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等来说，最简单的应该是从音阶和自备一首拿手的曲目吧？」德佛札克教授笑着，要乐团的人先下到舞台去，看着仅留下来的中提琴声部，「就按照你们认知的去做就好，另外，海蒂，帮我看看外面有没有路人，把他们抓进来一起评论。」
「台下的同学们也可以参加评分，每个人都一分，而我掌握二十分，镇上的人五分。」迅速地确认了这短暂的插曲要怎麽继续下去，一脸玩味的看着大家，「五分钟之後，从库尔特先生先开始好吗？音阶就用曲子的大小调吧？」
「我知道了。」淡然的回答完，走到一边开琴准备，并没有任何意见。
背对着舞台，稍微调整空弦的音之後，略略放空的看着舞台上空无一人的座位，手在指板上滑来滑去，像在玩一般。
才一来就落得和别人竞争，还以为这位教授会轻松一点，把自己安插在最後面了事的，不过看样子罗斯伯大概多嘴的说了些什麽才会让他这样有兴致吧？
没有人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麽有兴趣，而且是建立在绝对自信上。
海蒂邀请几位在餐厅里面用餐的人进到礼堂，罗斯伯有些随兴地站在门边，并不打算坐下。
刚刚看海蒂一脸慌张的样子还以为出什麽事，没想到演变成现在的状况，可见德佛札克教授也是一个喜欢赌博的家伙，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乐团这几天的骚动很多吧？这样外来的力量有时候会调整整体团队的士气和精神，达到不错的效果。
「罗斯伯先生？不坐靠近一点的位子吗？」和罗斯伯站在後面，开口询问，「我想这一场评等会拖不少时间，直接叫您离开店里真是很抱歉，妨碍您做生意。」
「我还要谢谢你呢，对我来说没有比看『他』拉琴更有趣的事了。」挥挥手，好像对此不以为意，「更何况，我觉得很快就会结束了，比你想的还要快。」
「嗯？」对於这样的话不是很理解，但还是礼貌的鞠了躬之後回到乐团团员休息的地方。
「海蒂，你有听过那位先生拉琴吗？」较为要好的友人低声地询问，有些紧张的看着身旁的人，「还是说他真的有什麽特别之处？」
「这点我真的不知道，毕竟人选是罗斯伯先生推荐的。」摇摇头表示不清楚，这种非常微妙的气氛让人有点坐立难安，「话说那些人会怎麽想？」
「不知道呢。」知道海蒂口中的那些人是指本来就因为竞争闹的气氛很僵的团员，「反正就比比看，毕竟我们这些学音乐的人认的是琴声不是演奏者的脸。」
「刚刚还听管乐的那些家伙说要投给喜欢的对象，乱七八糟。」
「哈哈。」乾笑一声，这几天的状况不意外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投票方法。
「各位团员，我们就礼貌的请库尔特先生先开始吧？」德佛札克教授走到台下，非常有自信的笑着，转头对在台上半呆的人比了个姆指，拍拍手。
这种气氛下拍手也不是不拍手也不是，只有零星几个人礼貌的鼓掌，剩下的人只有非常安静地看向台上。
对於这样的场面非常陌生。
俐落的鞠躬之後，看着眼前的大礼堂，注意到站在最後面的人，还有还在窃窃私语的学生。
已经五年了。
将琴放在肩上，稍微吸口气，从最基本的音阶开始拉起。
耳边的声音不见了，那些闹哄哄的，还有稍微的回音和四周的杂响。
只有手指接触弦的感觉和来回运弓的感觉和手中的音响。
「比预想的还───」悄悄走到门口，德佛札克教授看了一眼罗斯伯，又回头看着台前，「真的五年没有拉琴了吗？」
「他住的太偏僻了，我也不确定。」说要放弃然後躲藏到这个小镇的人是库尔特没错，但就算知道他遭遇到什麽事，还是没办法想像他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拔除。「大概是无聊就会拉吧？你想想，我们镇上的生活非常稳定，什麽都不缺，但文明社会的一切我们都缺乏。」
「但也因此这样所有的人听觉都非常敏锐，心中的声响也非常的饱满幸福。」笑着，看前面的团员已经全部都直坐，变成非常专注的聆听者，「他来到这里反而让他的声音更加乾净了──」
「说的你跟他很熟似的。」罗斯伯看音阶已经拉毕，在稍微停顿的空隙中，礼堂内安静到非常的空白。
「可以这样说吧？我当年还是个助理指挥。」听到非常通俗，由音乐之父巴哈所创作给大提琴、之後再改给同样空弦音不同八度的中提琴，带着一个乐器却多声部的张力，就算是专业演出者对於诠释也非常小心的无伴奏组曲。「一个非常棒的天才，可不是只有你这个观众才会注意到。」
「也是呢，您知道吗？这次的评审之一，卡萨德修大师，就是这家伙的恩师。」
「你是故意的吗？」眼睛盯着台上演奏的人，非常乾净，就算在音响效果偏劣质的大礼堂中，也只能凸显这个人在弓和弦中，力道放松、紧收、放大的张力、极细微的旋律。
「当然。」罗斯伯露出温和的笑，和普通时过度单纯阳光的笑不同，「我可是非常的、非常的喜欢他的演出，要说的话，就是因为他的关系，我才会二次喜欢音乐、愿意抛弃医生的工作回到故乡来。」
───不可能。
海蒂呆呆地看着台上的人，明明只是非常简单俐落，甚至连华丽都称不上的运弓，身体笔直也不见推移的摆动，却蕴藏着非常丰富的音色，手指的流动也非常完美，无论是单音或者双音的按压连点微弱的杂音都没有，可以做到这样已经是非常高超的境界，更不用说台风和稳健度方面。
非常吸引人。
滑动的手指，音乐稍微低头所垂下的亮金发色，偶尔移动的淡色蓝眼，还有专注拉琴的侧脸，海蒂知道自己有个致命的缺点，只要在自己面前出现一个有才华的人，就会疯狂的喜欢上。
直到最後一个音，那是所有人都没办法挑剔的完美。
看库尔鞠躬，海蒂情不自禁地站起身鼓掌，但不只她一个人做了这样的动作。
「拉的──太好了。」原本坐在靠舞台位子的原首席错愕看着舞台，双手用力鼓掌。
「好啦，下一个是你，上去准备吧？」德佛札克教授不知何时已经溜回前台，拍拍首席肩膀，「依样是五分钟，可以吗？」
「请不要叫我上台。」带着些许傲气，首席看着指挥露出些许严肃的表情，「听完这样的演出，我想我们还是开始练习吧？要我上台，是侮辱我的专业。」
「嘛嘛，我还以为你会坚持一下，没想到满乾脆的。」露出顺利得逞的笑容，拍拍手要乐团的人注意这边，「因为首席已经弃赛了，还有谁要上台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