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机的马达闷闷的响着,我清醒後迷迷糊糊的就想打开房门走出去,手指刚碰到冰冷的喇叭锁,意识陡然清楚:今天是星期日!
我将耳朵靠在门上,倾听外头的动静。
室内拖鞋浅浅的脚步声从阳台移到饭厅,倒水,翻报纸的声音。
电视一定是打开的,无声的播放体育台的节目。
门窗也一定是敞开的,「一周至少通一次风,比较不会孳生细菌」他的教训犹言在耳。
咖啡是温的,因为他不爱喝热的东西。
这些小细节,我不需要在那里,还是能一样一样勾勒出来。
有没有我,他的生活一样一样,都维持原状,丝毫不受动摇。
我突然感到难过,和这个人玩躲猫猫有什麽意思?他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就算我此刻若无其事的打开门走出去加入早餐行列,他最多只会抬眉问一句:「回来啦?」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看似没有心的人。
电话铃声。
「嗯。」他的声音低低浅浅的。「没有必要,我一个人很好。」
除了我,还有谁需要他在周日时候交代自己一个人也很好?
大哥?!我跳了起来,最关心他的人就是我大哥,本来在公司就是很欣赏的同事,变成妹婿之後,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谈,我有时还会忌妒,觉得他根本是想藉由我,和大哥建立关系。
「今天晚上吗?」
看样子大哥晚上约他出去。
「我...有些事情...」
「不是的,我真的...有些事情得忙。」
我听到通话结束的按钮音,不可思议呐,这人竟然没问我是不是在大哥那里!一个礼拜不见,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吗?想着想着,我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悲惨,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要和他分手,现在就出去跟他说清楚!
决心下了,但身体却不肯动,只是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他的世界竟然那麽遥远,任凭我怎麽努力都靠近不了。
吸尘器的声音隆隆的在室内回荡。
我失去所有的力气,侧躺在单人床上,眼睛死盯着门板,准备在他打开门,终於发现我的时候,就用这副死人样面对他,既然他根本不在乎,我又何必费心伪装?
吸尘器来到门前,就在我的命运被决定的前一刻,洗衣机运转终了的警告铃滴滴的传来。
他按掉吸尘器,脚步从门前远离。
我从床上跃起,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跨过吸尘器,躲进打扫过的房间。
终於回到熟悉的床垫,我耽溺的将自己裹在蓬松的羽绒被里,就要跟这个家道别了,我最舍不得的就是这床被子了....
是他的味道,薄荷香气的香皂,是他从小用到大的牌子,一起生活以後,我很惊奇的发现这个人不用沐浴乳,只偏好一个牌子,一种香气的香皂。
後来,留意家里香皂的存货,随时记得将上头的白沫刮掉,保持皂盒的乾净无垢成为我重要的家务之一。
我是心甘情愿为他这麽慎重其事的,因为,我爱上了他身上的香气。
有一年我和朋友们相约到加拿大进行女人间的旅行,好玩归好玩,但到了第二个礼拜,有天在纪念品店闻到一瓶精油的香味,竟然和他的香皂气味一模一样,我发了疯似的想念他。
放下女朋友们,打电话跟他说我想回家。
他在电话里很为难的说:「行程都订好了,会伤了朋友的感情呐。」
虽然没说出口,我想的其实是他,但我满心以为他应该会懂,应该会迫不及待的欢迎我放下朋友奔回他身边,他的回答,让我的心立时冷掉了。
「你一个人很愉快吧?不想我回去吧?」
「你能不能讲讲理呀?」
他越是这样说,我的脾气就越拗。
最後他说:「要我拿你怎麽办呢?想回来就回来吧。」
然而,我还是跟着朋友走完三个礼拜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