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双双对着我展露微笑之际,我的肚皮发出了一阵咕噜咕噜声,我尴尬地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晚间七点,看来,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摸摸乾瘪的肚子,在看看她、瘦弱苍白的脸色,也饿了吧?
带着她来到屋外,发动我那台粉红色的RS,示意她坐上後座。
但她一直杵在大门前面,不知在看些什麽。
摩托车早已发动了许久,但她一直杵在门前,彷佛正在看些什麽。
「不用记门牌啦,我又不是要把你带去丢掉。」面对她怪异的举动,我不以为意。
「喔……」终於,她不甘愿的戴上安全帽,跨上了後座。
到政大附近的麦当劳点了两份餐点後,我又带着她,回到了家中。
饭厅,折腾了一天的我,早已感到饥饿,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而她只是静静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像是在看电视,也像是在发呆,或者,也可以说是在沉思。
吞下最後一口麦香鱼,我将纸带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对着她道。
「你慢慢吃吧,我先去洗澡,等等换你,或者你想要先洗的话,一楼的浴室也可以用。」
她仍然是那个死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迳自往二楼走去,在踏上楼梯之前,不忘回头在对她补上一句。
「等等洗好澡,我们来聊天,讨论看看你要让我怎麽「帮」你。」
我确实是累了一整天了,泡在舒服热水澡里,感到浑身解放,险些睡着。
虽然没有真的说着,不过今天一整天下来所发生的事,却也像是一场梦似的,怎麽也没想到,只不过想去西门町打个电动,竟然会遇见这麽一个一向只出现在电视新闻之中,如今却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女孩……
我没有翘家的经验,也不明白一个人之所以翘家的理由是什麽,不过我想,大部分应该都是因为想要追求自己所希望得到的「自由」吧?
不知道双双所希望得到的「自由」是什麽?我能劝得动她回家吗?
换上一身乾净的衣服後,我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朝向一楼走去,想看看她吃完了没。
就在我踏下二楼往一楼的连结阶梯时,我听见一阵刻意将声音压低的说话声,心中瞬间闪过一个警觉的念头,感到有必要暂时不现身,观察一阵。
已经踏出一半的前脚被我急速收了回来,身子也赶忙往後缩了一缩,待确定自己没被看见之际,才偷偷露出眼角,只用些微的余光观看着。
只见客厅的门半开着,里面站着她的身影,正在电话旁边拨着电话。
「喂,小黑哥,我是双双。」她屏息着,等待对方回应。
「是的,这里是新光路,XX巷,XX号,很好找,四周只有非常矮的围墙,很容易就可以翻进来。」
「好的,明天我会想办法把他骗出去的,就这样了,拜拜。」说完,她便迅速地将话筒挂上,在装作若无其事走回饭厅。
我就这麽楞在楼梯间,满脑子尽是混乱的思绪。
怪不得刚刚出去买晚餐时,她会站在门牌前那麽久,原来是在记这儿的地址。
不过,如果是叫家人来接的话,大可以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直接跟我明讲就好了呀,我是绝不会不帮忙的。而且想起她先前那副坚决不接受我提议的模样,应该不是打回家才对。
而且她为什麽不用手机?是因为手机只能接听不能拨打?还是因为手机没电?不过这样想好像也不对,毕竟以翘家来说,充电器这种东西应该也是会随身携带的,真的手机没电的话,开口跟我借一下插座充电就是了,这点小忙我也绝对不会不帮。
那麽,究竟是为什麽呢?
难道……一个恐怖的猜测瞬间在我脑中迸出。
就在我脑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之际,她忽然「哇」地一声大喊,出现在我面前,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你在这里做什麽呀?」她笑嘻嘻地问。
「不,没什麽。」为了不露出马脚,我赶忙恢复镇定,顺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你不是说要跟我讨论该怎麽「帮」我吗?」她仍然是笑笑地。
「嗯」了一声,我站了起来,带着她走入大厅,分别而坐。
点了一支菸,我大口吸着,而她也沉默着,像是在等我开口。
弹了弹菸灰,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对着她询问。
「双双,我可以问你为什麽要翘家吗?」
她低着头,彷佛正在沉思些什麽,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
「不可以。」她望着我的眼神,像是带着怨恨,也像是带着……憎恨?
倒吸了一口气,我实在无法明白她为什麽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可偏偏她又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仔细想想,从遇见双双到现在,我好像也没做出什麽让她生气的事,究竟是在什麽样的原因之下,可以让一个女孩对一个才刚认识没多久的男孩露出这样带着恨意的眼神,难道是因为我问了她为什麽要翘家的关系?
不过既然她不愿意回答,不管我怎麽想的理由再怎麽多,我想我都无法确定答案。
所以我决定放弃,改问另外一个问题。
「你没想过要回家吗?不管如何,家里面总是最温暖的不是?」所以我决定换另一种问法。
不过这次,她却连一个字也没回应,我忽然觉得头有些痛。
一阵静默之中,空气里响起一阵嘟嘟嘟的声响……
看见没挂好的电话话筒,我发现她的眉头略为皱了一下。
「剩下的我看明天再讨论好了,我累了。」说完,她便顺势站了起来,迳自走出了大厅。
我想唤住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叹了口气,我起身走到电话旁将话筒挂好,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她怎麽会用我家的电话,而不是用手机?
照她刚刚鬼鬼祟祟讲电话的模样,用手机躲起来打不是比较不会被发现?
可她竟然不这麽做,为什麽?难不成她没有手机?
依照现在手机普便以及泛滥的程度,我实在很难相信这个猜测。
但现在能怎麽办?总不能直接跑去问她吧?照她刚刚讲电话时那副小心翼翼地模样,应该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我坐在窗边吹风,点了一支菸,开始整理、分析。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她应该是没在用手机的,那偷偷打电话给她家人的这个计画就泡汤了,要叫警察来又怕会被误会,不过刚刚的劝说她也听不进去,唉……到底该怎麽办才好?
而且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透,她干麻要记这里的地址,然後偷偷摸摸告诉别人?
难不成…她诡异的行动,会是如我想的那样吗?还是我多心了?
可不论我怎麽看,她都像是个可爱的少女,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怎麽可能呢……?
不过,倒也不无可能。
好吧,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准备一下好了,毕竟现在我实在想不出有什麽方法可以解决,只能预防一下,如果到时真的是自己错看了她,那麽,我会好好弥补她的。
拿起手机,我拨了一个自己已经许久未曾拨过的电话。
「头哥,您好,我是谚明,请问智哥在吗?我有些事情想请他帮忙。」
准备就绪,一切就等明天的到来了。
然而这样一个慢慢等待的夜晚,我却怎麽也无法入眠,菸一支接着一支点燃。
脑袋其实可以放松的,不需要再去思索些什麽,因为一切都只需要等待,等待。
然而,等待,就一定会有结果吗?对於大家痴心相信着的一种坚定,我无法确定答案。
慢慢走进练团室,望着桌上放着的女孩照片,我静静地熄了菸,露出苦涩的笑,抱起我的吉他,演唱起一首心酸的歌,写给过去女友小婷的歌。
唱着唱着,眼皮在不知不觉间沉重了起来……
「醒醒,天亮了。」
听到一阵呼唤,我感到有人正在摇着我的肩膀。
睁开眼一看,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双双正站在一旁,眨着大眼睛望着我。
「嗯……几点了?」我撑着头,摇摇晃晃站起身,像个宿醉醒来的醉汉。
「九点了。」她简单利落地回答,宛如对时间了若指掌。
「这麽早叫我起来干嘛?」虽然早算准她会有此举动,不过表现上我还是刻意装作不满。
「今天是星期六,带人家出去玩嘛!」见到我坏脸色,她立刻撒娇了起来。
出去玩?!真亏她说的出来。
「好吧,你先到楼下等我,我换个衣服。」不过我还是将脸色逐渐缓和,假装答应着。
她蹦蹦跳跳下楼去了,其实换衣服不需要太多时间,我只不过是想趁她下楼去等待的这段时间,拨电话给智哥他们。
「可以准备了,我预估那些人半小时内就会到达。」我对着电话的另一头说着。
一下楼,正好也看见她鬼鬼祟祟在打电话,而她一见到我下来,恍如见到牛鬼蛇神般唯恐不及,迅速将话筒挂上。
骑着车,我刻意带着她绕了一圈,然後来到位於附近的政大河堤上,其实这离家很近,不过两三分钟的车程。
不过,谁叫这是我熟悉的地盘呢?
捧着早餐以及饮料,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不发一语静静吃着。
咬着蛋饼,我觉得自己有些食不知味,其实从出们的那一刻,我就更加确定了,她的不怀好意,不过我实在很难相信,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看看身旁着双双,她则是一口都没动过,等到我吃完後,才慢慢将身子与我靠近。
「唉……」
就在她即将贴上我的肩膀之际,我不禁叹息。
「你干麻叹气?」她的脸上满是疑惑。
「我们该走了,去看看你朋友,不然他们小命就不保了……」我又叹了一口气,迳自摇着头。
「你说什麽……?!」脸色瞬间苍白的她,像是有什麽大秘密被人拆穿一样,正微微发着抖。
「上车吧。」我淡淡地,看着她魂不守舍地摊在後座。
将车子骑到巷子口,没有在往前,点了一支菸。
果然是这样没错,可为什麽会这样?人性不是本善吗?我们这个社会到底有多少层面正在不断沉沦与变化,才会让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变成这个样子?
漠然地看着家门口的一切,只见家门口前旁边的小巷内,地上跪着几个浑身是瘀青与血迹的男子,看来甚是狼狈,其中一个肤色很黑的平头男,想必就是双双在电话中所提到的「小黑哥」了吧。
一旁,则是小刀会的会长以及副会长,看起来颇具威严鼎鼎大名的智哥以及理着大光头的头哥,当然,他们身旁必定是要站着几个小弟的。
更当然的当然,是小弟们的手都拿着家伙,西瓜刀、水管、木棒、铁链,应有尽有。
看到此景的双双忍不住惊呼,但随即便用双手掩住了口,也许是怕大声尖叫会引来路人的注意,因此而跑去报警吧。
血流满面的小黑在此时挣扎了一下,抽续着嘴角,缓缓开了口。
「死「破麻」……竟然敢设计我……」
就在小黑准备接下去骂出话时,一个小弟狠狠踹了小黑的头一下,接下他的话。
「不是这个翘家妹设计你,而是我们军师神通广大,早就算出你们的阴谋,才会让我们在此恭候各位的大驾光临,懂吗?」
「连我们谚明哥家的东西都敢偷,你活腻了?!」另一个小弟发出不满,联合着小弟们对着小黑一夥人又是一阵毒打。
就在各人对着小黑一夥人拳打脚踢之际,我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住手。
停止动作的各人,纷纷望向了我,等候我的指示,然而我却没有向着他们说话,而是转身,背对着双双。
大夥屏息着,没有人说话,我独自失落的声音,冷冷地。
「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我真的无言了,很难接受她当初与我搭讪的念头,竟然只是为了来我家偷东西,而我这个笨蛋,竟然还天真地以为能够将她拉回一把……
双双没有回话,虽然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我却隐约听到一阵奚落的哭声,我不知道她为什麽要哭,但我能够体会,如今这样的场面,没有人是好受的。
「谚明哥,这些人要怎麽办呢?」小弟指着地上血流满面的一群人。
我迳自走到智哥身边,必恭必敬地双手举高,表示索取,然後轻轻地从智哥手上接过,智哥最爱的,我最爱的-掌心雷。
拉开保险,来到小黑旁边,先给他踹上一脚,然後将枪狠狠地指着他,开始放话。
「你好大胆子,竟然连校长的房子也敢偷,你可知道,如果我将你们送去警察局,结果会如何?」我边说边把玩手上的枪。
小黑哼了一声,像是认了,随我处置,一副壮士惨烈牺牲的样子。
「不过,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就是放你们走之後,你们答应绝不会去骚扰双双,如何?」
「哼,没问题。」虽然小黑放下了姿态,却仍然逞强着。
看着小黑一群人互相搀扶着离去,双双还滞留在原地,而智哥对我感叹。
「你呀,就是淡出江湖太久了,今天才会差点栽了,别忘了你军师的名号。」
是吗?也许是吧,不过名号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一直都虚幻的不像话。
跟智哥以及众多兄弟道过谢,答应改天找时间请他们喝酒之後,我迳自进了屋,没有再看她一眼。
进屋後,我一个人坐在庭院的摇摇椅上,吸着菸,一边随着微风晃动着。
回想起刚才对小黑所说的话,我不懂自己为什麽会这样做,明明就是双双不怀好意接近我,为何自己还要这样帮她?是因为心软吗?可是她会做这些事,真的是因为受了小黑的控制吗?还是其实是她自愿的?或是各自参半?
会这样想无可厚非,是因为是受了很多新闻与报导的影响,虽然我也才十八岁,但当很多时候看到一些年轻人的行径,实在让我难以置信。
老爸常常跟我说,不论做任何事,有没有意义是重点,但最重要的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对於双双,我想,我应该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
虽然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不是什麽伟大圣人,但在面对双双的时候,的确只是单纯想帮她一把而已,而不是什麽照顾或包养。
我承认自己也会有生理需求,也会寂寞,但「性爱」这个字眼对於我来说,
向来就是缺一不可的,无法当作一场交易或是游戏,如果真的非要对感情观下一个标的的话,我想,对於我来说,会是一场赌注。
至少,我还有赢的机会,同时也做了输的准备。
看看时间,已经将近中午,但此刻的我却没有任何心情进食。
我的午餐,就这麽用两公克的菸草打发了-红色DUNHILL。
我吸着菸,整理思绪,想将事情整理一遍。
从在西门町万年百货的电梯里遇见她开始,到在汤姆熊她向我借火机,然後跟着我一路回到家,再到发现她的怪异举动,以及确定事实的发生,这一切,对安安静静、平平凡凡活了十八年的我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我反覆问着自己,当初为什麽要决定帮助这个女孩呢?而她与那个看起极不搭的老头,以及身上的伤,又有什麽关联呢?
这一切,我都无法得到确定的解答。
算了,还是别想了吧。
正当我放弃紧绷的思绪之际,手机响了起来。
「嘿!谚明,要不要去忠孝复兴钱柜?」电话那头充满着吵杂的声音,比这些吵杂声更大声的,是阿浩的声音。
因为想要转换心情,所以我答应了唱歌的邀请,而在电话挂断之前,关於那个女孩的事,阿浩则是片字未提,真不愧是我的好友,在我说要自己处理之後,他们便不会再过问什麽。
而我也不打算跟他们提起今天所发生的事,虽然即使说了他们也不会取笑我,但毕竟这种事,不管是说的那个人还是听众,都无法改变些什麽。
此番唱歌之行,当然不可能只有我们四个大男生,不然,我是绝不会去的,四个大男生关在包厢里唱歌,实在太闷了。
除了我们四个之外,还有永春高中的吉他社成员,自从上次与他们联谊後,我们便常常一起相约出来玩,自然,里面有女的。
现在是十二点十三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又十七分钟,盘算好时间,我决定先洗个澡,在慢慢骑车过去。
正当我换上一身帅气的打扮,打开大门,正准备跨出家门之际,我看见门口旁边蹲着一个女孩,正掩着脸啜泣着……
虽然女孩掩着脸,但我一眼就看出,那个女孩是双双。
「我不是叫你走吗?为什麽还不走?」再次看见她,我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声音依然是冷冷地。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不该这样对你……」她终於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水对着我说。
「好人?!我什麽时候做过好事了?」听到她称呼我为「好人」,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如果说我对她唯一做过的好事,应该就是规劝她回家吧,可是在她心目中,不是不愿回家的吗?怎麽能够算是好事?
她张开了口,正要回答我的时候,一阵手机简讯的「哔哔」声响起,划开了她的声音。
她虽然开了口,但却没有说下去,让我静静把简讯看完。
原来是阿浩的提醒,要我切记万不可迟到。
盖上手机,想起自己刚才对她说了那麽重的话,但再看看眼前泪眼汪汪的她,我的心,着实不忍,软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我上前将她轻轻扶了起来。
「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吗?」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她避而不答,反而说出更让我摸不着头绪的话。
我不知道她还想说些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
她怯怯地望着我眼睛,像是正在期待着我的回答,看见这样的她,我又心软了,不过,这股心软不适合用在现在。
「唉……虽然我不知道你还想跟我说些什麽,不过现在我得去参加一个约会。」
「那……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回来吗?」迟疑了一下,她小小声地说。
见我没有回应,似乎正在犹豫些什麽,她接着补充。
「我保证不会再叫人来的。」
想想,她说的也对,都被打成那样了,应该也没办法再来了吧?
不过回到屋内将她安顿好後,我仍然嘱咐:「不要再动坏念头了啊!」然後跨上摩托车,以飞也似的速度往忠孝复兴的钱柜杀去。
虽然我发誓我真的骑的很快,但终究还是迟到了,还差那麽一小段路,便远远看到阿浩他们一夥人,站在店门口对着我狂招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永春的人呢?」放眼望去,附近的确只有阿浩、小成、以及鸡排三人。
「因为某个人迟到,所以我请他们先进去包厢里面等,以免吹风。」阿浩冷潮热讽说着,还顺便白了我一眼。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
「好了,别说废话了,进去吧。」小成打了园场,一手一个拖着我们两个往里面走。
一向很少说话的鸡排,自然是默默跟在後面的。
进到包厢,里面果然已经坐了五六个人,但除了社长阿龙我比较认识以外,其他全是不太熟的面孔。
由於我是最晚到的,所以阿龙拉着我,一个接着一个帮我介绍。
吉他手-Ben。贝斯手-阿建。鼓手-小华。公关-佳欣。
「对了对了,还有一个,正在厕所里的,是鼓手小华的新女朋友。」阿龙像是想起什麽被遗忘掉似的,大声说着。
虽然我也是社长,不过由与我也是鼓手,所以我对同样身为的鼓手的人也有着一份好感,不过这个小华,头发剪的凌凌乱乱,身上挂着一大推饰品,配上一条垮到不能在垮的裤子,让我怎麽样也提不起对他的好感。
小华不屑地瞄了我一眼,我虽然淡淡笑着回应,但心中却染起了一把无名火。
忽然,刷拉一声,厕所内传来冲水声,我不禁转过了头,想要看看这样讨人厌的痞子,到底是那个女孩眼睛长歪了,竟然会喜欢他。
厕所门轻轻地被打开,虽然出来的人只露出了半面脸,但我还是忍不住「啊」了一声,声音极大的一声。
作梦也没想到,那个眼睛长歪的女孩,竟然会是我最爱的……小婷……
随着我的这麽一声惊呼,大家登时全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放在我看着小婷的那双眼睛上。
不过小婷却装作不认识我似的,面无表情,默默地坐到了小华身边。
小婷,你为什麽不愿认我呢?即使当初你不顾一切地一走了之,即使你现在有了男朋友,你还是可以认我的啊!
世上最令人好不容易癒合的伤口再度心碎的,就是当你有一天再次遇见过去的那段情,那个人,而他却不愿意承认这一切,曾经美好的过往。
我暗自低了下头,觉得相当感伤,就在眼眶里聚集的泪水即将滚滚而下时,一阵冷笑与咆哮传了过来,回荡在密闭的黑暗空间里。
「哼!你是土包子没看过美女喔?真是滥蛤模想吃天鹅肉!」
情绪正在低落感伤的我,受到如此刺激,心头顿时升上了一把怒火。
朝着声音来源方向一看,原来是那个超级大痞子-阿华。
阿华继续冷潮热讽,小婷则是装做什麽都没听见,莫不关心地地靠在他怀里。
一看到这番景象,我心中的那把火瞬间燃烧的更旺盛了,不禁握紧了拳头,每一个关节都格格作响,续势待发,几乎就要安耐不住,发作!
当然,我必须承认,自己会如此愤怒,有一大半是因为小婷的关系,我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爱的女孩,竟然会跟这样不堪为人的男人在一起。
小华仍然继续骂着,但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将自己的愤怒,以一种按耐住理智、同时也很冷的方式,发出警告。
「你,说够了没有?」
看到面如死灰的我,发出这样冷冷地警告,小华先是愣了一愣,但随即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土狗也会逞呛勒!老子偏要继续骂,怎──」
不等小华说出「怎样」的第二个字,我紧握的拳头早已捉起了桌上的菸灰缸,一把将靠在他身上的小婷拉开,然後急速往小华脸上砸去。
「呜哇~~~别‥‥别打了!」
随着我的一声重击落下,小华的额角登时瘀青,肿胀了一个很大的包,他一边用手挡着脸,一边苦苦哀求着。
在场的所有人在一瞬间傻眼,来不及反应,只是蹬大了眼睛,张大的嘴巴,的确,因为事情也就是在那麽一瞬间,迅速发生的。
小成想要伸手拉住我,却被我一把甩开,恶狠狠地蹬着小华。
「给你爷爷说!谁才是滥蛤模?」
小华像是被我刚刚的一击惊吓过度,竟然开始哭了起来……
见到如此窝囊的小华,我不禁更火了,重重地举起膝盖,朝着小华的腹部又是狠狠的一击。
「快说!!」
被踢了一记的小华跪在地上,眼泪口水鼻涕全跑了出来,捧着肚子断断续续抽噎着。
「我‥‥我才是‥‥只求你别再打好不好?」
小婷啊~小婷,你怎麽会选择投入这样一个窝囊的烂人怀中呢?
一想到这里,原本怒火满腔的我,霎时冲淡了下来,但却没有停在平静的心情之上,而是迅速地跌入了难过的深渊之中,一去不返。
此刻的我,身处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倒觉得自己有点像是『鹿鼎记』里的韦小宝,正在望着苦苦哀求着的郑克爽,要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主角。
但,唯一跟剧情不同的是,我知道自己不同於韦小宝的多情,因为我的是专情的,只深深爱着小婷一个人。
我苦笑着,但一看见眼前的小华仍然在哭天喊地,喊爹喊娘的,一股厌恶搞又骤然而生,一记回旋踢又忽然发动,朝着小华踹去。
小华哭丧的脸被我踢中,飞的老远,一旁永春吉他社的公关佳欣想要阻止,却被社长阿龙一把拉住。
「算了吧,这是小华自找的,早就跟他劝过,做人别那麽机车,一张嘴那麽贱,只要是人,没人会不讨厌他的。」叹了一口气,阿龙摇了摇头。
此时被我拉到一旁的小婷拍着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包括我的。
望定了她,我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声音是带着丧气的,同时,也带着那麽一点冷。
「王钰婷,这就是你选择的男人?他会比我好?!你看看他像什麽样子!那一点值得你欣赏了?他甚至要将你送给我!」一把揪起他的头发,我对着小婷指着他满是眼泪伤痕与口水鼻涕的恶心脸庞。
「我不是跟你分手後就立刻跟他在一起的。」小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彷佛自己是在说着别人的事,以及别人的回答。
是吗……原来是这样,姑且不论小婷是跟我分手後多久才跟他在一起的,我的心中只存在着一个疑问,既然是这样,那麽我圣诞夜的那晚,跟到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呢?
其实究竟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在我之後,小婷就在跟过多少人在一起,是不是真心爱的,我并不清楚,可我只想明了,究竟是怎样的男人,竟会吸引小婷的好感。
「我想些话想跟你说。」眼神有点漠然,我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被我一直揪着的小华,在我松开之後,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我不禁很想笑,想发出那样悲凄莫名的冷笑。
「可以吗?」我发出问号与邀请,看着小婷。
只见小婷默默点了点头,我又将视线环顾,注视了其他人,所有人。
「各位,抱歉,我跟小婷有事先走了,今天的就算我请客,下次再找机会好好跟大家聚一聚。」
掏出两千块放在桌上,我拉起小婷的手,推开大门,昂首走了出去。
忠孝复兴的大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飞逝而过的车流也很多,握着小婷的手,我的心情,满满的难过,很多很多。
半年多了,我没有再牵过她的手,如今重新牵上她的手,我却能够感到从她冰冷的手心上,传来一股很冰凉的寒冷,彷佛在传达着她的心情。
是因为包厢内的冷气太冷?
不,我知道不是的,这股冰冷,是发自她的内心的,因为我握着她的手,已经过了整整五分钟,依然如此。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年,许多天的光阴,而在一天的时间里,短短的五分钟,或许是为不足道的,但如今在我看来,却是一段极长的幸福时间。
只是这样的幸福,在经过了从前之後的现在,有些酸酸地。
因为,握着她的手的那五分钟,虽然只有三百秒,但我却觉得它走的很慢很慢,也走在我心上的寂寞,每踏过一份寂寞,便将一份寂寞带走,直到它带走了半年来所有的寂寞,才悄悄地让时间沙漏滴尽,也让我不自觉地惊觉,感觉这麽长的一段时间,竟然只是短短的五分钟。
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在这五分钟里。
「小婷……」我握紧她的手,开了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麽,但能不能别在这儿说?」她挣脱了我的手,声音有些冷漠,连脸庞也别了过去,不愿正视我。
「如果换个地方,你就会回答我的问题吗?」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正说着傻话。
「好。」听到我答应,小婷才将脸转了回来,但头仍然是低低的。
「想换那?」
「我想‥‥换到当初你紧紧抱着我的那个地方……」小婷的声音幽幽地。
当初紧紧抱着她的地方?其实这个地方我根本连想都不用想,脑袋便清楚地知道,那个地方..就是我位於政大的政大校长宿舍里面的二楼,一个靠着窗能够看见庭院落叶的房间-我的房间。
没有多说什麽,我再度牵起她的手,来到停机车的地方,发动我的粉红色RS,等到她戴好安全帽,坐上後座紧紧抱着我,正准备一把催下油门,我才猛然地想到──
惨了!双双还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