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長生錄 卷一 — 第九節 縱然與你歡愛 又如何

第九节纵然与你欢爱又如何

赵小玉幽幽转醒,只觉得头痛欲裂,腹中疼痛难忍,浑身无力,暗自寻思:难道是那金斥侯出了问题?李威廉说过,那药还没对人体进行过试验,难道是药效产生了副作用?

忽然又听到了一个男人柔柔的呼吸声,竟是在耳边传来:「小玉儿,我叫辰弑,不是李白……」

她眼皮沉重,可还是费力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中,却觉得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从心间腾起。

面如冠玉,广额高髻,浓密的剑眉,桃花杏眼,深不可测的眼神,英挺的鼻梁,脸上还带着那种自信满满的笑意。

还是他!这个白衣男子,他叫「撑死」吗?怎麽会有人叫这麽奇怪的名字?

「撑死?」

赵小玉无力抵抗,深知此时此刻这个男子正紧紧搂着自己,两人此时相对,不知在路旁哪一处草丛里。她见他戏谑的盯着自己,欺近身前,脸上仍旧挂着那种自信满满的笑,顿觉心痛难忍。

宝贝,我的心仍旧爱着你,可是如今却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你的笑意,我几乎快要忘却,如今却又出现在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脸上?

辰弑搂紧怀中佳人,看着她那逐渐迷离的眼神,那如雪一般的肌肤,樱红的朱丹唇,心中不觉狂跳不歇,勾起他本能的慾望,如同往常那一场场艳遇一样,他索性俯下头去,附在她唇边轻声道:「我再说一次,我叫辰弑。小玉儿,记住我。」便欲俯身轻啄那两片朱唇。

「唔……辰弑……撑死……」她再笨都知道他想干什麽,忽然发觉他贼贼邪邪的笑,不知为何头有些昏昏沉沉。

「小玉儿,我一定让你此生难忘。」眼前满是这白衣人柔柔的笑意。一脸自信,自信到似乎认定他可以轻易俘虏她的心?

这一句话,如此熟悉,如梦似幻,亦真亦影。

啊,到底是梦,还是幻?这一切,竟如那梦寐一般,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眼前。

她不由得又想到了以前常做的那个梦,以及在她梦中躺在红纱床上神情慵懒,貌似檀郎的美男子。

辰弑?难道梦中的人是他?

她心中一阵急跳,顿觉胃中翻腾,後背寒冷。

看着眼前这个叫辰弑的男子正对自己做的一切,羞愤难当,抬起手想打这个男人一巴掌,可却被他轻轻抓在手里。

完了!难怪那李威廉说金斥侯是实验品?难道药力反噬,我要死了?

「我很难受……唔……」

「一会儿就不难受了……我要你心甘情愿……」那人吻着她,逗弄般的蜻蜓点水。

她忽觉喉间一股血腥的感觉直奔而上,怎麽有咸甜腥涩的味道?

可接下来却被那人狠狠吻了下去,跟着是他的舌探了进来。

深深的吻,让她头脑愈来越不清醒,都搞不清到底是这吻让她头晕脑胀,还是金斥侯的药力反噬。

只听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小玉儿,你的唇怎麽这麽凉?难道真的不肯接受我?」

他不记得他下过醉红尘这类春药!可为何她的身子越来越凉,还如此柔软顺从?这是怎麽回事?

一股征服的慾望更加强烈,冲上脑门,他也顾不得这麽多,吻得更加霸道,殊不知刚刚探进舌去,却是深深的一痛。那女人正喘息着挑衅的盯着他,唇角挂着他的血迹。

你这女人!

辰弑呼吸深重,猛地高高扬起手,瞪视着她那张苍白的脸,他有些恼怒,一股浓重的血腥从舌尖蔓延开来,他有些发愣,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妈的!这女人竟然咬他!

他吼了一声,看着那女人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柔弱中带着坚韧的抗拒,心中一震。

从没有女人用这种方式拒绝他。

「你……小玉儿,我要你对我敞开真心,难道不可以?」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样要求,其实他一点也不在乎女人的真心,只要欢愉和交易。

「没人可以……强迫我!纵然与你欢爱,也无法得到我的心。」

视线越来越模糊,堵在喉间那股闷气,牵扯着她的五脏六腑的痛楚,一涌而上。

只听见「噗」的一声,嘴里便喷出一股鲜血来。

看来我真的快要死了……该死的,不晓得是不是金斥侯和那续命丹起了综合反应?若知道这美丽会送掉我的性命,我绝不会……

她头歪向一边,有气无力的看了最後一眼,眼前是一个满身血污的白衣人惊愕的神情。难不成这淫贼还会担心她?

朦胧中,似乎听到了令狐行的呼喊声。

「小玉──赵小玉!你在哪里?」

她只觉得好倦,想要应声只是嘴唇苍白无力的动了动,只在心底默默回应:令狐哥哥……我在这里……还没有赚够跑路费,我不能死啊……

嘴角浮现出一抹柔弱的笑意,不省人事。

当令狐行看到赵小玉嘴角带血,衣衫不整的倒在草丛里,心里没来由的抽了一下。

没想到,她居然不堪屈辱,咬舌自尽?

他怒火中烧,剑尖一扬,向那一旁的五毒圣子杀过去,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怒道:「淫贼,我杀了你!」

他根本没有去想,若是她咬舌自尽,那人怎会满身血污?

辰弑闻背後风到,闪向一旁,他还没有从刚才赵小玉晕倒之前那句话里回神过来。

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这样说过。

「纵然与你欢爱,也无法得到我的心。」这句话的确是出自这女子之口。

回想起过去那些与他欢爱的女子,欢爱之後,都柔顺无比的向他讨问成亲的日期,都被他甜言蜜语的骗过去,让那些良家女子日日苦等,再也等不到佳期。

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个烈女,要不就是咬舌自尽,宁死也不愿让他碰到一根汗毛。

而这女人,看似柔若无骨,却在咬了他之後,眼神中带着轻蔑,带着嘲笑,低低浅浅的说道:「纵然与你欢爱,也无法得到我的心。」

这是怎麽了?他怎麽会在意她的心?

他懊恼不已,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她背後的白色粉末,轻轻一抹,心底一震。

不可能!这毒一定是云云刚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下的,如果这个女人早就中了毒,不可能还能活到现在!百步夺命是何等厉害的毒药?这份量已经足够毒杀整个天香居的姑娘!

可这个女人……怎麽还……

他搭了一手在她的手腕上,发现她虽然中了毒,可脉象却仍然沉稳而不乱,这百步夺命……还不至於损伤她的心脉?

他神情一震,总算说服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对了,一定要查出这个女人到底为何能抵抗百步夺命如此的剧毒!

更何况……在情场上,他一直是个胜利者,如今却无意中成了她眼中的小丑。她冷冷的,看着他兴致勃勃的表演,看着他自得意满的出场,再看着他垂头丧气的退场。

这一失神,竟然让那道士,抢走了佳人。

令狐行抱住了怀中嘴角带血的赵小玉,对辰弑冷言道:「哼!果然是你!能在瞬息之间,用毒於无形,杀人於无声,又如此胆大妄为,调戏良家女子的,这世上,恐怕除了五毒教的五毒圣子辰弑之外,恐怕天下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我没有对她下过毒,请你将她交给我!现在只有我的『追魂续命散』能救得了她!」

令狐行道:「要我把她交给你这淫贼?问我的剑吧!」

剑拔弩张,本是在转瞬之间,可是这一回,辰弑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若我五毒圣子有心要害她,恐怕现在你怀中抱着的只会是一堆白骨!」他挑挑眉,恢复了一脸狂傲。

这狂傲是与生俱来,得天独厚的。身为五毒教教主的唯一义子,他受得起。

可为了救这女人,耐着性子和这个臭道士说话还是第一次。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一时间都没有了声音。山间旷野寒气逼人,尽管头顶有红日高照,但从山谷中吹上来的寒风,仍然凛冽刺骨,让人疑心那日照的温度都变得冰冷,感觉不到温度。偶有落叶吹起,片片飞过,打着圈任由尘土一起卷着,从两人身边袭过,似乎在酝酿着中间的锐气。

「你若真想救她,就把她交给我!晚了就来不及了——」辰弑终於出声,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女人有什麽地方值得他救。可如果她死了,此时此刻,心中竟然万般不舍得。

「我凭什麽相信你?你休想再伤害她!」一想到赵小玉中了毒,这五毒圣子都还对她下手,令狐行便掩不住怒火,有杀人的冲动。

是啊,他凭什麽让人相信?他不过是个臭名远扬的采花大盗,又是心狠手辣的五毒圣子,几时变得仁慈了?

突然,从旁边的树丛里跳出来一个女人,站在了辰弑身旁。

正是刚才那南美人,她冷冷盯着令狐行怀里的那个晕厥的绿衫女子,眼神竟是一惊,「她怎麽还没死?」

此言一出,顿觉两道寒光从身侧直穿过来。她急忙低下头,偷偷瞥了一眼一脸盛怒的辰弑,「师兄……」

辰弑看了看南宫云,又看了看令狐行怀中的赵小玉,冷冷道:「你什麽时候下的毒?」

南宫云支支吾吾不敢明言,「我……我……」

令狐行心中一惊:莫非这五毒圣子并未允许这南美人下毒?

果然听闻辰弑盛怒之下,怒喝一声:「还不说!到底是什麽时候下的毒?」他是在考虑药力的时效,若是早在打斗之时下的毒,那赵小玉就……即便是用了追魂续命散也徒劳无功。

南宫云吓得身子一颤,顿时泪流满面,哭道:「师兄,你从不曾这样凶我的,你我自小青梅竹马,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凶我,你要我说,我偏不说,是呀是呀!我早就在你和这臭道士打斗的时候,把那瓶剩余的百步夺命全都催进这坏女人的後背里了,那个白胡子老头儿也中了计,我就是要她死,谁叫她要抢走你……呜呜……」

「啪——」辰弑一脸盛怒,打了她一个巴掌,「就知道胡闹!可别忘了你我此行的目的!」

南宫云摸着发红的脸蛋,退後几步,难以置信看了看辰弑,颤声道:「你……你……师兄你竟然打我?」

她泪流满面,只觉得委屈,转头指着令狐行怀中晕厥的赵小玉,心中愤慨:若不是为了教主这次要师兄做的大事,师兄又偏心护着你,我一定要让你这女人死得很难看!

她吼道:「这一巴掌,我记在你这臭女人身上,看你怎麽死!」言毕便夺路奔走而去。

辰弑也没料到自己会动手打南宫云,一时茫然,顿觉失手,喊了一声:「云云!」忽而心思一动,看令狐行怀里的赵小玉唇齿愈发苍白,便探手入怀,拿出一瓶解药道:「若是按云云所言,小玉姑娘应该早已毒发身亡才对,不知是什麽原因,她的体内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正好对抗了百步夺命阴毒的药力。如果你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用这瓶追魂续命散为她疗伤。这里的药,足够救她和那个老头,若是晚了,就回天乏术了。」

如此下毒害她,实非他所愿,这女人对着他吐血前,那句话深深的挫败了他。

「还有这颗夜明珠,请你交给她,小小薄礼不成敬意,相信她一定会喜欢的。」也不管那道士乐不乐意,便摘下发冠上的夜明珠放在了那昏迷女子的手里,才轻轻合起她的手心,却发现那夜明珠被她抓得死死的,心中忍不住暗笑。

这女人刚才就一直瞪着他的头上,一双秋波明眸连眨也不眨一下……

真佩服这个奇怪的女人,连昏迷了也能抓住不放,真的能分辨好坏吗?

对,就是如此,他总算找到了让这女人活下来的理由。

他要这女人活下来,查清楚她究竟为何能有神奇力量抵抗百步夺命的毒性。

还有……下次再遇到之时,他要她心甘情愿的把心交给他。

「我那小师妹又吃醋了。」辰弑自嘲笑笑,冷冷看了一眼南宫云远去的方向,见令狐行半信半疑的神情,将那瓶药丢了过去,「此瓶追魂续命散,红的外敷,蓝的和水内服。」

令狐行抱着怀中人,担忧的盯着手中的那药瓶道:「素闻北君舆,南五毒,从来都是南五毒下毒杀人,北君舆施药救人。如今阁下救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辰弑淡淡一笑,丢下一句话道:「信不信由你,我辰弑从不滥杀无辜,向来只杀那些该杀的人,至於这位小玉姑娘嘛……我还真不舍得!你大可以不信,运功为她驱毒,但那样真气催动毒药效力,只会让她死更快!」

其实他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这女人身上下这番功夫!

爹爹交待的大事还没有办,说不定那女人也只是萍水相逢。

想到这里,他嘴角又扬起平日惯常的笑意,带着一点孤傲和轻狂,打着摺扇风度翩翩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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