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雲,你在哭嗎? 卷一 — 2 走不了,也停不下 

2走不了,也停不下

──「诈骗犯!」

三个字落在我们心上,无疑是个晴天霹雳。做梦也不曾想过,这一刻会来的这麽真真切切、会痛的这麽刻骨铭心……

「落」!

孟雪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不要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了云的身份。」

怀疑的口气让我不由得挑起眉,「你怎麽会这麽想?」

「你真的知道?」她的语气瞬间变得痛苦、不可置信,「你居然真的知道?你为什麽不说?你连我也瞒着吗?」

「知道又如何?」听她的话,似乎只是伤心我没有告诉她这个事实,她并没有怀疑我是不是同党,我还真不知自己是该哭该笑?

「落!」

雅柔姐重重的喊着我的名字,眼神忽然间变得异常淩厉。「什麽叫『知道又如何』?你难道不知道你一句话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吗?」

我突然笑了,很轻很轻的笑着。我当然知道我一句话可以改变很多事。只是这个所谓的『改变』,意义是非常严重的,还有它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性的。

「落!聪明如你,怎会糊涂呢?」孟雪对我失望了。「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的被骗的程度就可以减到最轻啊。」

被骗!

这个词语再度出现了。

「落,你搞清楚一点,现在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是吗?」

「是的。」

现在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句话从孟雪嘴里吐出来,我怎麽听怎麽奇怪。一条船上的人!到底是哪一条船上的人?她自己心里到底清楚吗?我讽刺的扬起嘴角,「既然是被骗,就说明你们是自愿的。她没有偷,没有抢,在她骗你们的时候你们还是有选择权的。」不是吗?

我话一出口,大家都沉默了。

……

「她可以选择骗不骗我,而我可以决定信不信她。命运中有些劫难是注定的,生活中遇到门槛是难免的,即使迈不过去,也至少不要推卸到别人身上。」一切,不过是命运的考验而已。

「你怎麽能说的这麽云淡风轻?」

「……」

我无语的沉默着。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难题,更让我痛的是,一个不经意的转身,我已经把云丢了……

「不过是四万块钱而已,你怎麽会在乎呢?」

我听到有人这麽讽刺我。但是,这已经不是我所在乎的。

*****

雅柔姐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里,醉生梦死、夜夜笙歌。她倒也不曾在我面前怎样的大骂过云。每天每夜,都是喝完了就吐、吐完了再哭……

我总是不能理解,人为什麽总是有那麽多的伤要哭、总是有那麽多的泪要流?为什麽不让自己振作起来,去面对这一切……也可能是我,无法感觉她们的感受吧!

终究我还是不懂,一个「钱」字,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但对於我,即使是千金散尽,也不及失去云的痛!

「这样的日子,我还怎麽活得下去?……怎麽活得下去啊……」

看着吐倒在浴室里的雅柔姐,我和孟雪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了。「姐,你别哭了。」

「宝贝儿,你说我们还能怎麽做?」

「姐……」孟雪劝着劝着,自己也忍不住哽咽起来……最後,两个人抱头痛哭。

我不是一个冷血之人,但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这个时侯,谁要的,都不是安慰。唯有时间,才是治伤的良药!

「她睡着了。」

「嗯。」

我们把她抬上了床,盖好了被子。

孟雪擦乾了眼泪。

我看了看她,「走吧?」我没什麽表情的说着。虽是问句,却也没有等待她的回答而转身向门外走去。

她沉重的叹了口气!「走吧!」

走在依旧熟悉的社区里,脚下的每一步,都是那麽吃力、那麽沉重……微弱的路灯让我们看不清前方的路,滴滴答答的雨声,重重的敲在心上……仿佛,是在指责我们!指责我们的──

冷酷、无情。

「落,……我的心,好疼……」

孟雪也感觉到什麽了吗?

「想不想安然无恙的过以後的日子?」

「当然想!」

「那就不要回头。」我没有看她,只是笔直的向前走着。这个时侯,我不需要感受任何的情感。「身後的故事,与我们无关。」这本就是一个残酷无情的世界,即使脚下的每一步我们都走得无可奈何,也只因为,我们对於生活,是无能为力的。

「落……」

孟雪突然停了下来。她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恍惚迷离……「我们可不可以停下来,不要前进、不要後退,就这麽停下来……」

……

可以吗?谁来回答我们这个问题?

「走不下去了吗?」我问,看她的表情,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嗯。」孟雪对着我点点头。

这,是宿命吧!

一声沉重的叹息回荡在心底。「那就回头吧!」

因为,我们谁也不能,停在原地。

*****

「姐,开门啊!」

「姐,我是孟雪,你快开门啊!」

「雅柔姐!」

「姐……」

我们用尽力气喊着,血腥的味道越来越重……眼前的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我们的预感,成真了。

可是,我们来晚了吗?

「姐……」孟雪踹了一下门,突然看着我,「落,云不是给你配了一把她家门的钥匙吗?」「对!」我这才记起来,赶紧翻口袋。

……

「等一下!」我按住孟雪的手。「你确定了吗?一旦走进这扇门,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你能忍受良心的谴责吗?……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的,我可以忍受。弱肉强食,本就如此;更何况,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必背负任何心理包袱。但是,我能,孟雪却不能。

那就这样吧!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推开了门──

真真实实的,血染的脸庞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杀伤力,太强烈。

「姐……」孟雪用力的嘶喊着,崩溃的哭倒在她身上。「姐,你快醒来!姐,你快醒来啊!有什麽事是不能大家一起解决的啊!姐……你怎麽可以……」

还记得初见面时──那个美丽优雅的一个女人,如今已经,香消玉殒了吗?

静谧的空间里,回答我们的,只有微弱的呼吸。我仿佛看见了那对年迈的老人──何雅柔,是他们在中年以後唯一产下的独生女啊,他们,又将如何?

我的手,在不停的颤抖着……潜意识里,我拨出了电话──「急救中心吗?……」一切的一切,就看老天的裁决吧!我们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主宰者,我们没有权利去决定任何事!

……

从一个血红的世界,转换到一个苍白的世界……是太快?还是太慢?就近在眼前的天堂──伸出手去,还是触摸不到!记得雅柔姐的老娘常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但是这一次,她居然真的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是我们抢救的比较及时,也是她潜意识里的求生意志……总而言之一句话,她还不该死。

「走吧!」

「……」孟雪无言的看着我,脚步却没有移动。

那是一个陌生的眼神。

我了解,孟雪是不能谅解我这冷血无情的一面。她是一个心慈手软、天真善良的女孩,我什麽也不曾对她说过,她当然就把她泛滥的同情心发挥的淋漓尽致。「落!为什麽?为什麽你会变得这麽冷漠无情?为什麽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为什麽,你可以说走就走头也不回?你……还是我认识十多年的夜落央吗?」

「……」

我沉默无言!雅柔姐随时都会醒来,在她的病床前,实在不能说什麽。也不知为什麽,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两句话:

彼岸花,永远在彼岸悠然绽放!

此岸心,唯有在此岸兀自彷徨!

不对不对!我马上甩甩头,企图甩掉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

「落,雪,……你们,为什麽要救我?」

「姐!你说什麽傻话呢?」孟雪轻轻的安慰着。

「你们,为什麽要回头?为什麽,不直接走掉?」雅柔姐虚弱无力的说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抬起她的手腕凑到她眼前,「你看,你在这里划下几道伤痕了?难道你就不曾想过老爹老娘吗?你要他们怎麽办?如果不是我落下东西,回头去拿,我还真不知道你这麽没出息呢?有种,你就再割一次,我绝对不会救你!」我一口气把话说完,毫不心虚的看着她。她也丝毫不客气的回视我,然後,慢慢的、慢慢的,露出笑容。

*****

对於现在的生活,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时间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慢,每天过的……都好像一条狗一样,不知所云。更何况,肩上还背负着四万块钱的债。

「落,你想过吗?是不是一死,就可以一了百了?」

「一死?」我似笑非笑的看了孟雪一眼。「就为了四万块钱的债?这麽没出息的事,我不干!」我掐灭手中的烟头,穿上外套背起包,「该上工了,拜!」

每天白天在超市做兼职,下午四点到六点在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家里教他武术,六点半到八点半在一个十岁的女孩家里教她作文。为了还债,不提前结束了无业游民的生活。

「落吗?我是张倩,……」

「倩!怎麽了吗?……相信我,我现在承受得住任何打击。」

「……」

挂上电话,看着它发呆,「我敢打赌,制造『手机』这玩意儿的人,一定不知道它的现代名词叫『麻烦』。」

「丫头,自言自语什麽呢?」有人拍了我一下。我抬起头,看到了部门经理那张老脸,开始傻笑。「我说,今天天气很好!」

「天气?很好?」他摸摸我的头,抬头看了看──「是!……天气很好!」──满头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风吹起的沙子,一下就迷住了人的双眼……

是老天吧!他一定是看我现在的小日子「不太平」的太单调,想增添一点色彩。然後,看到我哭,他再偷偷的捂着嘴笑。不过没关系!我仰起头对着天大喊,「你敢来,我就敢接着……唔……」

「哈!哈……」我转身看到一群同事指着我狂笑。「怎麽样?无缘无故发神经,沙子吹了一嘴吧?」

「哼!哼!」

张倩要的五百块钱,我上哪弄去啊?

嗨!

……

「七百。」

「四百。」

「六百。」

「五百。」

「OK!成交。」

我终於还是决定把学校宿舍的床铺给卖了。乾净俐落的把两包行李扔上了计程车,暂时先拉到孟雪的宿舍寄放吧。

「嗨!你真潇洒!」

「唉!没办法,天妒红颜!」我仰天长叹一声,抚弄着怀里的吉他。林漓走过来摸了几把。「质地真好!……卖吗?」

「不卖!」

「价格由你出。」她很乾脆的看我。我拍她的头,「你当我想钱想疯了?」这是云送给我的吉他。

「真可惜。」

「是!」

孟雪宿舍女孩都很单纯,也很欢迎我的暂时入住。轻轻松松的,我就和她们打成一片。

「嗨!」林漓还绕着我的吉他打转。「回头你背着吉他,把睡袋往地铁站那边儿一方,你坐上面,尽情的弹吧!」

「是!一定更潇洒!」

她们一言一语的说开了。「再放个碗搁面前,就更有味道了。」若言又补充了一句,全宿舍人都疯狂大笑。

「去你们的。」孟雪瞪了她们一眼,「真当我们落是一要饭的啊?」

唉!

我看着孟雪摇头轻叹。看来,还属她最单纯。

「大家听见了,听见了?」有人鼓掌,「这话是孟雪说的,可不关我们的事啊!」

「耶!」

「……」

孟雪很奇怪的看着我,「她们,什麽意思?」

我有一丝无奈,「大家都很清楚那意思,就只有你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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