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已经夜深人静深悔孤寂了十六年,不能让他的儿子也跟她一样。
如今的护国公府,不是面临生死大劫,如今的大梁国力,也不是当年的弱弱可欺。她的儿子,若是想为一己私情而全自己之余生心安,也许会舍弃很多东西,但只要他自己不悔婚,又有何妨?
她放下手,腾地站起身,出了霜林苑,去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
国公夫人走的太快,伺候的婢女都惊了,纷纷惊呼喊“夫人”,国公夫人就跟没听到一样,脚步匆匆,从来没那么快过,一阵风一般,冲去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
她从来没有这般不持重过,不自持身份过,不端庄过。
盛安大长公主昨日也没睡好,或者说,为着周顾的事儿,已连续好多日都没睡好了,见国公夫人风一般地冲进来,她也惊了惊,立即站起身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国公夫人站稳身子,喘了几口气说:“母亲,让她们都出去!”
盛安大长公主摆手,伺候的人都连忙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她和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上前扶了盛安大长公主,挨着她坐下,“母亲,方才顾哥儿回府时,半路上,遇上了夜相府的夜二公子,那夜二公子是去沈府找苏容。”
只这一句话,盛安大长公主面色微变,“顾哥儿怎么样?”
国公夫人压低声音,将周顾的状态以及他说的那一番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了盛安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听完,捂住心口,久久没说话。
国公夫人知道她也是心疼了,若论疼周顾,没有谁比盛安大长公主更疼,他去东宫伴读,她都要每日一问他在东宫做了什么,他出京去江宁郡时,她盼着日子怕他吃不好穿不好喝不好,等着他平安回来。
她轻声说:“母亲,您姓燕,是大梁的大长公主,当年,大魏来犯,夫君兄弟们悉数上了战场,您于国于家,都不能拦,夫君兄弟们战死沙场,儿媳不知您这些年有没有后悔哪怕留下一个儿子?但儿媳今儿跟您说句实话,儿媳在这些年,常常后悔,痛失夫君,痛失所爱,虽然知道拦了也未必拦得住,但儿媳当年一句都没拦,只默默地给夫君穿戴了盔甲,送他出府,他走的太急,连送到城门口都不曾……”
盛安大长公主落下泪来。
国公夫人也落了泪,两个人,两张脸,都是无声落泪,谁说大声痛哭才是最痛?她们痛的不声不响,但绵长十数年。
国公夫人哽咽道:“母亲,顾哥儿虽说试试,但儿媳怕,怕他困苦自苦克制压制许久,倒头来,依旧放不下。而苏容却与夜归雪在这期间,生出了感情,那我的顾哥儿……”
她捂住脸,“倒那时,才是真的没有余地了。”
盛安大长公主腾地站了起来。
国公夫人放下手,没有母亲站着她坐着的道理,也跟着站了起来,喊了一声,“母亲。”
盛安大长公主站了片刻,掏出帕子,慢慢地擦了脸上的泪,平静道:“你说得对。”
她对外喊,“来人!”
贴身伺候的嬷嬷一直守在门口,推开门进来,“大长公主?”
盛安大长公主吩咐,“你速去沈府,亲自去,就说我有要事儿,请苏容今日务必来护国公府一趟。”
贴身嬷嬷应是,立即去了。
盛安大长公主慢慢地坐下身,对国公夫人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苏容当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退婚的打算,是未免越拖延越与顾哥儿牵扯多,彼此都不利。但如今已过了多日,顾哥儿还如此放不开,且今儿跟你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必是心里自苦到了极点,也是你找去的时候正好,才让他在心房最薄弱的时候,对你吐露出心声,若你这个做母亲的,在这时候,还秉持什么大义?求什么青云坦途青史留名那些东西,不能想他所想,求他所求,答他所问,解他之惑,只一味地猪油蒙了心,那么,你将永远会失去你儿子对你这个做母亲的天然的信赖。换句话说,已无母爱,寡恩薄情。”
盛安大长公主说完,握住国公夫人的手,拉着她坐下,“所以,今日你来找我,是对的。我也是一个母亲,更是他的祖母。只会盼着他好,不会看着他糟蹋自己,以至于将来隐恨终生。”
第229章 那些年(一更)
苏容一早起来,特意收拾打扮了一番,在凤凌的啧啧惊叹下,她瞪了凤凌一眼。
凤凌小声嘟囔,“主子,如今没有大夫人在您耳边耳提面命了,你怎么反而自己注重打扮了?”
同样是见未婚夫,当初见周小公子,衣着穿戴都是大夫人逼着她打扮的,而如今,大夫人不在身边,见夜二公子,没人在她面前说什么,她却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
苏容自有理由,“那时还没见过周顾,婚约不是我自己订的,也不知他什么模样,是否赞同亲事儿,尤其还听闻他跟谢临抢女人,兴许是来退婚的呢,我自不会自愿打扮。但如今不同,夜归雪带着诚意而来,我也该拿出我的诚意。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便是这个道理。他看了我这般认真打扮赴他的约,便会明白,我是守诺之人,接了他的聘礼,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一言既出,自会对他认真。”
凤凌恍然,翘起大拇指,“主子,那我今儿就不跟着你在身边碍眼了,我带着人暗中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