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远处一声低鸣的雷声响起,似乎是坏天气的预告。行人纷纷闪避到骑楼下,正好为路边摊带来生意。这是一条俗称的精品街,虽说是精品,但是仍以「仿冒精品」为居多,再不然就是将「精品」的外观多少添加外来元素,然後自称「原创」。
这个县巿的街上,多的是这样的街头店面,而于苹就是其中一个。
她的身材比例普通,五官算端正,只不过全身毛发稍显浓密了些,如果将她的浓眉修整了,再将自然卷的齐腰黑发给做上造型,而不是散乱的垂在肩背上,也许看起来会像时下的年轻少女一般。只是,她根本不屑这些表面功夫!所以宁可让自己维持在「适合她」的模样上。
其实这个模样还颇惹人注意的,谁叫整条街上卖饰品的店家只有她一个是这样的不修边幅呢?大部份的卖家都会将自己打扮得光彩四射,头发、耳垂、颈子、手指尽是贴满售价的商品,黄灯下更显耀目,相信过客会被宝石的亮采吸引!
于苹是特例,她做的饰品全是「原创」,而且,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抢走商品的光芒。
「小姐,这手链很适合你!她正找寻像你一样的主人。」
于苹有二个怪规矩;第一,她不热衷推销,像是别的摊位的卖家那样口沫横飞的介绍商品的特殊地方。她让顾客有时间慢慢挑选,但玄的是,只要她开口说了这句,顾客都会非常开心的把东西带回家。第二,她没有可以议价的空间,开价多少就是多少,怪的是,她的价钱通常都是顾客心中早预定好的数目。
所以,成交愉快!
但也因为这两个怪规矩,她的生意不如想像!即使她有真材实料。
当雨云整个覆盖在整个地区时,天色已入傍晚,眼看这个雨夜是不会有生意上门的了,于苹索性收拾东西,正要打道回府。
提着放满饰品的箱子,往停车的地方走去,途中她面露浅笑地与同行说再见。
一直以来,她都很安静,不做搞怪的造型,不和同行抢生意,似乎也不在意业绩,是故在这街上求生存的生活还算风平浪静。
于苹停放机车的地方有些偏避,越走,周围的人烟越稀少!她担心地抬头看着雨云的走向,就怕在未到家前,雨就淋湿了自己和唯一家当。
「可不要下雨耶!」
她的声音显稚嫩,乍看会以为是那种很容易被吓坏的女生。
「就说下雨天没好事嘛!」
雨云越近,她更疾步前行……突然,天空却响起一道更吓人的雷声,而雨势则跟随雷声,有立即倾盆的趋势──啊!我们可怜的女主角要被淋湿了,还有那唯一家当耶……
「去你的雨!敢下就给我试试看!」
岂料,于苹转头瞪天,随即爆出咒骂,硬生生让雨云停顿在距离她後脚跟一步远的地方。
「这还差不多!」
于苹满意的看着露出胆怯神情的雨云,继续往机车停放的地方走去。
而雨云,当真一动也不敢动的顿在那里……
「我没到家前,最好罩子放亮点!」
待放好家当,于苹又将机车绕到雨云边威胁,果真,在她到家之前,雨都未曾落下一滴。
她住的地方是一所中古的小公寓,屋龄约二十余年,地址在某个眷村之内。在到她家前,需先骑过一条小巷弄,周围尽是一个人高度的围墙,当然,她从来不想去知道围墙另一边住的是人?或非人?反正她只有一个目的地,就是她家。
停车打开大门,她慢慢将机车牵入内。门後是另一个世界,围墙外看进的老旧房屋在围墙内竟然变成三层楼式的洋房,延伸至洋房大门前尚有花园小径,凉椅水池……呃,水池?
「梦雅又乱搞了!」
于苹无可奈何的看着水池,闭上眼睛,默念了一声:
「藤架!」
默念毕随即睁眼,怪异的是,原先的水池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可容下她机车的藤架。
怎麽会?水池不见了,但仔细看,地上还留下几条七彩的水晶鲤鱼──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二楼亮着灯的房间窗户被打开,一张秀气的女生脸蛋凑了出来,没好气的大叫:
「你干嘛把我的水池弄不见?人家的鱼会死掉耶!」
大声嚷嚷完,秀气女生伸出右手,朝空平放,地上的水晶鲤鱼於是跟着她手平放的方向,冉冉升空,一只不少的隐入她的掌心中。
「梦雅,这是我们约法三章好的,那个地点是我的车棚!」
于苹不理会梦雅的抱怨,迳自走过花园小径,打开了洋房大门。
而迟来的雨,就在她将大门关上後,痛快的下起来──当然,它很「小心」的避开了这座秘密花园。
点亮电灯,大屋内的布置,有种英式的古典风格,一色的净白,三人沙发,抱枕,餐具,就连落地窗边的贵妃椅上都带细点的红色碎花,墙上一组木刻大挂钟正巧走到整点,是很正规的报时钟声──当、当、当。
「今天生意好不好?」
敲到第七声时,由楼梯走下来一位穿着男子丝质衬衫当睡衣的女生,身形和于苹相若,只是长相不同,这个穿着随意的女生无疑问的,就是于苹口中的梦雅。
「卖出了“蓝色梦想”,还算OK啦!」
于苹把饰品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头饰、耳饰、戒指、脚链,无一不缺,材质由水钻类到木质类通通不拘。
「哇,是谁买走“蓝色梦想”?算她好运。我把“蓝色梦想”的故事写得唯美浪漫耶!最近灵感正佳……」
梦雅惊呼道,毫无姿态可言的将自己摔坐上沙发,也不怕衬衫下的春光外泄。
「少来!把灵感乱丢的人是谁?」
于苹细心的将箱内的心血作品拿起来一一擦拭,却也不忘骂自己室友一顿。
「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灵感,干嘛还随便把人家的水池弄不见!如果我的灵感渴死了,你要赔我吗?」
旧话重提,梦雅气着嘟起嘴来伸诉。
「不让牠们出来绕圈圈,哪能激发新的想像?」
事实上,隐入梦雅右手中的水晶鲤鱼,其实是她灵感的实体化。
「这我不管!我只知道花园、凉椅、家里的摆设都是你的主意,起码要留个地方给我摆机车吧!」
眼看于苹计较的十分清楚(当然那也是实话),梦雅也不好再说什麽了。
「对了,你最近的作品真的不够水准,这个“红色梦露”快要成为陈年货色了,拜托你换换故事内容吧!」
于苹挑剔地将箱中内一个散发着红色光辉的作品拿给梦雅。
「我不换、我不换、我不换!那是她们不懂欣赏啦!」
梦雅歇斯底理的哇哇大叫起来,但还是接过“红色梦露”。
「我看有一半的生意差了都是因为你!你不济事了……」
于苹根本不将梦雅的幼稚举动放在眼里,继续说着伤人的话。
「不要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梦雅愤愤不平的站起身,双手捂住双耳,做出「我听不见」的假相。
「别这样,当作家是需要接受批评的!」
虽然捂住耳,梦雅还是能听见来自于苹的批评。
「你们都不懂、都不懂啦!我的故事是经典,花园水池是经典……摆什麽机车嘛!真杀风景。」
梦雅就像逃难般,火速冲上楼,吵人的噪音中,包括她的大吼大叫。
「又来了!逃避啊……」
于苹望着楼梯深处,喃喃自语。
「下一回,我该做出什麽作品呢?」
提起箱子,于苹往三楼的房间走去,三楼是属於她的设计殿堂。
「喵。」
门才刚开,一只浑白毛色的猫向她友善的踱步而来,于苹露出笑,温柔的看着这只猫,回应牠的友善:
「乖,我回来罗!」
放下饰品箱,于苹将猫环抱在胸,然後一一地向房内有生命的物体问好起来。
「米宝,今天好吗?」
「俏吉,你没再欺负阿天了吧!」
「阿天,肚子饿了吧!给你吃好吃的噢!」
于苹顺口就叫上近十个「宠物」的名字,表情难得散发母性光芒。
不过只要细看,就会发现她的「宠物」都很特别──米宝是只枫叶鼠,俏吉是怀中的白猫,阿天则是长脚蜘蛛……当然水母、毛毛虫之类的异品也在名单之内。
嗯,该怎麽说呢?她们是一对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也许连身份、职业也和别人不同。毕竟,来自魔界的移民族後裔,成为“梦想设计师”,是很特别的事!
有听说过,买了专属饰品就能得到美梦的事吗?
于苹和梦雅就是属於这类的「梦想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