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洞(父女,慎入) — 人生苦短

接下来的日子恢复往常。打架的人必须记过,苏欢接受,苏颜也没有说情。但是联考后可以凭借考试成绩考虑计不计入档案。

周哲还好,已经正常上课,课间生龙活虎的打篮球,苏欢趴在走廊上看,自认如果挨那一下是自己,绝对挺不住。

周末还是在苏家补课,大家都心有玫瑰,大家都规规矩矩。都知道轻重缓急,直到没有选择的自由不是自由。但庄老师还是在造访的时候带来一束花,插进花瓶放进书房,给环境增添不少亮色。

苏欢比之前更加努力的沉浸入题海。她做题,苏颜就做自己的事。苏颜的画册敲定形式,进入印刷阶段,他配合一切宣发,除了真人露面和酒局。

苏欢听到他打电话,态度很温和,拒绝很干脆,至于理由,没有。

真是难为打工人,为点工作,要反反复复和陌生人赔笑纠缠。苏颜亦要被纠缠住,拒绝的话不重样的说上一万遍。

挂完电话,苏欢窝进苏颜的怀抱里诉苦:“那会看小说,最烦看到主角十七八岁,恨不得钻进去敲醒他们——喂,学生的天职是学习。轮到自己了,只想说阁下是谁啊,打扰我恋爱。结果定睛一看,阻拦的人正是我自己。”

都不容易,日子真不好过。

苏颜并不当真,抚摸她的发丝。为了省点时间,已经剪成短发:“还能捱吗?太苦我送你出国。”

“不要不要,我痴迷故土,为这点爱甘愿吃应试教育的苦。难为你,陪我做苦行僧。”苏欢偷偷摸摸蹭个吻,然后笑眯眯的滚开。

两人有事先约定,学习时间保持距离。吃苦这事是西西弗斯的石头,稍有不注意就已滚落谷底。

苏颜把人捞回来重新抱住:“这有什么紧要,没你我会做一辈子苦行僧。”现在已经很好,比十七八岁时好过许多。

两人玩笑一会,各自拿出书本阅读。西西弗斯要推石头,也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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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欢去拉窗帘,发现天空降下大片的白色。哗,下雪了,又快要过年。

实不相瞒,苏欢最不喜欢过年。

一开始还挺快乐的,不用上课,满街都在卖鞭炮和红色东西,又有集市开起来,小孩结伴去凑热闹。除夕当天,饭店送来提前定好的饭菜,母亲始终当她是大人,把钱放进红色信封里,交由她郑重递上。母亲说,生意人,最讲究关张生意,交给你带给人家喜气。

吃饭的时候一边看联欢晚会一边瞅着外边,一旦礼炮开始响,就奔出去放烟火。她的烟火最多,母亲又随和,附近的小孩都跑来。

但是一到第二天,所有小孩都不见。小朋友们很忙,要去串亲戚,要去讨红包,考了双百分要满世界炫耀。苏欢没有红包,也不理解双百分有什么可炫耀。她走进院子里,烟火来来去去就那几种,前日已经放过,再放只觉没意思。

妈妈出主意,教她把烟火分类,一天放一堆,一直放到初五。情况确实好转许多,苏欢学会不把快乐一次性享受完。

苏颜接她回家的第一年,出于别扭,愣是把苏颜撵出去一整年,春节回来也得住旅馆。苏颜不生气,陪她待到十二点再回酒店。但是没有人陪她把烟火分类,捱不到初五就开始寂寞。

第二年已经十七岁,变得平和一些。苏颜带她去看烟火表演。是特意为新春研制的,很多种没见过花样,看的她开心,伸手抱住身边人。苏颜没躲,给她抱着,眼角含笑。人群发生躁动,苏颜把她护进怀里,苏欢目光抛弃烟花被这笑意所吸引,看到呆愣住,感觉漫天烟火变得无趣。

苏欢脸涨得通红,回家后躲在房间里。再出来苏颜已经不见。又是一个寂寞年。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过来。”苏颜走出浴室,看到人抓着窗帘,要关不开的愣在原地,觉得十分好笑。

苏欢正想到苏颜离开,苏颜就及时出现,她如遇救星,扑过去抱住,顺便亲口冒着热气的皮肤。

“想你。”苏欢老实交代。

苏颜把人抱起放到脚凳上,又回浴室拿来吹风:“想我就帮我吹头发。”他总有本事岔开苏欢突如其来的情绪。

苏欢没接吹风,把手指插在湿润的头发间玩,试探得问起前事,“欸去年,你带我去看烟火,我后来变得怪怪的,你有发现吗。”男人的头发又短又硬,沾了水有点扎手,怪好玩的。

“我看出来了。”苏颜按开开关,打算自己动手。

“你是不是在心里悄悄嘲笑青春期的小孩真善变。”苏欢赌气。

“苏欢,你知道我一直视你为大人。”苏颜放下吹风,搂过面前人,“没什么好笑你的,我也不对劲。”

“那你第二天就走了。”苏欢不可置信。

“我大你两轮,又有话语权,要诱导你十分容易,我不希望误导到你。好了小姐,请你不计前嫌替我吹下头发,你窗户没关,继续这样我恐怕要生病。”

苏颜有时说话会带点旧时习气,不是故意的,写字先学毛笔的小孩连站姿都和别人不同,苏欢吃这套,不知不觉学会,站立的时候也比别人更加舒展。

苏欢红了脸,赶紧跑去把窗户关严实,接过吹风老老实实吹头发。她突然起了探究之心:“老宅有老人家住吗,我们可否回去过年。”

苏颜神情温和:“我带你回去看看可好。”苏欢再度脸红,幸好已经约法三章不要做,不然她真不见的自己忍得住。

临近过年,大家都提前进入收尾状态,所有新事一应表示过完年再说,连老师都不再纠结大家的错题错的奇妙。但防止假期分心,还是布置下成山的试卷,一时间教室里怨声载道。

“欢子,放假我和班长她们几个约着一起做作业,你来不来。”颜颜奸笑着凑过来。她和班长在内的几个女生住的近,时常一起玩,每次玩都带上苏欢。

“什么时候开始,我可能不在家。”

“拜托,谁过年想写作业啊,初五开始啦。来嘛来嘛,大家一起做的快,我自己不行的。”颜颜趴她身上撒娇,班长在内的几个女孩子都紧张的注意这边,面上还要假装望向其他地方。

苏欢看明白她们的小动作,拍拍颜颜手背:“好。”

“哦也,我们有大神带了。”几个女孩子齐齐欢呼起来。

“你爸是不是又不在,来,你给我作业抄,我扮骑士送你回家。”得到作业保障的颜颜十分快乐,笑得格外谄媚。往常苏欢都是自己回家,父亲常年出差,家长会都不来参加。

“不必,本公主此次有龙骑士护送。”苏欢下巴一昂,十分骄傲。

恰逢周哲替老师跑腿,拿试卷过来,“龙骑士怕是过来赶苍蝇的吧。”颜颜发问,几个女孩齐齐笑到跌倒,留苍蝇在讲台上发出迷茫的“啊?”

几个女孩簇拥着苏欢离开,苏欢得意的受着。她奉献脑细胞替她们扫平难题,这点待遇是应得的。

她们结伴走到学校门口,苏颜也刚停好车辆走过来,见此情形愣了一瞬,随即笑着和各位打招呼:“你们家长到了吗,要不要喝奶茶。”

免费的奶茶谁不想要,“一杯咖啡不加咖啡。”“我要拿铁不加铁。”“珍珠奶茶不要珍珠。”“冰茶九分冰”几个女孩捉弄起人来毫不客气。

苏颜好脾气的照单全收:“好的,五杯常温柠檬水。”

女孩们又笑作一团,引来学校门口诸多目光,但她们不在意。笑过之后颜颜小声说:“苏欢你爸变了好多啊,不像高一开学那么冷了。”

颜颜见过苏颜一次,只需要一面,狼外婆自觉走下“最害怕角色”宝座。

班长也说:“苏欢脾气也好了许多。以前也好,但是总觉得对我们提不起兴趣,更别提今天这样闹。”

“她哪是单单对我们,对全世界都没兴趣,塞进课桌的情书看也不看就丢掉。”另一个女孩满脸艳羡。

苏欢窘迫:“那是情书?我以为谁捉弄我,天天往我课桌里塞废纸,收拾的好费劲。”

“那你以为情书长什么样?”众人奇到。

“规规矩矩封进信封里贴好,信封表面写明某某某亲启,画点爱心,如果有条件喷点香水。反正绝对不是这样塞作一团。”苏欢老实回答,众女又笑的要跌倒。

苏颜适时出现,递出柠檬水解围:“你们在笑什么?”

苏欢松口气,在校门口被围观的滋味委实不好受:“没什么,我们走了啊拜拜。”

苏颜递出水,自然的接过苏欢手里东西,走到副驾驶门前替她开门,同是用手护住车顶,又从苏欢手里接过安全带扣好关上门,这才绕回主驾驶室启动车辆,还贴心降下车窗和女孩子们微笑告别。

捧着柠檬水的几位顿觉好酸,她们面面相觑,好一会才开口:“这么帅,如果我年长二十岁一定倒追他。”

“他怎么这么周到。”

“不仅周到,关键是他不把我们当小孩,你们发没发觉他看我们的眼神。”

“对,始终平和,不觉得我们捉弄人是幼稚。”十七八岁的小孩都是人精,几位又是班干部,经常替班主任做事。见过礼数周全的家长很多,但听她们说话时始终不自觉流露出应对小孩的糊弄。至于同龄男生,巴不得全世界目光都在他们身上,眼睛没空看旁人。

苏颜专心开车,没问她们在笑什么,苏欢主动说起:“有一阵课桌里老是出现纸片,以为是谁捉弄我。”

“不怪你,纸条可是直接塞书里,打开一看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甚至没有署名。”

“你怎么知道?”

“我那会课桌里也有纸条,打开一看,写着你放学不要走。我以为是找茬,随手丢掉,然后就有女同学伏在课桌上哭。要不就是课间被陌生人叫出去,没头没脑的递过来一张纸,也不说话,就递着。”

“然后呢,你接了吗?”

“没有,我等对方先说话,谁知直接哭着跑掉。惹得一堆男生撞我书桌。”

苏欢模拟下小女生羞羞怯怯地叫出他来,手指把衣角都绞皱了,苏颜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小女生承受不住周围人目光,哭着跑掉,留苏颜摸不着头脑。

从当事人变成旁观者,这事果然很好笑。

“然后呢,你现在怎么知道那是情书了?”

“我晚熟,十七八岁的事要等到四十了才能明白。”停了下,又说,“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情书为什么是一张纸,不能好好放信封里,写上某人亲启,起码留下署名。”

苏欢再度笑倒:“改天我给你写,放进信封写上名字,再喷点香水,郑重地交给你。”

苏颜窘迫:“我不是这意思。”

现在苏欢知道颜颜她们为什么喜欢调戏别人,看人出糗确实有趣。眼见抓方向盘的手指都有些红,她放某人一马:“其实刚刚我也说了类似的话,仔细想想,大概是认知不同。”

真的,费这么大心思需要一击即中,如果送出对方连看都不看岂不是白搭精力,但白纸就容易很多,寥寥数语,你不接受,伤心一阵另觅对象,再不中就再换。

两人又聊了点别的,苏欢觉得犯困,拿过苏颜的手机放歌。苏颜的手机空空如也,她加了一首英文歌,这歌有两个版本,她喜欢主唱脱离乐队后自己唱的那版,更加缠绵缱绻。她在这缱绻之中昏昏睡去。

醒的时候人和天一样昏沉。车停在一个荒凉的半山腰,她身上盖着毯子,驾驶位上没有人。 得亏信任苏颜,不然这样睁眼不以为自己被遗弃才怪。

苏颜倚着山边栏杆望着下面出神,听到声响,转头冲着她笑,笑容纯粹:“你醒了。”

“我们这是在哪。”

“老宅附近的山上。来,我们回家。”

“好。”如同苏欢不说苏颜就不问,苏欢也不问为何来这,这是安全感是分寸。只是车辆启动那刻,苏欢轻叹一口气:“真希望自己快点长大。”

“不如我们去山上转转。”苏欢突发奇想,苏颜掉转方向向上开去。

山顶无人,杂草丛生。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名山。

天色已经转暗,勉强能视物,苏颜拉着她走到一块背风的空地。周围很多树,草也很高,石头突出地面,山下的住宅区果然陆陆续续开始亮灯,站在这有种置身世外的冷寂。

没待苏欢感慨,旁边树林里传来细密的呻吟,依稀还能听到各种浪言浪语。苏欢没敢仔细仔细听,假装冷躲苏颜怀里,耳朵通红。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真抗冻。”

“血热吧。不过也可能是仗着车里暖气足。”果然是在车里。也是,草丛仍有积雪,冰天雪地互相取暖也没用。不该轻视男女为恋爱的智商。

“果真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苏颜本来在看着山下灯光出神,听到这话笑了,低头吻住怀中人:“来,我们来接吻。”

既然苦短,有舞可跳时就要跳,有爱人在时就要爱,今日过了再想明日,好过一动不动明日再说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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