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乡是个很和平的世界,没有大量杀人的战争,也没有群体暴动的政治,虽然偶尔会出现被弹幕战波及的倒楣伤患,但那只是倒楣而已,无法撼动幻想乡很和平这个宛如谎言的事实。
不过幻想乡之外的世界可就精彩多了,比任何一本恐怖小说还要恐怖数倍的故事随时都可能发生、比任何一部残暴故事更加暴力的景象也随时出现,想写历史的人应该通通移居幻想乡之外,一定可以写出很多庞大又精彩的历史故事来。
在小町与映姬生活、工作的冥河也有类似的状况,幻想乡的冥河拥有跟幻想乡本身一样程度的和平,至於幻想乡之外的冥河,则是依照各自的所属地区产生派系或组织间的大大小小争执,跟外面的世界局势对比起来可说是没有太大的差距。当然,这也是冥河的领航员与阎罗王们为了让亡灵来到地狱时不会有适应不良问题所作的自我分化措施之一,为了让活着的生命愉快地接受死後的生活,冥河这里可是下了相当的苦心。在这个组织派系分化的游戏执行一阵子之後,有些比较敏锐的阎罗王与领航员注意到这些本来用来增加亡灵亲切感的游戏有些失控的现象,参与其中的人似乎都忘记了这本来只是个游戏,不是真的要把冥河分化的跟活人的世界一模一样。
可惜有句话是这麽说的:当你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冥河上的派系组织分化游戏终於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峰,许多新生代的阎罗王与领航员往往还来不及搞清楚这个游戏怎麽开始的就被卷进去大玩特玩不亦乐乎。这组织派系的分化游戏彷佛本身就有生命,让旧时代的阎罗王与领航员逐渐老去,放任新生代的阎罗王与领航员放肆地玩着游戏,冥河的局势已经绷紧了弓弦,只待某个不长眼的小傻蛋稍微拨弄一下就可以来场轰轰烈烈的第一次冥河大战,之後这些派系跟组织势必会往国家的方向发展过去,而且永不回头吧。
幸运的是,在众多命运交错的巧合与刻意摆布之下,那个拨弄弓弦的小傻蛋提出了解决所有争端的好方法:「那,要不要来比一下?如果我比的船先到终点就听我的喔。」
於是第一次冥河赛船大会开始了。
【那场…或许会成为运动的战争……】
『今天冥河的流向稳定、水量充足、天气也一如往常的良好,欢迎各位观众与参赛者来到冥河五轮乱斗船会的会场,我是司仪……』
小町在预备区里擦拭着长篙,小小的阎罗王四季映姬坐在船里唠叨个不停:「听好了小町,这种比赛我从学生时代就一直抱持着反对意见,因为这个比赛实在太危险也太残暴了,冥河上的问题应该用更文明更和平的方法来解决,而不是用这种危险的比赛……」
小町挂着职业笑容,打开两边耳朵中间的通道让映姬的训话左进右出,同时将长篙擦拭乾净。虽然小町不太工作,但也没有忽略用具的保养与维护,不过在这种重大比赛的场合,谁也不敢保证上一秒没有问题的东西下一秒会不会到处都是问题。
小町从师傅那里听说过,曾经有位连续取得十次船赛冠军的天才领航员在第十一次的比赛里因为船体突然分裂加上特制船桨重心神秘偏移的双重事故,遭到敌队单方面围攻,身中七七四十九桨沈入冥河底,屍体到现在都还没被捞上来。由於事故发生的太突然,那场比赛的新冠军也不对此事展开追究,所以最後整个事情就被当成意外不了了之。
说的确实一些,在这种跟战场没有两样的比赛里,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算是意外。
「……小町?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小町!」
「是是是,我一定会注意自己跟敌人的安全,保持安全距离,开心出门平安回家的。」
「你是看不起我吗……」映姬拿出刻着「你已经死了」的令牌戳着小町的脸颊:「不准小看我!我可是阎罗王喔!很伟大喔!」
「是是是,您最伟大,连阎罗王工会的会长都没您大。」
「噫噫噫!」
「唷,你们感情不错嘛。」大大的宽边黑尖帽,简单实用的黑白二色服装,普通的魔法使雾雨魔理沙灿烂地笑着对映姬和小町打招呼。
「你在这里做什麽?」小町按住映姬的头,将手短脚短动个不停的映姬压倒在地。
「参加比赛啊,我在香霖那里看到这个。」魔理沙从裙底掏出一张传单,传单上写着:第七十八届冥河五轮乱斗船会!本届开放外来人士参加,冠军奖金三百万,请踊跃参赛!传单的最下面还注明了本次比赛由大天狗新闻报与香霖堂赞助。
「终於开始找佣兵了吗……」
「什麽?」
「不,没什麽,不要注意别人的安全,好好的玩啊。」
「这种事情还用你说吗?」魔理沙从裙底翻出万能的迷你八卦炉,邪恶地对小町笑了笑,小町也邪恶地笑了回去。
「传单上没说不能用,所以我就不客气啦。」
「放心啦,上次我还看过比这更夸张的东西呢。」
「什麽东西?」
「好像叫做核能还是反物质什麽的吧。」
「快点把你的手拿开!小町!我会让你下地狱喔!会让你考绩零分拿不到年终奖金喔!」
「是是是,了不起的四季大人请坐到我肩膀上吧。」
「不准把我当小鬼看!」
「你还真辛苦啊……」
小町对魔理沙露出一个「没办法,这是工作啊」的微笑,回头继续完成划船用具的整备,魔理沙也走回自己的船边开始准备工作。魔理沙的船看起来像是小型化的战舰,大概又是从香霖堂那里弄来的东西,迷你八卦炉被安装在船尾,看来魔理沙是打算一开始就来场盛大的魔炮攻击。
「嗯嗯……」小町到材料区调了一批弹幕抗性良好的毛玉绑在自己的船头。
「你弄这个做什麽?」
「防范措施。」小町给了映姬一个大大的职业笑容,映姬虽然是天才阎罗王,但毕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鬼,对於藏在台面下的、不可以写在档案资料里的事情都还不知道,小町也希望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小町迅速地把参赛者准备区看了一圈,除了每年必见的面熟领航员跟首次参赛的魔理沙之外,还有些一看就不像冥河领航员的人在比较偏僻的准备区里不知准备着什麽东西,八成就是利用外部人士参赛这点找来的佣兵。主办这次比赛的是去年的冠军领航员隶属的大米联合领航公司,这些佣兵应该就是她们的人不会错。
「大人的世界是很污秽的。」小町不由得露出了然於心的微笑,映姬一把揪住小町的脸颊:「你每次参加这种比赛都故意说一堆我不懂的话是什麽意思。」
「请不要再捏我的脸了四季大人,你该懂的时候自然就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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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分钟,接下来先由我这个司仪为各位复习一次本次比赛的规则,然後再交给本次比赛的讲解人大天狗继续负责後续状况的转播。』
『大家好,我是大天狗新闻报的主笔兼主编大天狗,请各位多多指教。』
『这次比赛的规则跟过去没有两样。规则一:第一个活着通过终点的就是冠军,请注意「活着」比通过终点的判定更为优先,死人通过终点只会被判以失格处分而已喔。』
『还真是严厉的比赛呢。』
『跟天狗群落里的报纸发行大赛比起来又如何呢?』
『嗯,大概是不相上下吧。』
『然後是规则二:本大赛中没有被禁止使用的道具、手段或技巧,请各位选手尽情发挥平日累积出来的实力。』
『以上就是比赛的全部规则,另外,本次比赛特别开放冥河之外的选手一起共襄盛举,请大家多多照顾新人喔。』
『距离比赛开始的时间还有五分钟,请各位选手往起点移动……』
「那麽,我出发了。」小町把绑了毛玉的小船推进水里,将每日勤加打磨的懒洋洋长镰刀挂在腰间,撑着长篙往起跑线前进。
「小町。」
「什麽事?」
「不是冠军也没关系,要回来喔。」
「没问题,四季大人。」
就算只是一个微笑那麽简单的讯息,映姬也可以理解接下来是小町一个人的战场。小町以为映姬什麽都不知道,其实映姬已经大概掌握了一个轮廓出来,这场比赛的起源与内部构造,透过严厉的说教与逼问,映姬从寄错信件打算挖角小町成为重要战力的冥河领航公司负责人那里挖出了最大限度的情报,也让映姬了解现在自己一个人什麽都没办法做,只能继续对小町说教,然後相信她会从那个比赛里回来。
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
「你好。」文文。新闻的天狗记者,射命丸文灵巧地穿过几乎盖满整片冥河的比赛选手靠到小町身边。
「嗯?比赛前的选手采访吗?」
「比较类似挖内幕吧,听说这场比赛有很精采的消息,所以我就来了。」
小町拨着浏海想了想:「那你要不要去问问看那边穿着黑色奇怪衣服的家伙?看起来不像是这里会出现的人喔。」
小町指着坐在小型战舰上跃跃欲试的魔理沙,跟文交换了一个似懂非懂的微笑。
看着文飞过去缠着魔理沙的背影,小町小声地在心里念着:「如果最後还是被卷进来的话可不关我的事喔。」
「决……决胜负吧!小野塚小町!」
小町转头,又是那个包在大衣里的女孩:「怎麽又是你啊?」
「因为我师傅说……」
「反正你这样子是永远斗不过我的,叫你师傅赶快放弃吧。」
「可是我不打倒你师傅就不会让我成为正式的领航员……」
小町抓抓头发:「你要不要换个不那麽残忍的师傅啊?」
「我已经换了四个师傅了……」
「不要哭啦。」小町敲敲女孩的船头:「如果真的没办法,我帮你介绍好了。」
「真的?」
「真的。」
「谢谢你!」
「如果这场比赛结束後你还活着的话。」
「咦咦?」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麽?」
「难道你师傅什麽都没跟你说就让你来参赛?」
「说什麽?」
「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小町按着两边的太阳穴,连这场比赛的性质都没有解说就把徒弟送来参赛,这种师傅不是完全跟冥河领航界的生态脱离就是真的很过份,可以说根本是不想要这个徒弟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冥河五轮乱斗船会,名义上是大家一起参加的冥河划船大赛,事实上是冥河领航界解决问题最直接的方法。过去一年里所有的争端都在这场比赛中私下解决,每回参加比赛的领航员没有五百也有一千,但每次可以安全到达终点的人数往往不到参赛总人数的一半,没有到达终点的人数里,超过八成都是再也找不回来的永久失踪人口。换言之,冥河五轮乱斗船会就是冥河上的战争,把一个什麽都不知道的新兵丢到第一线的战场上会发生什麽事呢?立刻阵亡大概算是很好运了吧。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建议。」小町凑到女孩耳边小声地说:「有没有看到那边那个黑白的魔法使?坐在怪船上的那个,对,就是她,你真的想赢过我的话,最好从她的後面出发,不要说我没给你赢的机会啊。」
「真是非常谢谢您!」
小町无奈地看着女孩高兴地往魔理沙的船尾划过去:「虽然很抱歉,但那家伙的魔炮致死率应该比我们的船桨还要低吧。」
能救一个是一个,小町虽然不喜欢这种比赛,但也实在无能为力。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分钟,请非参赛者离开河道。』
小町转转脖子、松开筋骨,镰刀状况良好、船体状况良好、长篙状况良好,前後左右都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对手存在,开场必定大闹特闹的魔理沙在远离自己的左方出航区域里,一切都没有问题。
虽然说这是台面下的战争,但小町并没有特定支持的立场,她只是单纯的来这里检验自己的本领,还有争取幻想乡在领航界更加稳固的地位而已,是不是冠军不重要,单是连续从二十次大会里最激烈的战区毫发无伤地通过,就足以为小町与小町所属的区域奠定惊人的名气,当然是不可以说出来的那种,但也因此幻想乡这个小小航区才没有被其他的大公司吞并掉。
『距离出航还有十秒!』
「今天的冥河会剩下什麽样的花呢?」小町笑着挥动长篙,船尾的彼岸花在水波里缓缓冒头,各式各样的花朵也在各家船尾的水波里争相绽放。
『三!』
除了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之外,所有的参赛船只都陷入紧张的气氛里。
『二!』
所有的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掌舵工具,最多的是特别磨利过的船桨,可以藏在水里滑动隐藏杀机,是冥河领航员七大杀人利器之首。
『一!』
魔理沙笑着打开迷你八卦炉的炉口,包在大衣里的女孩刚好跟魔理沙的眼神对上,两人毫无意义地对看着微笑。
『开始!』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炮的光芒、大量的惨叫一起从左方出航区域里冲了出来,魔理沙的魔炮引擎很爽快地轰掉了她後面所有的船只,推着魔理沙的战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唉呀唉呀,这下主办单位会很头痛吧。」看着在河面上载浮载沉的大量伤患,包着大衣的少女、疑似被找来的佣兵都泡在水里无法动弹,小町轻松地推动小船,穿过满满的残骸往前推进。
【於是,在那之後】
「小町。」
「什麽事?四季大人?」
「如果这场比赛是真正的运动就好了。」
「嗯,说不定吧。」
「我查过资料了,一个叫做英国的地方曾经有过类似的活动,不过是上千人去抢一个球,不是划船。」
「然後呢?」
「然後那个抢球活动变成了『杀喀』(soccer)跟『福特波』(football)两种和平又健康的运动。」
「四季大人。」
「什麽?」
「我听说因为那两种运动而死亡的观众很多喔。」
「咦咦!?」
小町温柔地笑着接受映姬失落又惊讶的表情,这次比赛弄破了她的裙子跟左边的衣袖,还被奇怪的暗器偷偷割断了衣服里面的缠胸布,画出了一道小小的伤口。如果这场大会继续毫无规则的发展下去,说不定小町退休或失踪的日子随时都会到来吧,但就算真的如映姬说的,这场大会的本质从战争改变成运动,那些坐在大位子上的伟大家伙依然会想出别的方法来继续已经无法停止的战争行为,与其让那些家伙想出新的把戏,说不定维持现状还更安全一些。
小町什麽都没说,只是笑着注视映姬的苦恼,静静地感受冥河里摇摇晃晃的和平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