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鋼琴之王 — 第四章‧四

七月正是炎夏时期,不少人们时常跑到湖边避暑,连同卡琳,也经常让李斯特带她到外头走走,相对地,这阵子家中的访客少了许多。

有日,当家中只剩下祝梵辛与下人们之时,雷齐维王子突然的来访,那时祝梵辛的气色已经恢复的与过去一样红润。雷齐维王子敲门的时候,她正走下楼准备出门透透气。

门一打开,雷齐维王子看着她的打扮,笑道:「我是否选了一个不好的时机来访?」

祝梵辛一笑,侧过身子让他入门。「雷齐维王子请进,几个月前让您白跑了一趟了。」

「无所谓。」雷齐维王子摆了摆手,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观察着祝梵辛,说道:「你的气色看上去不错──至少与上一次见到你之时相比起来。」

「是,我复元了许多,谢谢您的关心。」祝梵辛站在他身旁,欠了欠身。

「坐下吧。」雷齐维王子说道:「我有事情和你说。」

祝梵辛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坐上面对他的位置,让梅姬端了壶茶与点心,静静地等着雷齐维王子开口。

轻咳了一声,雷齐维王子坐直身子,说道:「弗朗茨和我说了。」

弗朗茨?祝梵辛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的神情直直望着雷齐维王子。

「三个月来,他时常来找我,你知道吗?」雷齐维王子解释。

摇了摇头,祝梵辛说道:「我已经许久没见到李斯特先生了……」

「他与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

「那又如何呢?」祝梵辛垂下眼,说道:「王子,请恕我直言,如果今日您前来只是为了和我说关於李斯特先生的事情,那麽,很抱歉,这个谈话不必再继续下去。」

雷齐维王子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笑道:「我早料到你会有这种反应。祝小姐,你还在逃避吗?」

「逃避?」祝梵辛摇了摇头。「没有了陷阱,何来的逃避呢?」

「没想到你将它称之为『陷阱』──」雷齐维王子嗤笑了一声,随後不疾不徐地回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诚实和你说,不论你接受或否,你都有权利知道。」

雷齐维王子的话令祝梵辛再度怔了一下,随即认真地颔了颔首。「王子,请说。」

「让我思考一下如何和你说比较恰当。」再喝了一口茶,雷齐维王子沉吟一阵,捏了捏皱起的鼻梁,才说道:「这样说吧──祝小姐,你会被带到这里,一定有个『目的』,至於确切的『目的』为何──就如当时在湖边,我和你所说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他加重语气。「你要知道一件事情,你的命运注定与弗朗茨绑在一起,终世牵绊着。你懂我的意思吗?」

一时之间,祝梵辛哑口无言,不可否认这席话带给她的吃惊感,但是,很快地,她恢复了镇定,问道:「命运注定──是凭着王子您的一句话便算数了吗?」

「不是我的话。」雷齐维王子露出笑容。「我只是个传话人。」

「不好意思?」

未待祝梵辛理解话里的含意,雷齐维王子已旋身而起,来到门口旁。

「你知道,弗朗茨表面上看起来没事,实际上他过得很不好。」说完,他离开了宅第,走入了在外头等候的马车之中。

经过与雷齐维王子的一番谈话,祝梵辛早已失去了外出的兴致,她回到房中,退下外出服,屈膝坐上床,脑中尽是雷齐维王子所说的话。

命运注定要终世牵绊──为什麽他能够说得如此肯定?命运这种东西捉摸不定,谁也无法预知掌控,就算对方的身分是王子亦同,难道他将她当作三岁小孩耍着玩吗?

况且,若她与李斯特先生之间的命运不凡,那麽,卡琳小姐呢?更何况她的肚中已经有一名婴儿即将要降世,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思及此,猛然听见楼下大门「碰」地一声被关上,下一秒,梅姬慌慌张张地跑进房内,轻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先生……李斯特先生回来了。」

「是吗?」这倒令祝梵辛感到一阵惊讶,毕竟三个月以来,李斯特一直都是大清早出门,至傍晚才会归来。

「李斯特先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梅姬害怕地瞧了瞧房门,劝道:「祝小姐还是暂时别离开房内吧。」

「噢?」祝梵辛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

关门声後,楼下顿时一片寂静,接着,便闻见李斯特大声说道:「卡琳呢?她跑到哪里去了?」

「夫人出门去了……她嫌家里热,让索菲陪她去湖边避暑了。」答话者是贝莉,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好似面对着什麽可怕的事物般。

「是吗?」李斯特冷笑了一声,一甩头,走入厅内,於钢琴前坐了下来,没过多久,琴声传入楼上的房间,这令祝梵辛赫然想起几个星期後即将举办的演奏会。

「李斯特先生都不必替演奏会做准备吗?」唐突地,祝梵辛问道。

梅姬明显地一愣,才摇摇头。「李斯特先生从来不做这种事情的,有人曾经问过他相同的问题,他如此答:『对我,弹钢琴就如平时谈话一般的平常,又有谁在每一次说话前会做准备呢?』,李斯特先生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充满了自信。」

「可想而知……」祝梵辛为自己问的傻问题笑了一下──他在钢琴上的造诣,已经高到她无法想像其程度了。

「李斯特先生时常发怒吗?为何你们会如此畏惧?」看着梅姬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禁问道。

「不是的──只是,这三个月下来,李斯特先生的脾气异常暴躁,变得非常难伺候,上个月已经有一个仆人受不了他的脾气而辞去了工作──艾利,你知道她的。」梅姬解释道。

「是吗……」听了梅姬的话,祝梵辛突然间变得有些愣怔,脑子又开始有些茫乱──

三个月以来……

是从那夜之後开始吗?

李斯特的转变是因为她吗?

是吗……

祝梵辛的脑子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她甚至听不见了梅姬的叫唤,脑海中只听见一个声音:「是她害的吗?是她害的……是她害的!」

「我到外头透透气去。」毫无预警地,她骤然起身,接着,不顾梅姬的阻止,她毅然地换上外出服,快步走到楼下。

琴声比想像中的还要大了许多,她甚至没让李斯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便走到了外头。

一出门,祝梵辛才知道为什麽许多人不愿待在屋子里面;虽然外头火辣辣的太阳直直照射在头顶,不过有时微风吹来,比起闷热的屋子的确是好受了许多。

她忽然怀念起冷气与电风扇,这两样人性化的发明。从小便一直生活在科技发达的新世纪,对於冷气、电风扇这种东西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视为理所当然,然而,在十九世纪这个科技还未发达起来的年代,冷气和电风扇两样普通的发明却突然显得可贵。

祝梵辛苦笑,轻轻用手扇着风,双脚不自觉地朝附近湖边走去。

湖畔边放眼望去都是人,纷纷散落於草地上,她拣了一块人烟较稀疏的区域,席地而坐。

抱着膝,祝梵辛却静不下来,不停地向四处张望着,忽见不远处一名老妇向她走来,起初,她道那名老妇只是路过的行人,没料到,对方来到她身旁,一双矍铄的眼睛盯着她,一点儿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未待祝梵辛开口,老妇声音沙哑地道:「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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