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纽约
受不了忽然失去挚爱的伤痛,婵辞了工作,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里,这样行屍走肉的日子过了一整年,婵的双亲实在看不下去,跟婵的好友蓁商量安排下,2007年初夏,将婵送到纽约念书散散心,也因此开启了婵与夕认识的缘分。
婵回想起初识夕的经过,两年前当自己在纽约念了一年书後,利用闲暇帮台湾时尚杂志,担任驻地记者撰写特稿时,在一次采访中,认识了当时在画廊工作的夕。
因为夕的热心帮忙,不但让婵顺利地完成,那次关於抽像表现主义艺术(Abstractexpressionism)的专题采访,了解从抽像画派先驱瓦西里‧康定斯基(W.Kandinsky,1866~1944抒情抽象派代表画家)的崛起背景,到1943-44年在纽约活跃发展的美国抽像表现主义过程,也因此和夕成了男女朋友。
其实夕早在三年前(2005年),就在美完成学业,当时身边还有另一位女朋友娟,娟是出生在美国的中韩混血儿,从小父母就弃养她,由一位很有爱心的美国人收留抚养,或许是因为在充满爱的环境长大,所以婵并不怨恨双亲遗弃她。
相反的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了解自己特殊的背景後,她反而积极寻根,而收养她的美国人也十分支持她,还让她去学中文与韩文,18岁以後,像大部分的美国青年一样,她离开波士顿(Boston)到纽约大学念艺术,因为两人同校,才因此认识了夕,两人交往了快两年,给在异乡求学的夕,不管是学业上,还是生活上很大的心灵鼓舞与支持力量,夕在给爸妈的家书中,也一直提到娟的好,所以一完成学业,夕就带着婵回台北跟爸妈见面时,想介绍娟给两老认识。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有些人一见如故,有些就是不投缘,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娟跟夕的双亲就是如此。在台湾停留的期间,娟一直不投缘,自然也讨不了他们的欢喜,就这样夕痛苦地,周旋在两边的至爱之间左右为难。
也记不得经过多少次的沟通与家庭会议,问题依旧无解,虽然夕的爸妈从不曾像电视连续剧中演的,那样戏剧化地,一定要他选边站,但实际的状况,其实也相差不远了。夕在几近心力交瘁,再也无法承担这样的折磨压力下,选择了逃离,有一晚他跟娟单独相处时,夕开了口。
「娟,我想我们还是回纽约吧!我不想你受罪,也不忍心再看爸妈这麽为难,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夕,我知道你的难处,不管你做出甚麽决定,我都尊重,也是充分理解的,你别担心,好好地跟伯父伯母说,好吗?」娟柔顺地回应着。
「唉!说,我能说甚麽呢?两边都是我的最爱,你要我怎麽开口,又要说些甚麽呢?...」.夕摇摇头,皱着眉看着娟,娟没有再多说些什麽,只轻轻拉着夕的手,两人相对无言。
2006年初,夕悄悄地告别了故乡台北,留下了泪痕满页的家书,带着娟远渡重洋,再次回到两人相爱的城市---纽约。
这次的不告而别,对於从小被亲戚邻居夸赞,是兄弟当中最孝顺体贴父母的夕,怎麽也没想到,自己会为了爱情,走到了这地步,带着娟飞回纽约的那一刻,他心中没有丝毫为爱走天涯的潇洒,有的只是不得不承担的无语问苍天,还有那分对从小费尽心思养他、栽培他成人,用心良苦的爸妈深深的遗憾。
夕明白深爱他的爸妈,不管暗中再怎麽心痛,也都不会当面用言语苛责他,但愈是看到爸妈冷脸沉默不语,夕给自己的压力就更大,沉默的力量,所带来的压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体会的,因为完全不知道,一个人被迫在最爱之中做出选择时,其间心情辗转煎熬的过程。
当他们重返纽约时,夕也想过,如果这个心结一直没解开,也许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台湾,回到从小成长的家,守在父母膝下尽孝。
他很努力地照顾着娟,呵护着她,希望在纽约这个充满希望的城市里,建立一个新的家,一个完完全全由他与婵,两人亲手建立的家。
即使这辈子,真的再也得不到爸妈的祝福,他还是记挂着从小双亲,对他传宗接代的期望,也希望藉由下一代的出生,能产生奇蹟,融化眼前这亲情与爱情的冰山阻隔的鸿沟,化解两代之间文化差异的难题。
只是就在婵失去了洋的一年半後,2007年6月,上天竟然也跟夕与娟两人,开了一个大玩笑,在一次和夕相约在中央公园,准备一起去婚纱店,看礼服的路上,一路飞奔的娟,竟在路上发生了几近天人永隔的严重车祸,也彻底地改变了夕与娟的命运。
失去了娟的夕,跟婵同样经历的一段非常煎熬的日子,但人在异乡独自求活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倒,而现实的残酷,也不容许他倒下。
夕一开始赴美念书的时候,是到纽约大学念艺术,靠着在下城画廊林立的苏活区(Soho)打工自给自足,幸运地悠游在东村、苏荷及切尔西(Chelsea)纽约最时髦的「艺术区」,也因为在这里打过工,对於艺廊的运作不陌生。
当再度赴美时,本来工作就很认真的夕,在失去了娟之後,更是全心专注,将时间都投注在工作上的夕,反而有了很杰出的表现,也得到了上司的赏识,成了纽约一家艺廊的反而专案经理人,也才有机会认识了到那里采访的婵。
纽约的四季,除了暴夕雪来袭的冬季较难忍受外,春秋都是十分迷人的季节,婵和他认识後,同为感情上的天涯沦落人,两人对於新的恋情,一开始都显得小心翼翼的。夕每天开车过哈得逊河(HudsonRiver)到纽约市中心的曼哈顿区(Manhattan)工作。
利用周末放假的时间,常常约婵往大都会博物馆(MetropolitanMuseumofArt)里逛,它是美国最大的博物馆,位在纽约市的中央公园旁边,建於1870年,与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巴黎的罗浮宫并称为世界三大博物馆。
馆内收藏品超过三百万件,分为十七类藏於二百二十间展览馆内,收藏包括有古埃及、塞浦路斯、希腊罗马、巴比伦以及东方、西欧绘画和艺术品等十分丰富。
两人逛累了,就走出馆外沿着中央公园一路散步。也在这样的携手散步谈心中,对彼此逐渐有了更深的认识,一年的相处,感情逐步地加温,夕与婵也的确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2010年6月,两人在纽泽西(NewJersey)租了房子,认真地聊起了婚礼筹备的事。
只是这样一段看似就要有幸福结局的爱情,却在婵的一次与同学庆祝毕业的聚会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还是在酒里被下了药的作祟,夕又不在身边的情况下,婵意外地出了轨,当夕深夜加班回来,接到电话,去接回跟几个男生同处一床,衣衫不整、酒醉不省人事的婵。
对感情一向有很高期待与理想的夕,看到婵这麽失控的场面,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但还是默默地把婵安顿好。只是等到隔天一早婵酒醒後,夕早已经不知去向。
疯狂地找着夕的婵想道歉,在纽约四处打听,却怎麽也遍寻不着夕的身影,他就像是凭空消失的一缕青烟,在她的人生中倏然而逝!没有责怪没有怨言,却选择了沉默的消逝,如果这是原谅,这将是婵一生中最沉重的原谅;如果这是愤怒报复,这也是让人无从回击的抗议。
婵,一个人伫立在公寓窗边,失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那样的寂静,让她一边想着夕,却也无端地想起了洋,这两个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婵心想着:
「这些年经历的两段感情,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为什麽幸福总是在快到手的刹那,又突然在自己眼前消失?
如果爱真的有预感,为什麽自己总不能在爱犯错前感觉到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习惯享受着对方给幸福,久了就不懂珍惜,不明白身边的幸福,其实得来不易,所以上天才要给自己惩罚吗?」
婵如今回想起了,原来平凡的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就是最大的幸福,夕曾经对她说过:
「天上的星星,其实是会说话的,找一天夜里我带你去看星星,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麽好不好?」
婵点了点头,心里面无来由地甜蜜了起来。而後来夕也的确带着她,利用周末假期,寻找纽约适合观星的地点,两年下来,在纽约的山巅水湄之间,只要是适合观星的地点,都曾留下了他俩的幸福的身影。
两人之间的相簿里,就这麽一本拍过一本,婵也因此认识了好多天上的星星,只是夕的话依然清晰地回荡在耳畔,如今夕却已不在身边,从今以後只徒留自己在寂寥的夜色中,独自看星的伤悲与茫然。
婵看着窗户自己渐渐模糊的反影,那一刻,她只觉得心好累,对於周遭很多人很多事都想不明白了...。
婵跟夕究竟会不会重逢?娟车祸过後,真的跟夕天人永隔了吗?三人之间的爱情,究竟会有甚麽样的辗转呢?又会有圆满的结局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