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原來(完) — (十二)

离开篮球场时,已是四点多的事了。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但那光线却比其他任何时段都还来的耀眼,湛蓝下的所有就像是曝光过度,只剩金黄的轮廓若隐若现,视线所及的景象就像是海市蜃楼般的不真实。

朝着远方、橘红地平线缓缓前进的我,吃力地踩下踏板,每踩一下,伤口就会被微微地拉扯一次,在这显得不真实的当下,脚上的痛很真实,还有……魏呈旭的温度也很真实。

他的神情、他的动作、他说话的语气、他……似乎一想到魏呈旭,思绪便会不可遏止的朝四方扩散,然後伴随着不定的心跳,反覆复习他刚刚所做的一切,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

「啊!」

毫无预警的,脑中魏呈旭的笑容『啪』地一声,随着掉落的车链断讯了。我怔了怔,又试踩几次,轮子依旧没有动静。

「还真会找时间坏掉。」我边下车,边嘀咕着。

望着松落的链子,正想着该从何处下手时,一个影子从背後欺上,原本明亮的空间霎时暗了下来。我看向脚边的人影,有种应该是韩蔚崎的预感,因为那隐约传来的冷空气,就跟在补习班坐在韩蔚崎前面是一样的氛围。

果不其然,还没回头确认,韩蔚崎的声音就在上头响起:

「脚踏车坏了吗?」

我别过头,话都还没说,那道冷空气便随韩蔚崎蹲下,轻扫过脸庞。

其实心中有满腹的话要说,「我不需要你帮忙!」、「这一点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可以请你离开吗?」……诸如此类的话在喉咙口奔腾着,但不知道为什麽总是缺乏那一点点的冲动,每每在关键时刻的瞬间,那些话又被压下来了。

最後,只能任凭沉默在我们之间扩散开来,然後地上的影子、将要落下的夕阳、悄然流逝的时间、四周的声音……彷佛也渐渐跟着定格了,而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流动,是韩蔚崎的那双手。

这样的流光不知又往前走了多久,对於这像是凝结的一切,我开始失去耐心;不单是因为必须像这样单独的和韩蔚崎在一起,也是因为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是他害我受伤的。

如果修不好,就算了──正打算这麽说时,韩蔚崎抬起头:

「好了。」

迎上他那张脸,我却想起那晚帮我牵脚踏车的魏呈旭;然而,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脚踏车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定期上油,就很容易脱链。」韩蔚崎起身。

我没表示意见,只是扶着脚踏车,有些困难的站起来後,又因为蹲太久,脚有点麻,再加上左脚无法使力,所以起身後站得不是很稳。韩蔚崎欲言又止的看了我半晌,还是什麽也没说。

因为不想再继续和他无言以对下去,我绕到另一边,骑上脚踏车、离去。

随後,韩蔚崎也跟上,虽然和我有段距离,但他答答答的脚踏车声让我备感压力。

因为脚伤的关系,我根本无法骑快,但为什麽连韩蔚崎也要骑这麽慢?这条路明明还很宽,他就一定要跟在我後头吗?我心绪紊乱地骑着车,还不时注意身後的韩蔚崎。

终於,我受不了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在我後面?」我猛然停车。

「我家也是这个方向。」

「……」

他的理由让我无从反驳,只好继续前行,然後告诉自己他不存在、他不存在;但还是无法完全忽略他的气息。

就这样一前一後的又骑了一段路後,韩蔚崎忽然加快速度来到我身旁。

「想问你一件事,那封信……」

烦不烦啊?还在跟我说这件事!

「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我煞车,一脸不耐。

「我不是要问那件事,我是要问你,你们班长是哪一个?」韩蔚崎失笑问道。

「……你自己不会去问喔!」我又羞又怒地抛下这句话。

这次,韩蔚崎没再跟上。

一段路後,身後的脚踏车声渐行渐远,我暗自认为他应该是离开了,但当我回到家、将脚踏车停好时,却又看见了韩蔚崎的身影。

我错愕地看着他朝我的方向骑来、停在面前,还用着一副体贴模样为我的疑惑解释:

「我家在後两条巷子。」

这就叫冤家路窄吗?此刻,我只能想到这句话。

向前骑了一点路的韩蔚崎,又忽地停下,回头笑道:「对了,脚踏车的事不用跟我道谢。」

我呆愣地站在原地,一阵凉风袭来,吹乱了头发,脚上的结也轻轻的跟着晃动着。

早先还亮着的天空,此时已悄悄覆上了一层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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