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被开启,一抹蓝色身影跨了进来。
「赤凰-」清脆的女声划破这屋里的寂静。彩衣捧着一脸盆水盈步而来。
「彩衣,」赤凰冲着她一笑,「多谢你了!」更是感谢她来的是时候。
「好多了吧!你真是吓坏人了。」彩衣拧着手巾,龙凌钰顺手接了过来。拭去在赤凰脸上的些许尘土。
「抱歉抱歉,不会有下一次了。」赤凰陪笑着。莫名从树梢上跌下来真的是会吓到人。
「是谁有这本事伤了你?」当今仙界里能伤赤凰的是十指不满。
愣了下,赤凰讪讪笑着。「没的事!不过是打了个盹,就从树梢上滚落啦!脸上这些痕迹就是被树枝给刮到的。」
睨了赤凰一眼,彩衣摆明的不相信。赤凰平时虽大嗓门,可有些事不说就是不说。「你呀!就是这样。以前觉得你和龙凌钰南辕北辙,现在才发现你们两根本就是同一道的。」
接过手巾,彩衣端着脸盆照原路走了出去,嘴边还是碎念着。
彩衣这般好打发,留下的龙凌钰可没如此好说话。刚刚的焦点不在此可不代表龙凌钰都不会想起。
赤凰右脸明显掴伤的痕迹,右眉上的瘀青也绝非树枝可以刮出来的;还有手臂上的痕迹,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与人打斗的伤,或者说,是被打而无反抗的样子。
「前辈的伤没这般简单吧!」坐正身子,龙凌钰想要听真实的过程。
看龙凌钰坐正的身子,让赤凰也不禁挺了挺上身。脑袋里实在很想打混过去。
其实他可以不说打哈哈混过去。论年岁龙凌钰可是要叫他前辈的。可看着龙凌钰,脑袋里转来转去的各种谎话实在说不出口。
赤凰像个小童般扭动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开了口。
「是绯凰打的……」
「绯凰?」是谁?居然能让赤凰毫不还手?
「她……绯凰……是我的长姐。」
龙凌钰眼中藏不住诧异。赤凰......还有亲人?!
叹了口气,自知是瞒不过他了。索性全盘托出。
「你应该从别人那里听过我的过往吧!」他自己就偷听到好几种传言哩!还有传说他根本不是凤凰,而是蟠桃树仙呢!
「彩衣说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毕竟是自己主动询问彩衣的。
笑了笑,并不以为意。「我都由着大家去说。仙界太闷人了,总得有些小故事流传才有趣。」
「我还小的时候是住在祈山的。」好久了,久到不记得年份。「由於气候较为寒冷加上常常有雪鵰来袭击,母亲决定要带着我们迁到适合我们的地方居住。」
「就是赤焰山。」龙凌钰推测着。
「不错,」赤凰盯着床架的雕花,眼神有难得的迷蒙。「因为距离很远,母亲将我和绯凰置於背上,驮负我们而飞。可在飞经瑶池的时候,遇见一群欲攻击的雪鵰,母亲一个不留神,我便落了下来。」
他从天际落了下来。落在瑶池旁,落在老夫的衣袍上。月老说的属实!
「到了赤焰山,母亲发现了我的消失,急急忙忙要沿着原路寻找。绯凰担心母亲长途过於劳累,便要求母亲休息,她则出来寻我……」
停顿住,赤凰闭上了眼睛。龙凌钰也不多言,他知道接下来必是一切事情的关键。
「途中,绯凰她再次遇见那群没离去的雪鵰。孤单一人加上年纪尚小,虽逃过了一命却……却再也飞不起来了。」咬住下唇,一颗泪珠自他紧闭的双眼落下。
「她的右臂伤深见骨。虽然可以痊癒,却没有展翅的力量了。就只是因为......她要来找我……」
覆上布帛,龙凌钰紧握赤凰的双手想要给他些力量。
「在因缘际会之下,爷爷……也就是月老帮我找到了她们。母亲看到我欣喜若狂,可绯凰却在看到我之时对我恨之入骨……」
「看到你之时?」
「他们原都以为我死了。绯凰虽是失去右臂却也感叹失去亲人之痛;如今见到我安好,得王母之恩在瑶池修练。
「落下母亲的臂膀该是不存活的人,竟是如此快活;而她却该为了寻找弟弟而痛失右臂。怎不令她痛恨!」
龙凌钰完全无法理解。有机会见到亲人尚在,怎会产生这般恨意。如他,天雪池一行带回的仅是亲人无踪的讯息。
缓缓张开双眼的赤凰并无瞧见龙凌钰脸上闪过的心思。红着双眼,赤凰不想、也不敢看向龙凌钰。
「这几年,绯凰对我的情绪好很多。一方面是日子久了,一方面是她有了心上人。我也替她感到十分高兴。前几天,我去探望母亲。绯凰一见面便给了我一巴掌。」轻轻抚上右颊,「她一脸痛心的质问我为什麽要毁了她的一生。」弓起双脚,赤凰将脸埋入被褥中。
淡淡的啜泣声,拉扯着龙凌钰的心。但他要听个完整。他要知道所有的事。「到底发生什麽事?」
闷着头的声音细细传来,「绯凰爱上的是隽焰。前一阵子她向隽焰阐明自己的情意。可她得到的答应让她无法接受。因为她的心上人竟是……竟是爱上自己痛恨的弟弟。我不仅斩断她翱翔的能力、还夺走她最爱的人。」
深吸一口气,龙凌钰斟酌着安慰的字眼。
「那不是你的错,不管是右臂还是隽......」
「那都是我的错!」忿然抬起头,泪水已是满面的赤凰顾不得会伤到彼此而抓住龙凌钰双手。
「如果我没有跌下,绯凰也不会失去右臂;如果我不认识隽焰,绯凰就能和隽焰在一起。那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手毁掉绯凰的幸福。都是我……都是我……」
脱掉微笑脸庞的赤凰声嘶力竭的哭着,双手还不断的挥舞。
被赤凰抓住的双手不断传来刺痛。控制不住的龙凌钰怕他伤了自己,心一横,拉着他的手臂往後头一蹬。
「赤──凰──」
後脑杓轻撞到床头的赤凰这才回神,了解到自己的完全失态。微喘着气,赤凰猛眨双眼,斗大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着。
龙凌钰本伸手要拭去他的泪水,抬起的手却拿起那布帛轻擦赤凰适才失控抓住龙凌钰而受冻的手掌及手臂。
「赤凰-」第二次喊他的名字,龙凌钰显得自然,也没有再改口的打算。「还记得第一次彼此见到面的时候,你说我最讨厌的地方就是瑶池。」
转换话题止住赤凰的泪,着实令龙凌钰放心不少。
「我想了想,同意你的话。从尚未化为人形之前我就是一个人。遇到了王母娘娘、有了她的照顾却还是感到寂寞。对於她的付出有些扭捏和不适,只好躲在瑶池。不见关心我的人时却又孤单。别扭之余只能怪自己不好,她们已是全然给予了呀!」
赤凰眼底果然浮现全然的不赞同。是呀!他最痛恨龙凌钰这般自怨自哀。
龙凌钰将手中的布帛折了折,覆在赤凰的额际。就在赤凰不明白之时,龙凌钰的额头随即靠了过去。
两个人便是以一布之隔额头互靠,双眼相对不到一寸的距离。
「龙凌钰?」全然放大了的脸在眼前,吓走了赤凰所有的哀伤之气。
龙凌钰唇角勾着笑,眼底布满的是数不尽的爱恋。
「你总是想尽法子要将我从角落里拉出,自己却深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深渊里。」
赤凰眼前是龙凌钰几乎碰触到的脸,耳间听到的是他低沉温柔的声音。整个世界似乎只有他的存在。
「还记得你说过的吗?可以争取的,争个头破血流也得抢到手;没法子改变的,那就先改自己吧。」
「你活着,你的母亲没有遗憾。绯凰的手只是个意外。换做是你,你也会做同样的事、受同样的伤害。没有人有错。落在瑶池修练的你没错、爱上凡人的九黎没错、爱上你的隽焰没有错。相同的,」
「奇缘而得以遇见你、爱上你的我……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