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快十二点了,还不想睡吗?」
信忠一反回到寝室後的往常,
推动双开式落地窗的右边窗走到寝室阳台外,
欲言又止的问着正神游吞云吐雾中的我。
「呼、其实我几乎是日夜颠倒的人,来到这里还真的不适应。」
看着顺手抽出我菸盒里一根菸的信忠,
他攸攸点起菸的同时我缓缓的回着他。
「啊、上了三天的课,怎麽还是有一种心浮气躁的感觉......」
「怎麽了?说出来听听看。」
我习惯性喜欢专心的听人说话,
对於倾听是沟通的第一要点我总是深信不疑。
「其实在一开始要来受训的决定,我到现在还是很犹豫。」
形象不动如山的信忠,
我没料想过他也有对未知感到茫然迟疑的时候。
「好像班上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我也跟你一样。」
我试探性浅浅的回应他的话。
信忠看着阳台外被黑夜遮蔽的绿林呼出一口尼古丁,
我瞄着他那些许的沉默伴着颇有架式的叼菸姿势,
才了解为什麽大家才相处三天就尊称他一声:王董。
「放假不算、再七天受训就结束了......」
信忠轻声的再度开口说着。
「结训後就要进入到真正的业务战场,我真的有点害怕。」
「业务就是要勇於开口跟积极推销,我到现在还是没把握。」
「我的自尊心很重,我觉得开口推销很丢脸也很担心被拒绝。」
「老师教我们要先从身边的亲朋好友开始走出第一步,可是......」
「如果是陌生人我可能还挤得出一点点勇气去开口推销。」
「要我跟我的亲朋好友说这些......我真的办不到。」
「我知道业务不是见不得人的工作,可是就不知道为什麽......」
「唉、班上很多人我都跟他们有稍微聊过了,好像大家的问题都一样。」
「搞得好像还没结训就混不下去一样......」
夹在信忠食指跟中指间的香菸已经燃得差不多快灭了,
不知情的信忠却还是一样看着一片漆黑的绿林,
直到他想再吸第二口菸的时候才发现只剩下没菸草的滤嘴。
我意识到他的旁徨和挣扎,
我也荣幸着他不掩饰的倾诉,
他愿意接纳我是他的谈心好友,
我很高兴不预期的相遇着他这位好友。
「信忠、你觉得业务工作压力会很大吗?」
我回想起那段短暂三个月的业务职场体验,
心神往返在过去与现在之间的问着信忠。
「压力应该是很大吧、因为每个人都这麽说啊。」
信忠应该是觉得我的问题很莫名奇妙。
「压力......不能说没有,但是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啊?什麽意思?」
信忠不解的反问了我。
「我之前有接触业务工作的经验,後来因为压力大就没做了。」
「离职之後我一直很难接受选择离开的决定......」
「再找到下一个工作之前,其实我对自己完全失去肯定。」
「那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我一边想着那段记忆一边对着信忠说。
「後来我好不容易想通了一个道理。」
信忠别过头来、带点好奇的眼神看着我。
「业务工作其实跟菜市场卖菜差不多......」
「菜好不好、价钱公不公道、买得爽不爽这些先都不管......」
「卖菜嘛、不开口吆喝叫卖谁会知道这里有菜可以买。」
「总得先有人围过来、看看老板长什麽样、看看菜怎麽卖吧。」
信忠很捧场的微微点头附和着我的谬论。
「再说商业的买卖交易不就是成跟不成的来来去去......」
「菜贩那麽多、总是会有生意好跟生意不好的。」
「就算是某一摊常常生意好到爆,也不能保证永远就会这麽好。」
「买卖交易嘛、得失心真的不能太重......」
「真的是......得失心......」
信忠若有所思的脱口而出,
语气中带了点平缓的放松。
我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从菸盒里抽出了两根菸,
顺手递了一根给信忠,
在信忠接过我递给他的香菸同时,
我点燃了已经叼在我嘴边的菸;
在这算是睡前短暂轻松的吸吐之间,
我们谁都没再开口讲话。
印象中那晚的夜风有点闷,
感觉和水气凝聚在大气中却怎样都不下雨的沉闷很像,
天上看不到任何星星,
反而在地平线不远处车水马龙的夜都市景象取代了那晚的夜空;
「啊、有人可以聊真的是不错,起码今天晚上睡得着。」
信忠伸伸懒腰、转转脖子、一派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要先睡了;今天比较闷,落地窗乾脆打开就好。」
「好、我等一下就进去了。」
在我回到房间内自己的床铺上时,
信忠似乎已经浅浅的入眠了,
我关了床头旁连结室内电灯的开关,
双手手掌交叉在後脑杓当枕头、平躺在床位上,
眼睛因为还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而眼前一片漆黑,
但脑子里却不断的重覆着刚才跟信忠的对话内容。
「得失心......它妈的得失心......」
我嗤笑着自己假设性的安慰话,
也嗤笑着自己佯装坚强的面具,
然後我缓缓闭上双眼、试着让自己可以慢慢入睡......
<( ̄︶ ̄)>:「那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