。
光郑重地坐到亮眼前:「我不知道亮愿不愿意接受,不过…现阶段我只能做到这样。」这是非常重要的誓言,我相信亮会明白。
发觉光的严肃认真,亮也凝神起来,正坐。
「我跟亮不一样,没办法做出制约与誓约,只能使用现成的物品,为其赋予新的意义。」缓一口气…似乎有些紧张:「所谓自动上链机械表,是手动上链的改良,只要人一直戴着,手表内部精密的构造就会随着手腕的自然动作而上紧发条,亮替我挑选的这一款,一天只要配戴超过八个小时,就能行走超过一天。」
「…虽然说八个小时就够了,但是我会一直戴着,不过不是戴亮送我的这一支。」揭开另一个盒盖:「已经准备了好一阵子了,我想今天拿出来时机应该还可以。」
亮拿起很显然是光为自己挑选的另一款,极简的设计,表面与自己挑给光的那一款一样,纯透明,看得见齿轮运转的模样…不同的是自己挑给光的样式比较活泼大方,白色表带还印染了些许橙色,光为自己挑选的则是纯黑皮质。
看着亮正一手一支地端详手表,光继续:「我每天都有记得上发条,还在表带内侧刻了字…与其交换戒指之类的,我觉得机械表的涵义与亮的制约与誓约比较…契合。」很轻的声音,清晰述说。
亮翻过手表背面,自己挑选给光的手表上,刻着FujiwaraHikaru,而属於自己的黑色皮质表带背後,则刻着ToyaAkira;字迹看得出来是光自己动手刻的,没有一般皮雕师傅的专业,应该只是使用美工刀,却刻得非常整齐。
想像着光利用自己不注意的时间,在书桌前一笔一划认真的镌刻,心中温暖了起来…真的非常感动,但是光到底……
等等!光刚刚说他会一直戴着手表,却不是戴我送他的…光刚刚说交换戒指…戒指…所以光…
一瞬间明白了光的心意,轻轻放下手表,将光拥入怀中。
「真亏你想得到。」心爱的亲了亲光的脸颊,爱怜地凝视着怀中温顺的人儿…怎麽刚刚自己就舍得对这样乖巧聪慧的恋人这麽粗暴…一想到这里便牵起光的手,揉着:「很疼吧,怎麽每次都不出声制止我,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失手拆了你的骨头。」
光苦笑一下,制止你大概下场会更糟糕,心理学我还念过一些:「还不到不能承受的地步…毕竟我原本就是金盏花。」
「金盏花?」光的封号。
「坚强与…忍耐。」
心疼地轻拥着,低低诉说:「傻瓜,你已经忍耐够多事情了,不必连对我都这样。」
光突然间眉开眼笑:「跟亮在一起的时候我最快乐了,是我最放松的时候。」非常真诚的眼神。
「真的?」听到光这麽说,非常高兴。
「真的。」大幅度点头。
「真的是真的?」再次确认。
「真的是真的。」非常肯定。
光…有你这句话,我真的心满意足了,至少我能让你快乐。
「所以你希望把『我的时间』戴在身上,时时刻刻、每分每秒…即使相隔两地,我们共同度过彼此的时间。」拥紧光的身体,抚摸着。
光却温柔的挣开了…惹得亮一阵错愕………光从来没有拒绝过我。
「不只是那样。」认真而期盼的眼神…严谨的辞汇:「因为只要戴着,就不会停止…这就是我能够给亮的承诺…」
光有话要说,而且很重要…明天就要再度分离,得先听他把话说完。
「今生今世,不论我,藤原光身在何处,只要塔矢亮还愿意戴着『藤原光的时间』,藤原光的这里,」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会随着塔矢亮手上的秒针而跳动,我的大脑也会以塔矢亮为出发点思考一切,我的生活将以塔矢亮为中心运作。」
亮为光此时此刻的言语…动容,没想到光愿意为了我禁锢自己;因为光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心思,既想要占有,又怕给对方带来伤害……想潇洒地让光活得自由自在,却又害怕失去光的日子…但是光…你这次的誓言…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
「在塔矢亮拿下属於『藤原光的时间』之前,我绝对不会主动拿下『塔矢亮的时间』…这是我…唯一能给亮的誓言。」虽然之前也做过类似的承诺,但是有象徵的物品,比较郑重,也比较能让亮安心…况且亮应该明白,这次意义非同小可…
似乎是心有灵犀,亮也严肃庄重地跪坐起来,挺直背脊:「光…是我想的那样吗…你…真的确定吗?」拿着刻有ToyaAkira的黑色手表,看向光澄澈无杂质的眼神……明明拥有一颗向往着自由的心,却笃定地对着自己点头。
「谢谢,我塔矢亮,只要这里,」同样捂着心脏的位置:「还在跳动,『藤原光的时间』也一定会随着我运转,塔矢亮此生此世对藤原光永远爱惜、信任、照顾,永不停歇。」严肃地抬起光的左手,将『塔矢亮的时间』紧紧扣在光的手腕上。
随即,光拿起『藤原光的时间』,缓缓站起身。
见光如此庄重的肃立,亮也站了起来…
光肃立了一阵,温柔却严肃地凝视着亮。
彷佛受到眼神的驱动,亮将左手伸出来。
光温暖一笑,将『藤原光的时间』轻轻地替亮戴上,随即托着亮的手,严肃地弯身,唇轻触亮的指尖。
尽管是只有两个人的房间,两种不同的礼仪,却回荡着温馨而隆重的氛围…
浴室里,亮看着自己的左手指尖,心里明白光这个轻巧的吻,意义有多重大。
我们为彼此承诺了一生一世,没有交换戒指,但我们分分秒秒都背负着彼此的时间,这是一场只有我们两人心知肚明的婚礼。
吻手礼:西方文化中的一种传统礼节,表示欢迎或尊敬,一般由男子对女子使用,在少见的情况下男子对男子也可使用。
自动机械表是手动机械表的改良,不需要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