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亚桐假装惊讶:“真的吗?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你没跟我商量,我不同意就不算!”
看着他们互相对视的眼,闻筝说:“在不知道这层关系之前,你们两个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两条不同的航线,不过现在看来,还真的挺合适。”她停了停,对凌游说,“你们很好,爱和被爱是很幸运的事。”
这顿饭吃得轻松愉快,但回到家,杨亚桐突然严肃了起来,他问凌游:“闻阿姨是你的病人么?”
凌游微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我妈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和‘叔叔的同事’关系密切的人。”
“我不能跟你说得太具体,如果你是我的实习生,可以给你教学,但你现在几乎能算得上是患者家属,所以我不能说。”
“我知道,我不是想打探她的病情,我只想问问她还好吗?”
“现在很好,你放心。”
“那就行。我相信你。”
“你妈妈和闻老师是很好的朋友?”
“对,她们从小就是邻居,一起长大的,关系特别好,妈妈刚出车祸那阵子,闻阿姨几乎天天住在我们家,照顾她开导她。”
“我跟她聊过很多,闻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学识和思想深度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那她因为什么会去看精神科?”杨亚桐刚问完就反应过来,“哦,不能说。”
“其实她不是我的病人,是出院之后才认识的,我们聊天,也不像是心理咨询,更像是在探讨精神科学和哲学之间的共性。”
“你们做学术研究啊?”
“几乎是的。”凌游笑笑,“她能教我很多。”
第五十七章 物候新3
看到蓝霆来电,凌游还是有些意外的。自从被孙奚要走之后,主任只是偶尔通过他询问自己的情况,而上午九点一般是科里最忙的时候,凌游接起电话问:“蓝主任,出什么事了吗?”
“闻筝你还记得吗?”
“记得。她怎么了?”
“上周日因胰岛素过量被送到急诊,救回来了,但她一直不说话,结合之前的就诊经历,初步判断是自杀,送来四科了。”
“我知道她是有1型糖尿病,这么多年了一直控制得很好。”
“所以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您说是哪天的事?”
“上周日。”
上周六,正好是他们在饭店偶遇,那个时候的闻筝,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凌游不相信,或者说,他对自己的职业敏感性产生了怀疑。
“蓝主任,我想去看看她。”
“以什么身份?你不是四科的医生。”
“我……”
“最好不要和病人做朋友。”
“主任,我和她沟通过很多次,聊了很多精神病学和哲学领域的话题,其实她——”
“其实她根本不像是病人,甚至比你更像个心理医生?”
“对。”
“她是哲学教授,研究了三十多年哲学,你要知道,她的知识体系比我们这种精神科医生要宏大得多。凌游,我不建议你去探视她,病人就是病人,她是病人,其实,你也是。如果她出院了,你们是朋友,可以随便聊,但现在最好不要。”
“蓝主任,我上周六,和她一起吃晚饭的。”
蓝霆立刻就明白了,凌游听到他在电话里轻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帮你问一下四科。”
几天后,四科同意探视。这是凌游生病以来,第一次回到脑科医院,被科室里不明情况的医生护士们开玩笑,问是不是背着他们改行做平面模特了,怎么外型像是被lt;a href=https:///tuijian/yulequan/ target=_blankgt;娱乐圈雕琢出来的样子。凌游也笑,说保存好他之前签过的名,说不定能卖出去。
蓝霆把他带到一边:“药物治疗已经到了维持期,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耳聋还是有,但是时间持续很短,十几二分钟,发病已经很少了,偶尔感觉很难受,但意识从没丧失过,很清醒。”
“那就好。凌游,闻筝的病情复杂,并不是单纯的抑郁,你千万不能因此自责,懂吗?”
“我知道了蓝主任,您放心,我就去看看,不多说什么。”
闻筝住的是半开放病房,和熙攘紧张每天都给人压迫感的城市中心相比,这里临着湖,到了深秋,色彩层层叠叠,景致好,甚至连医生护士们都比一科温柔许多,轻声细语的。
被带到一间小亭子,凌游想起大学旁边的那座桥。
“闻老师。”他打了声招呼。
闻筝见到他,笑了笑,也没有寒暄客套,直接说:“小凌医生,你放心,我体验过了。”
“体验过死亡的感受?”
“对。刚开始是视线模糊,看不清,反而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就像有人强行给你眼前加了一块磨砂玻璃。”
“然后呢?”
“呼吸不畅头晕目眩那一小会儿有点难受,但很快就过去了,反而很享受。”
“是低血糖,和窒息有点像,低血糖可能会导致一种欣快或解离的状态,就是你说的享受。”
“那之后就没知觉了,我是在急诊醒的,后来他们建议我来脑科医院继续治疗,我同意了。”
“闻老师,您是真的想要放弃自己么?”
闻筝没回答,她平静如面前这片湖水。