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商议
赵含章努力的睁开一条缝,粗麻布让脸颊感觉到粗糙,她撑着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傅庭涵的腿上。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抬头去看傅庭涵。
傅庭涵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正睡得沉,赵含章看到他眼底发青,眉头轻皱,连忙起身坐直。
但不知是不是一个姿势保持久了,她半边身子都有些麻,一坐直,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往边上一倒,直接倒在了傅庭涵身上。
傅庭涵一下睁开眼睛,手已经扶住她。
赵大娘姐妹三个进来便看到傅庭涵将赵含章整个人抱在怀里,三人一惊,赵大娘忙背过身去,还拉着赵二娘和赵四娘转身。
但俩人身子被转过去了,头却一直回头看,赵二娘还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赵含章揉着大腿想要站起来,那酸爽,让她嘶了一声。
傅庭涵也觉得麻,但他还是没出声,扶着赵含章起身,淡淡的瞥了一眼站在灵堂门口的三人。
赵含章一脸莫名的看着她们,“外面的院子很好看吗?进来吧。”
赵大娘三个这才转过身来,见俩人还是靠在一起,便移开目光,“三妹妹,你去梳洗用饭吧,这儿我们来守。”
赵含章揉开麻意,先上前上了一炷香,烧了一把黍稷梗才应下。
傅庭涵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赵二娘看着俩人肩并肩离开,疑惑,“傅大郎君为何这么喜欢三妹妹?”
之前每日都上门来,昨日那样的危险也不离不弃,更是陪着她守灵服孝,不是才见面不久吗?
却为何一副情深不渝的样子?
赵四娘:“或许是因为有所图谋?现今家里最富有的就是三姐姐了吧?”
赵含章领着傅庭涵去客房,让赵才照顾他,她这才回屋去。
听荷打了水给她洗脸,低声道:“三娘,汲先生在西角门外等您。”
赵含章点头应下,只略略整理头发就往西角门去。
西角门在大房一侧,靠近的是赵长舆的书房,她一路过去,只零星遇到几个下人,他们看见赵含章都低着头行礼,等赵含章走过才抬起头来。
赵含章往外走,问听荷,“这边的人都是成伯安排的吗?”
“是,遵照您的吩咐,早早换成了我们的人,他们都在拟定的陪嫁名单上。”
赵含章这才满意的点头。
守着西角门的门房看到赵含章,一句话也不问,悄悄开了门,自己先出去看了一圈,确定安全才让赵含章出去。
一辆牛车停在巷子不远处,正好挡住了巷口。
赵含章对听荷点了点头,自己上前。
车夫抬起头来,赵含章才看到斗笠下是赵驹的脸。
赵含章:……倒也不必如此吧?
她扶着赵驹的手上车,车厢里坐着汲渊,看见她,他立即避到一旁,弯着腰仓促行礼,“女郎节哀顺变。”
赵含章坐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先生早猜到了?”
汲渊叹息道:“赵宅被围后风平浪静,我便猜到了郎主的破解之法。”
赵含章沉默了一下,“城西那边怎样了?”
“女郎放心,人和财物都很好。”
赵含章:“昨日叔祖找你们有何吩咐?”
汲渊:“正要与女郎商议,二老太爷留我,又让赵驹去将赵家养的部曲都调进城来。”
赵含章沉吟片刻,“有劳汲先生先留在叔祖身边,助他们父子尽早管好赵家。”
汲渊眉头一扬,“不知期限到何时?”
“等丧礼结束,我会和叔祖提起扶棺回乡的事,到时候我会和他要千里叔叔护送我们姐弟,汲先生可随我们同行,也可以直接辞去幕僚之责。”
赵驹是赵家的部曲,身契在赵家,不是自由身,但汲渊却是自由身。
他原先效力的赵长舆死了,他可以另外择主的,他要走,赵仲舆拦不住。
要紧的是赵驹。
赵长舆一死,名义上他就属于新的家主赵仲舆或者新的上蔡伯赵济了。
不过只要能把他带到扶棺回乡的队伍中,那赵驹就属于她了。
赵含章就没想过继续和二房一个锅里吃饭。
汲渊有些惊讶,“女郎要离开洛阳,独自支立门庭?”
“不行吗?”
汲渊沉吟,“女郎到底是女子,行事多有不便,而二郎又敦厚老实,若无宗亲照应,只怕……”
赵含章道:“先生,我叔祖的为人和脾性您都知道,我手上有这么多人和财物,一日两日可以不被发现,但时日一长,他不会察觉不到,到时候恐怕心生怨忿。”
“您看大晋现在情状,内外交困,外部且不说,皇室倾轧不断,不就是因为心不平吗?”赵含章道:“我避开他,不仅是为我们姐弟的安危着想,也是想维持住赵氏的平和。”
汲渊:“何不趁着重孝期成亲?”
“从前晚和昨日傅大郎君的表现看,便是为女郎粉身碎骨他也是甘愿的,女郎大可以趁此机会光明正大的带着嫁妆出嫁,”汲渊道:“嫁妆等早已梳理好,重孝期间一切从简,都用不到三月,婚事即刻就能办。”
赵含章蹙眉,“那扶棺回乡的事……”
“在下已经听说,昨晚傅大郎君陪同女郎一起守灵,服的是齐衰,他既然都愿意为郎主服如此重孝,扶棺回乡之事自然也愿意。”
赵含章沉思。
汲渊还是认为此时出嫁更顺理成章,赵长舆给赵含章留的那些东西都可以趁此机会合法合理的到达傅家,掌握在赵含章手中。
汲渊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赵含章是一个很擅长听取别人意见的人,“我回去找傅大郎君商议一二。”
汲渊放松的笑起来。
以傅大郎君对他们女郎的上心程度,他肯定会答应的,就看傅家那边愿不愿意了。
赵含章沉吟道:“不管重孝期出嫁与否,我都要扶棺回乡的,我们的人不能留在洛阳了,还请汲先生操劳,让城西的人收拾一下行李回汝南去。”
汲渊惊讶,“女郎要把势力都移到汝南?”
赵含章点头。
汲渊不太赞同,“女郎,洛阳不仅是京都而已,郎主一直将这批人养在京都,便是因为大房在此。而将来您和傅大郎君也是要在洛阳生活的,将人和财物移回汝南岂不是白费人力?您不用他们了?”
赵含章道:“我和傅大郎君都不打算在洛阳久居,先让他们收拾行李吧。”
“这……”
赵含章正色道:“先生,洛阳是非之地,不便我们久留。”
汲渊沉吟片刻,这才缓缓点头。
第45章 迟疑
赵含章回到清怡阁,一直不见踪影的成伯终于找了过来,见到赵含章就要跪下听话。
赵含章见他面色疲惫,好似一夜间老了十岁似的,忙伸手扶住他,指了矮桌对面的木榻道:“成伯,坐下说话吧,也吃些东西暖暖胃。”
她扭头吩咐听荷,“再去盛一碗白粥来。”
“是。”
成伯见她就只吃一碗白粥,连碟小菜都没有,不由叹息,“三娘节哀,不要过于忧伤,二娘子和二郎还得仰仗您呢。”
“我也不太有胃口,”赵含章问,“我们大房的人手安排……”
“都遵照女郎之前的安排,清怡阁和松安院全部换上了我们的人,他们全都在陪嫁单子上,忠心耿耿,其余人都借着操办丧礼的名义调到了前头。”
松安院是王氏住的院子,赵二郎还是住在赵含章的偏房里,只要把握住这两个院子,他们母子三人的安全就没有问题。
赵含章微微颔首,“西角门也不能丢,沿路都要是我们的人。”
“是,奴知道,那是三娘联通外面的门。”成伯顿了顿后道:“二老太爷的意思是,当下最主要是办好郎主的丧礼,其余的事待丧礼结束后再说。”
赵含章挑眉,“这是何意?”
成伯斟酌道:“听二老太爷话里的意思,三娘重孝,和傅家的婚事是三年之后的事了,我留在后院无用,所以让我到世子爷身边去,先帮着管理家务。”
赵长舆知道,他不能明着把汲渊和赵驹给赵含章,不然傻子都知道他暗地里给赵含章留了东西,他那弟弟又不是傻子。
所以他从未明着提过汲渊和赵驹的去留,但说起过成伯的。
成伯从前是赵长舆的长随,年长后又是赵家的管家,赵长舆的心腹。
赵长舆妻子亡逝后家里的庶务就是成伯在管着的,不管是王氏还是吴氏,她们都只管着后院,支取银子都要经过成伯的同意才能拿到。
可以说,若论谁对赵长舆的资产最了解,那非成伯莫属,连汲渊都比不过他。
但他也是唯一一个身契一直在赵长舆手里的人,赵长舆临走前将身契交给了赵含章,还明着留下遗言,让成伯跟着赵含章。
所以现在,成伯名义上和实际上都是赵含章的人。
赵仲舆这是想挖她的墙脚啊。
她笑了笑,和成伯道:“不必忧心,听叔祖的吩咐,当务之急是操办好祖父的丧礼。”
见她心有成算,成伯就松了一口气,正色道:“三娘,天快大亮,祭拜的亲朋故旧差不多该来了。”
赵含章便点了点头,将碗中的白粥吃完,漱口后便要往灵堂去。
才走到院子便看到了背对着她站在院门口的傅庭涵,他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院门那里怔怔的望着远处。
赵含章走上前去,“在看什么?”
傅庭涵回神,指着不远处的花丛道:“花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