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城市、寂寞 — 城市、寂寞 09

由於前一晚淋雨的关系,隔天我就爬不起来了,我不知道为什麽一样都是淋雨的阿伸,我发烧躺在床上,而他却依然活绷乱跳的。

我只能说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妈的,我在心中暗自咒骂着,看着正在打电脑的阿伸。

「今天早上不是有课,你怎还在这?」我躺在床上有点难过说着。

「因为你发烧了。」他边打电脑边喝着饮料。

「对啊,那所以跟你要不要上课有什麽关系。」

「因为我怕你没有我不行。」他又喝了一口饮料,发出咻咻的声音。

「所以呢?」

「所以我请假了。」

「帮我们请假。」他补充了一句。

「……」

我跟他从来都不是会担心课业的人,翘个课之类的就像喝水一样,只是今天早上的课说什麽都得去。

今早的课是程式设计,顾名思义就是写一堆程式烧入晶片中,之後值入在不同的地方给予运作。

这堂课的老师是出了名的大刀,最高纪录是一学期当了三十六人,那一班总共有三十七人,至於剩下没被当的那个,正确来说是念到中途就退课选其他老师了。

「你这麽有把握吗?」对於请假这种事情我有点担心。

「把握不是我能决定的。」他似乎没什麽烦恼的。

我看了下时间是早上九点三十分,距离第二节上课还有段时间,大刀老师的课是早上的二三四堂,根据传统被他教过的学生当中,从来没有人能全身而退的。

「被当是正常,等到哪天没有人当你时,表示我已经放弃你了。」这是第一次上课时大刀对班上说的话,虽然是屁话,但却很有道理。

他虽然是当人闻名的大刀,但还是很多学生争相修他课,原因很简单,他当人都是有来由的,即使你所有考试都及格,他还是会当你,听说某班被他教导时,当时有个学生分数很高,最後还是被当,当那学生找他理论时,他只说,因为班上近九成都被当,我不当你,会对不起其他人。

听起来很扯,但认真去想其实也是为我们好,大刀专长是程式设计,那是一门非常艰深的课程,不是光一学期就能学会的东西,所以他宁可当我们,也不要日後我们怨他。

事实证明,被他当过的人之後在程式设计上都有非常卓越的表现,因为程式是一种永远学不完并充斥着生活的东西,只要能学好,以後不愁工作,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我摸了下额头温度,依旧发烫着,想起身下床做些什麽,却全身无力动不了。

「总之今天你就好好躺在这吧。」阿伸正在打CS,而且我听到AK47的声音。

「嗯嗯。」

「然後她的小型成发我会帮你去看的。」

「嗯嗯。」

「等等,什麽成发?」我突然疑惑他的话。

「汪漪渟今天在文蕙厅有办小型的成发。」他很不以为意的说。

「什麽时候的事?」

「在你睡觉的时候。」

「……」

「那你怎知道?」

「因为她有传简讯给你。」

「……」

我连忙拿出手机看了叫出简讯,果然有一封讯息,时间是早上七点多传的,内容大概是今天有个国外什麽来宾来参观音乐系,然後系上希望她能表演个几首,其实也算不上成发,正确来说是一场小演出而已。

「我有帮你回了。」他接着说。

「什麽?」

「我说,你可能没时间过去,然後我会过去这样。」

「……」我听到他用AK47把敌人爆头的声音。

「课可以不上,这个不能不去。」我很认真的说,用尽所有力气支撑身体起来。

「万一你听到一半倒了,我怕音乐会到时变成你的追思会。」

「……」这次听到换他被对方干掉的声音。

我又看了下简讯,演出时间是下午三点,距离那场还有段时间,趁这段时间好好去看个医生把发烧治好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阿伸关上电脑後,把我整个背起,虽然平常他很嘴炮,但这时候的他却格外可靠。

「妈的,你怎那麽重。」他吼着。

「可能发育比较好吧。」我勉强苦笑着。

就这样我们来到一家看起来不怎样人却很多的诊所看病,那是一间在火车站旁边,很小很小的诊所,小到就算你骑车经过十次可能都没发觉到,但不知道为什麽病患却很多。

「挂号。」阿伸一手搀扶着我,一边跟柜台搭话着。

「第一次吗?」柜台护士在透过橱窗说着。

「嗯……」我挤出这麽一个字。

「第一次要填资料喔,请问有学生证吗?」她接着说。

「没有耶,那可以干嘛?」阿伸疑惑着。

「那个喔,学生证可以优惠啦,就像是VIP那种啦,可以比较便宜喔,像如果你常来的话,每次折抵五十元,次数多了也是笔钱呢。」护士滔滔不绝的说着。

「……」她的话让我们瞬间无言。

阿伸很迅速的帮我写了资料後连忙把我搀扶到旁边椅子坐上。

「那护士真的很靠北。」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号码是十一号,现在却才看到二号,而且每一个看的时间都很长,假设以每个时间是五分钟的话,我至少还得等四时五分。

「不好意思,我朋友他发烧,可以先看吗?」阿伸跑去跟柜台说。

「这个我问一下喔。」然後我听到护士很仓促的脚步声。

大约过了十秒後那个很仓促的脚步声又出现了。

「你们等下一个结束就能直接进来了。」护士连忙说着。

「想插队就说,理由一堆……」我听到後面一个高中生念念有词。

「你若不爽就说,别废话一堆。」阿伸凶狠的看了下他。

诊所的医生是个很老的老头,我一度认为以他这种年纪应该是要养老的时候,怎还会执业帮人看病。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才四十出头而已。」我坐下没多久,医生就说了这句话,很显然的被他看穿我的心事。

「怎了?」医生用一贯的语气问着。

「发烧。」我很简短的回答。

「嗯嗯,嗯嗯,嗯嗯嗯。」他嗯了老半天,拿出听诊器听了几次後,又取出额温计测量。

「四十一度。」

「……」

「如果再拖晚一点,脑袋就烧坏了。」他一派轻松的说。

「如果烧坏会怎样?」阿伸问着。

「变白痴吧。」医生回答。

「没差啦,反正本来就不聪明了。」阿伸答腔。

「干。」我用尽力气挤出这句脏话。

「帮你开个退烧药,吃完会很想睡,今天就好好的休息吧。」医生敲打着键盘边回答。

「有没有什麽药吃了会好,但是又不会想睡觉的?」我说。

「你有什麽事情吗?」

「下午要听一场音乐会。」我说。

「很重要吗?」

「嗯……」

「是为了女人吧。」他停下手中的键盘看了下我。

「呃……」

「不用害羞,这种事情没什麽,我以前也有过,这就是人生啊,也许人家觉得很傻,但傻一点其实也没什麽。

「嗯。」他的话让我很在意。

「所谓的人生就该这样傻个一次,好好的追求,做什麽都没关系,只要别後悔就好。」他说完又继续敲打着键盘。

後来他一样开了退烧药,只是成分比较浅,至少不会有那种吃了想睡觉的感觉,当我们离开时,医生突然说了一句话。

「好好的追寻吧,年轻人。」他缓缓的说着。

离开诊所时已经十点多了,我先回到宿舍,我取出手机调了下闹钟,时间设定是下午两点,吃完药後就这样昏死过去了。

我是一个只要睡觉就会作梦的人,然而总是不知道到底梦了些什麽,梦了很多,也忘了很多,记忆中只有隐约的一点印象存在。

我梦到我走在文蕙厅,当我到达会场时,整个厅内都是人,然後舞台有一个女生穿着黑色的礼服,头发短短的,戴着副粗框眼镜,那是汪漪渟。

然後当我看到她时,演出似乎已经结束了,我想往前走,却怎样动都动不了,之後我看到一个男生走上来,给她一个拥抱,而汪漪渟则回他一个亲吻。

「干,这啥小?」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什麽情形。

我不能说话,不能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拥抱,过一会後,汪漪渟和那男生牵着手从舞台走下,缓慢的来到我旁边。

「这是我男朋友。」她微笑着跟我说。

「你好,我是汪漪渟的男朋友。」视线有些模糊,导致我看不清楚男生的脸。

「……」

「……」

「……」

「……」

「……」

我心中涌起一阵波涛,瞬间整个人彷佛冷冻一样,而当我能动作时,我伸出手想抓汪漪渟,但他们却在我面前消失了。

「不!」

「干,不啥小。」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痛觉,之後我就醒了。

阿伸在我旁边,而且手落了一巴掌在我脸上。

「齁,啥小啦。」他吼着,丢一块面包给我。

「我刚做了一个梦。」

「梦到被女人甩了?」

「该不会那男生是你?」我突然想起刚那个梦中很模糊的男生影子。

「什麽啦。」

「嗯,没事。」我咬了口面包,看了下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可能药效发挥的关系,跟早上相比之下,现在人已经好很多了。

我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穿上衣服,想起等等是汪漪渟的演出,地点是文蕙厅,说真的,还满怕刚梦中的情形会发生。

「你在想什麽?」

「没有啦,我只是很期待等一下的演出而已。」

「结果你梦中真的被女人甩了?」

「……」他的话让我无言。

演出时间是三点开场,我跟阿伸则是二点四十就进场了,虽然只是一场小演出,但现场的人还是不少,而且几乎都是男生,以工科居多。

「不是说好只是音乐系上的临时小活动,怎这麽多人。」我说。

「因为是汪漪渟吧。」

我们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没多久看到小涵过来跟我们打招呼。

「昨晚还好吗?」她问。

「还好,只是有人发烧了。」阿伸说。

「发烧?」

「就有点小感冒。」我心虚的回答。

「既然生病就该好好休息才是啊。」小涵说着。

「嗯,没事啦,躺一下就好了。」

她带我们走到最前面的位置前坐下,之後她也坐在我们旁边,当我们坐下时我突然感受到一股很强大的压迫感,源头来自於後面那些男生。

倘若我没猜错的话,可能是因为小涵的关系。

舞台灯光由亮转黄,上面放一台钢琴,没多久看到一个拿着单簧管的女生,而汪漪渟则走在她後面。

「这是?」我疑问着。

「汪漪渟和另一个拿单簧管的女生,是音乐系这几年来的天才,尤其是那个女的,她才大二而已,但名声却已经红到国外去。」

「因为弹琴就是我的全部了,毕业之後,我一定要到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让更多人听到我的琴声。」我突然想到汪漪渟说过的话。

「她们是搭配演出,这首是一部叫做茶花女的音乐剧主题幻想曲。」小涵在旁解释着。

「为什麽叫做幻想曲?」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是1848年改编字小仲马的同名小说,大概内容是一个巴黎名交际花玛格丽特和青年阿尔芒的真挚情爱,据说两人是不受祝福的爱着,後来女主角跟男主角因为某些原因,最後发生争执,女主角含泪而终。後来当男主角发现女主角遗书知道一切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也太夸张了。」阿伸在旁边听的一楞一楞的。

她们两个上台後向下鞠躬敬意,而後汪漪渟轻柔的弹了一个键盘,很清脆的声音在空间散开来,之後单簧管的女生开始吹奏着,我突然有种时光为之错乱的感觉,随着他们的音律时高时低,忽然我看见汪漪渟转头看了下台下,当她看见我时,给了我一个很浅的微笑,而後闭上眼睛,继续弹着琴。

那微笑的感觉,搭配现场的演奏,让我心中兴起一阵忧伤。

「好好看着吧,这是她最喜欢的乐曲之一。」小涵说了一句话。

*指尖键盘的律动,正撼动着我内心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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